第1651章 無畏擒龍(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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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沙的冬天果然如吳畏所說,暖得像杭州的初春。海風吹過幽靈島的礁石,帶著鹹濕的暖意,拂得人渾身舒泰。吳畏蹲在沙灘上,看著手裏的龜甲在陽光下泛出瑩潤的光澤,甲麵上的星圖紋路隨著海浪的起伏微微發亮,像是在與遠處的海麵呼應。
“在看什麽呢?”張起靈走過來,手裏提著兩串剛烤好的魷魚,油脂滴落在沙灘上,瞬間被沙子吸收。他把其中一串遞給吳畏,“李鐵柱說這是西沙特產,抹了蜂蜜烤的,你肯定愛吃。”
吳畏接過魷魚,咬了一大口,甜香混合著海鮮的鮮美在舌尖炸開:“在看龜甲的星圖,總覺得它在給我們指路。”他指著星圖邊緣的一個小缺口,“這裏和天目山石室的石壁刻字能對上,像是在說‘往東有秘境’。”
張起靈的目光落在缺口處,眉頭微蹙:“是‘歸墟’。”他望向遠處的海平麵,那裏的海水呈現出深邃的靛藍色,“傳說中萬物歸宿的地方,也是創世玉最初形成的地方。”
“歸墟?”吳邪抱著他的相機跑過來,鏡頭裏正對著一群掠過海麵的海鷗,“我爺爺筆記裏提過,說那裏的海水是甜的,能讓人返老還童!”
“別信你爺爺的,”霍秀秀笑著拍了他一下,手裏把玩著脖子上的記事珠吊墜,“他年輕時為了騙你奶奶跟他來西沙,什麽瞎話都編得出來。”她湊近龜甲,“歸墟的海水確實特別,能保存最古老的東西,去年漁民在那裏打撈出過夏朝的陶罐,上麵的紋路和吳畏的雙玉一模一樣。”
李鐵柱扛著他的潛水裝備從遊艇上下來,臉上帶著興奮的紅暈:“我剛跟當地漁民打聽了,歸墟就在東邊的‘藍洞’裏,那地方深不見底,據說有進無出,但裏麵的珍珠比拳頭還大!”
“我們不是來撈珍珠的。”張起靈收起龜甲,黑金古刀在陽光下閃著冷光,“歸墟裏有‘創世玉的胚胎’,能穩固最後一點時空波動,去看看就回來。”
眾人分乘兩艘漁船,朝著藍洞出發。越靠近藍洞,海水的顏色越深,從靛藍變成墨黑,像是一塊巨大的黑曜石鑲嵌在海麵上。漁船在藍洞邊緣停下,拋下錨鏈,鐵鏈撞擊船板的聲音在寂靜的海麵上格外清晰。
“我和吳畏下去,”張起靈檢查著潛水服的氧氣閥,“你們在船上守著,藍洞的水流複雜,人多了反而麻煩。”
吳畏點點頭,摸了摸脖子上的雙玉和墨玉,三股力量在體內交織,像三位經驗豐富的向導,在無聲地指引方向。他知道,這趟歸墟之行,或許是最後一次與“終極”相關的旅程,之後的日子,就隻剩下純粹的安穩。
穿戴好潛水裝備,兩人縱身跳入藍洞。海水比預想中更冷,卻異常清澈,能看到無數奇形怪狀的珊瑚在岩壁上生長,像海底的森林。雙玉的紅光在水中格外顯眼,照亮了前方的路,歸墟的方向仿佛有某種力量在召喚,牽引著他們不斷下潛。
下潛到約百米深時,周圍的光線突然變暗,海水開始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吳畏的定魂絲突然在墨玉裏劇烈跳動,發出耀眼的金光,漩渦的旋轉竟漸漸平緩下來。
“是時空波動。”張起靈的聲音透過潛水器傳來,帶著電流的雜音,“創世玉的胚胎就在漩渦中心。”
兩人順著平緩的水流,慢慢靠近漩渦中心。那裏果然懸浮著一塊拳頭大的玉石,通體透明,裏麵包裹著一個小小的光點,像創世玉的微縮版,在水中緩緩旋轉,散發出柔和的光芒。
“就是它。”吳畏伸出手,雙玉的紅光與胚胎的光芒交織,形成一道溫暖的光網,將胚胎輕輕包裹。就在這時,周圍的海水突然劇烈震動,無數記憶碎片從漩渦中湧出——有鳳族祖先在歸墟祈禱的畫麵,有張家先祖與創世玉對話的場景,還有他們一路走來的所有瞬間,像一場流動的電影,在水中閃爍。
“是歸墟在記錄最後的故事。”張起靈握住吳畏的手,“它在感謝我們。”
胚胎漸漸融入雙玉,化作一道金光,消失在玉體深處。漩渦徹底平息,海水恢複了平靜,藍洞的岩壁上突然亮起無數熒光,組成了一幅完整的星圖,從歸墟一直延伸到昆侖墟,像一條跨越天地的紐帶。
返回漁船時,夕陽正沉入海麵,將海水染成一片金紅。吳邪舉著相機瘋狂拍照,嘴裏大喊著“這景色能賣一百萬”,李鐵柱則在甲板上烤著剛釣上來的海魚,香味飄滿了整個海麵。
“怎麽樣?見到歸墟的寶貝了嗎?”霍秀秀遞過來兩條毛巾,“看你們倆紅光滿麵的,肯定沒少撈好處。”
吳畏笑著晃了晃脖子上的雙玉:“撈了個大寶貝,以後再也不用擔心時空裂縫了。”他看向張起靈,發現他也在看自己,兩人的目光在夕陽中相遇,像兩滴融入大海的水珠,溫暖而默契。
返航的漁船上,吳邪纏著他們講歸墟的見聞,李鐵柱則在一旁添油加醋,把漩渦說成“能吞掉輪船的怪獸”,把創世玉胚胎說成“會發光的夜明珠”,逗得眾人哈哈大笑。
張起靈靠在船舷上,看著遠處的海平麵,夕陽的餘暉灑在他臉上,鬢角的白發在光線下閃著柔和的光。吳畏走過去,自然地靠在他身邊,能感受到他平穩的心跳,和雙玉的震動融為一體。
“以後去哪?”吳畏輕聲問,海風拂起他的頭發,貼在張起靈的肩上。
“回家。”張起靈的聲音很輕,卻異常堅定,“種玉蘭,等開花。”
“好。”吳畏笑著說,“再種枇杷,等結果了給吳邪的小侄子吃。”
“嗯。”
“還要種銀杏,秋天葉子黃了,拍照肯定好看。”
“好。”
漁船在海麵上緩緩行駛,留下一道長長的水痕,像一條連接過去與未來的線。遠處的西沙群島在暮色中漸漸模糊,像散落的珍珠,在海麵上閃爍著微光。
吳畏知道,這或許是他們最後一次與“終極”相關的旅程。
未來的日子,會是吳山居院子裏四季不敗的花,是李鐵柱菜館裏永遠飄著的酸菜香,是吳邪帶著孩子跑來跑去的喧鬧,是小花和霍秀秀偶爾來訪的閑談,是吳三省在西湖邊悠閑的垂釣,是他和張起靈在梅樹下慢慢變老的平淡……所有的驚險與秘密,都已化作歲月裏的塵埃,隻留下溫暖的印記。
回到杭州時,玉蘭樹已經抽出了新芽,在春風中舒展著嫩綠的枝葉。吳山居的院子裏,石榴樹和神樹都長出了新葉,梅樹的枝頭也綴滿了小小的花苞,像是在迎接他們的歸來。
吳邪帶著他的小侄子早就等在門口,孩子手裏拿著幅畫,畫上是兩個牽手的人,一個戴著鳳凰佩,一個背著黑金古刀,背景是歸墟的漩渦和無數閃爍的星星。
“送給鳳凰叔叔和麒麟叔叔!”孩子把畫遞過來,笑得一臉燦爛,“爸爸說,這是你們的故事。”
吳畏接過畫,眼眶有些發熱。張起靈蹲下身,摸了摸孩子的頭,聲音溫柔:“畫得很好。”
院子裏的石桌上,吳三省泡好了新茶,李鐵柱端來了剛出鍋的粘豆包,小花和霍秀秀正坐在梅樹下說著什麽,陽光透過枝葉灑在他們身上,暖洋洋的,像一幅永遠不會褪色的畫。
吳畏把畫掛在正廳的全家福旁邊,兩張畫相映成趣,一個記錄著熱鬧的當下,一個描繪著奇幻的過往,共同組成了他們完整的故事。
張起靈走到他身邊,自然地握住他的手。雙玉貼在兩人的掌心,帶著歸墟的溫度,和院子裏的煙火氣交織在一起,形成最安穩的力量。
“喝茶嗎?”張起靈問。
“喝。”吳畏笑著回答。
遠處的西湖上傳來遊船的汽笛聲,近處的茶館飄來龍井的清香,李鐵柱的菜館裏響起“來啦——”的吆喝,吳邪的孩子在院子裏追逐著蝴蝶,笑聲像銀鈴般清脆。
吳畏靠在張起靈肩上,看著院子裏的一切,突然覺得,所謂的永恒,不過就是這樣吧。
有花,有茶,有身邊的人,有過不完的日子。
他們的故事,還在繼續,永遠不會有結尾。
玉蘭樹開花的時候,吳山居的院子裏像落了場雪。白得透亮的花瓣綴滿枝頭,風一吹就簌簌落下,鋪在青石板上,像條通往屋裏的香徑。吳畏坐在秋千上,看著張起靈給新栽的枇杷樹澆水,水珠順著他的指尖滴落,打在花瓣上,濺起細小的水花,倒像是花瓣在眨眼睛。
“吳邪說要在院子裏搭個涼棚,”吳畏蕩著秋千,木架發出輕微的吱呀聲,“用紫藤花爬滿架子,夏天坐在下麵喝茶,肯定涼快。”
張起靈直起身,褲腳沾了些泥土:“他小侄子會扯花。”上次吳邪的孩子來,把梅樹的花苞摘了個精光,說是要“給鳳凰叔叔做花環”,氣得吳畏追著他繞了三圈院子。
“那就搭高點。”吳畏笑著說,“讓他夠不著。”陽光穿過玉蘭花瓣,在他臉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雙玉貼在胸口,隨著秋千的晃動輕輕起伏,像兩顆跳動的心髒。
正說著,李鐵柱的媳婦抱著個大瓦罐來了,罐口用紅布蓋著,還冒著熱氣:“剛醃好的酸菜,給你們送來點。”她掀開紅布,酸香瞬間彌漫了整個院子,“鐵柱說你們愛吃這口,特意多放了點辣椒。”
“快進屋坐。”吳畏從秋千上跳下來,接過瓦罐,“正好吳邪他們今天要來,中午就吃酸菜白肉鍋。”
李鐵柱的媳婦擺擺手:“不了,家裏倆娃還等著喂奶呢。”她看著院子裏的樹,眼裏滿是羨慕,“你們這院子真好,像個小世外桃源,等我那倆娃長大了,也來給你們搭涼棚。”
送走客人,張起靈已經把酸菜倒進了陶罐,正往灶膛裏添柴。吳畏靠在廚房門口,看他忙碌的背影,突然覺得這樣的日子真好——沒有倒鬥的驚險,沒有使命的沉重,隻有柴米油鹽的瑣碎,和藏在煙火氣裏的溫柔。
中午,吳邪果然帶著全家來了。小家夥已經上幼兒園了,背著個小書包,一進門就往玉蘭樹下跑,說是要撿花瓣做書簽。吳邪的媳婦手裏提著個食盒,裏麵是剛烤的餅幹,形狀是鳳凰和麒麟,說是孩子在幼兒園做的,非要送給“鳳凰叔叔和麒麟叔叔”。
“這手藝比吳邪強多了。”吳畏拿起一塊鳳凰餅幹,咬了一小口,甜香混著奶香,格外好吃,“等長大了肯定是個美食家。”
吳邪哼了一聲,從包裏掏出個卷軸:“看看我帶什麽來了?我爺爺的日記續集!上次在歸墟拍的照片,我都整理進去了,還有專家給寫的序呢!”
卷軸展開,裏麵果然貼著不少照片,有歸墟的漩渦,有創世玉的胚胎,還有他們在藍洞邊緣拍的合影,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笑,背景是金紅色的夕陽,像幅溫暖的油畫。
小花和霍秀秀也來了,霍秀秀的肚子已經顯懷了,穿著件寬鬆的連衣裙,手裏捧著本育兒書,看得入迷:“醫生說多看看美好的東西,孩子生下來會更漂亮。”她指了指院子裏的玉蘭樹,“這樹開得真好,我要多拍幾張,當手機壁紙。”
小花則在研究吳邪的卷軸,指著歸墟的照片說:“這漩渦的形狀,和張家古樓的星圖有點像,說不定歸墟和張家還有淵源。”
張起靈端著酸菜白肉鍋從廚房出來,聞言淡淡道:“歸墟是創世玉的搖籃,張家的祖先曾在那裏守了三百年。”他把鍋放在石桌上,肉湯咕嘟冒泡,酸菜的香味混著玉蘭的花香,勾得人食欲大開。
“那豈不是守了個寂寞?”吳邪夾起一片白肉,蘸了點蒜泥,“創世玉都被西王母弄走了。”
“不是寂寞。”張起靈給吳畏盛了碗湯,“是守護。”他的目光掃過院子裏的每個人,最後落在吳畏臉上,“就像我們現在守著這個院子,守著彼此,從來都不是寂寞。”
吳畏的心猛地一跳,低頭喝了口湯,熱流順著喉嚨滑下,熨帖了整個胸腔。陽光穿過玉蘭樹的枝葉,在湯碗裏投下晃動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
下午,眾人一起動手搭涼棚。李鐵柱帶來了現成的竹架,吳邪負責遞釘子,小花和霍秀秀坐在石凳上指揮,小家夥則在旁邊撿釘子,說是要“幫麒麟叔叔幹活”。張起靈和吳畏站在竹架上,配合著固定橫梁,偶爾指尖相觸,會像觸電般縮回,又忍不住偷偷笑。
涼棚搭好時,夕陽已經西斜。紫藤花的幼苗被小心翼翼地纏在竹架上,嫩綠的藤蔓在風中輕輕搖曳,像在向未來的繁花招手。吳邪的兒子突然指著玉蘭樹大喊:“鳥窩!有鳥窩!”
眾人抬頭,果然看到玉蘭樹的枝椏上有個小小的鳥窩,幾隻剛出生的雛鳥探出腦袋,張著黃嘴丫叫著,鳥媽媽正叼著蟲子飛回來,落在窩邊喂食,畫麵溫馨得讓人舍不得眨眼。
“這院子越來越有生氣了。”吳三省靠在涼棚下,手裏搖著蒲扇,“想當年剛來時,就隻有棵半死不活的石榴樹,現在看看,真是翻天覆地。”
張起靈遞給吳畏一瓶汽水,瓶壁上凝著水珠:“明年種葡萄。”
“好啊。”吳畏擰開瓶蓋,氣泡“滋滋”地往上冒,“再種點草莓,讓小家夥摘著吃。”
“還要種向日葵。”小家夥湊過來,仰著小臉說,“老師說向日葵會跟著太陽轉,像個小太陽。”
“那就種向日葵。”張起靈摸了摸孩子的頭,眼裏的溫柔幾乎要溢出來。
暮色漸濃,玉蘭樹的花瓣在晚風中簌簌落下,像場溫柔的雪。吳邪的媳婦在廚房幫著收拾碗筷,吳邪則在給雛鳥拍照,說是要做本“院子裏的故事”相冊。小花和霍秀秀依偎在涼棚下,小聲說著話,霍秀秀的手輕輕放在肚子上,臉上帶著憧憬的笑。
吳畏靠在張起靈肩上,聽著遠處的蟬鳴,近處的鳥叫,還有身邊人的笑語,突然覺得,所謂的終極,所謂的永恒,不過就是這樣吧。
有花,有樹,有親人,有過不完的日子。
他想起在雲頂天宮的冰縫裏,張起靈抓住他的手;想起在昆侖墟的星空下,兩人交換的眼神;想起在長白山的風雪中,雪獅溫順的低吼;想起在歸墟的漩渦裏,交織的光芒與記憶……所有的驚險與溫暖,最終都化作了此刻的安穩,像玉蘭樹的根,深深紮在這院子裏,紮在彼此的生命裏。
“在想什麽?”張起靈的聲音很輕,帶著晚風吹過的涼意。
“在想,我們好像把所有的運氣都用完了。”吳畏笑著說,“才會有這麽好的日子。”
張起靈搖搖頭,握住他的手,兩人的影子被路燈拉得很長,與涼棚的影子交疊在一起,像個溫暖的擁抱:“不是運氣,是我們應得的。”
夜色漸深,眾人陸續散去。吳邪的兒子趴在張起靈的肩上睡著了,手裏還攥著片玉蘭花瓣。吳畏看著張起靈小心翼翼地把孩子交給吳邪,動作輕柔得像對待稀世珍寶,突然覺得,這個曾經冷得像冰的人,早已被歲月磨出了溫柔的棱角。
院子裏恢複了寧靜,隻有蟬鳴和鳥叫在夜色中交織。張起靈在收拾碗筷,吳畏坐在涼棚下,看著玉蘭樹的影子在月光中輕輕搖晃。雙玉貼在胸口,帶著歸墟的溫度,和張起靈的心跳一起,平穩而有力。
“該睡覺了。”張起靈走過來,手裏拿著件外套,披在吳畏肩上。
“再坐會兒。”吳畏拉住他的手,“你看,月亮出來了。”
月光穿過涼棚的竹架,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幅流動的畫。紫藤花的幼苗在風中輕輕搖曳,仿佛在向他們承諾,明年會開出滿架的繁花。
吳畏知道,這故事永遠不會有結尾。
明年的玉蘭還會開花,後年的紫藤會爬滿涼棚,吳邪的孩子會長大,霍秀秀的寶寶會學會走路,李鐵柱的雙胞胎會來搭葡萄架,而他和張起靈,會守著這個院子,看著這些花開花落,人來人往,把每個平凡的日子,都過成值得珍藏的模樣。
就像此刻的月光,溫柔,綿長,且永不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