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2章 無畏擒龍(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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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七星砬子的那天,正趕上山裏下新雪。我們踩著沒過腳踝的積雪往山洞口走,靴底碾過枯枝的“哢嚓”聲裏,混著遠處的鳥鳴——是山裏的灰喜鵲,在鬆枝間跳來跳去,像是在歡迎我們回家。守山人老李頭披著羊皮襖站在洞口,煙袋鍋裏的火星在雪霧中明明滅滅:“可算回來了!我就說你們能成,去年在山洞口埋的酒,現在正好能喝了。”
    胖子幾步衝到老李頭身邊,搶過他手裏的酒葫蘆:“還是老李頭懂我!胖爺我這一路喝遍了洋酒,還是咱這燒刀子夠勁。”他擰開葫蘆蓋剛要喝,突然愣住——葫蘆裏的酒映出他自己的臉,眼角多了幾道細紋,卻比出發時多了份平和,“嘿,這趟沒白跑,胖爺我看著都穩重了。”
    楊雪莉從背包裏掏出筆記本,扉頁上貼著我們走過的所有地方的土樣:七星砬子的黑土、金狼王陵的黃沙、西夏迷城的紅壤、昆侖之墟的冰碴、沉月城的海鹽、周陵的青銅鏽、越女城的水藻、蓬萊島的珊瑚、星脈城的冰晶、南極的地脈草、亞馬遜的腐葉、日輪城的金沙、複活節島的火山灰、冰島的硫磺……每一份土樣旁,都寫著當地的故事和守護者的名字。
    “該把這些整理出來了。”她輕聲說,指尖劃過“三箭盟”三個字,“他們不是反派,隻是被誤解的守護者。就像這山裏的灰喜鵲,看著凶,其實是在護著鬆樹上的巢。”
    王瞎子走到山洞口的老鬆樹下,當年我們找到半塊狼首金符的地方,現在長出了叢野山參,參須在雪地裏泛著白。他蹲下身,用手輕輕撥開積雪:“是‘護符草’,老輩人說隻有金符待過的地方才會長,能治心病。”他從懷裏掏出另一半狼首金符,與我們帶回來的那半塊拚在一起,“哢嚓”一聲,完整的金符在雪光中泛著溫潤的光,與龍脈璽產生共鳴。
    金符與玉璽的光芒交織,在山洞口形成道光幕,光幕中浮現出所有我們遇見的人:二舅爺站在光幕最前麵,身後是黑狼兄弟、鮫王、魚婦首領、星脈城的觀測者、南極的先民、古埃及的祭司、複活節島的先民、維京的鎮火者……他們對著我們微笑,然後化作光點,融入七星砬子的山林,鬆樹上的灰喜鵲突然集體飛起,在光幕上方盤旋,像是在為他們送行。
    “原來他們一直都在。”我的眼眶濕潤了,“不是在某個遙遠的古城,是在每片森林、每塊土地、每隻飛鳥身上,隻要我們用心看,就能看見。”
    老李頭抱著酒壇走過來,給我們每人倒了碗燒刀子:“喝了這碗酒,就算把這趟路走完了。不過啊,守山的日子還長著呢,就像這酒,得慢慢釀,才夠味。”
    我們捧著酒碗,在山洞口的雪地裏碰了碰,酒液滑過喉嚨,帶著山裏的寒氣和歲月的暖意。龍脈璽在我掌心微微發燙,上麵的九種元素紋路突然變得模糊,漸漸融合成一個簡單的圖案——是顆發芽的種子,根須紮在土裏,枝葉伸向天空,像極了二舅爺劄記扉頁上的畫。
    “這才是最終的答案。”楊雪莉輕聲說,“所有的能量、秘密、守護,最終都要回歸最本真的樣子——就像種子發芽,不問目的,隻為生長;就像我們守山,不為寶藏,隻為讓後來的人,也能看見這樣的雪,這樣的鳥,這樣的故事。”
    胖子突然指著山洞口的雪地上,我們來時的腳印旁,多了些小小的腳印——是山裏的野兔,正踩著我們的腳印往鬆樹林跑。他笑著說:“你看,咱這也算跟山裏的生靈接上軌了。”
    王瞎子把完整的狼首金符埋進護符草旁邊的土裏:“讓它在這守著吧,咱帶走的,該是心裏的念想,不是石頭。”他掏出探龍針,往雪地裏紮了紮,針尖不再劇烈顫動,隻是微微發熱,像是與大地達成了和解。
    我們的身影在七星砬子的雪地裏漸漸遠去,身後的山洞口,光幕漸漸消散,隻留下那叢護符草在雪風中輕輕搖曳。龍脈璽在我掌心變得溫潤如玉,不再發燙,像是完成了它的使命——不是指引我們找到所有秘密,而是讓我們明白,最好的守護,是放下執念,帶著敬畏之心,過好眼前的日子。
    從七星砬子出發,繞了大半個地球,最後又回到這裏。看似回到原點,心裏的東西卻早已不同。那些關於貪婪與救贖、誤解與和解、破壞與守護的故事,都化作了腳下的路,頭頂的星,杯裏的酒,和身邊的人。
    風穿過鬆樹林,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二舅爺在說:“回家了就好,守著這片山,比啥都強。”我知道,這不是故事的結局,因為隻要有人記得那些守護者,記得那些關於平衡與共生的智慧,故事就會一直延續下去——在孩子的課本裏,在老人的故事裏,在每一次彎腰撿起垃圾、每一次澆水給花草、每一次對陌生人微笑裏。
    胖子突然停下腳步,指著遠處的山脊:“看!那是不是咱第一次來的時候,躲雨的那塊大石頭?”
    我們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夕陽正落在那塊石頭上,把它染成金色,石頭旁邊的小樹苗,已經長得比人高了。楊雪莉笑著說:“是啊,時間過得真快。”
    王瞎子往煙鬥裏塞著煙絲,煙霧在夕陽裏散開:“快啥?路還長著呢。明年開春,咱得把這山路修修,別讓來采藥的人摔著;夏天呢,給灰喜鵲搭個窩;秋天摘了山果,分點給鄰村的孩子……”
    我們的笑聲在雪地裏回蕩,驚起幾隻晚歸的麻雀。龍脈璽在我掌心輕輕跳動,像是在說:是啊,路還長著呢,但這一次,我們不再是冒險的過客,是守山的歸人。
    故事還在繼續,隻是換了種方式——不在遙遠的古城,在熟悉的山林;不在驚險的探險,在平淡的日子;不在神秘的寶藏,在溫暖的人心。而那些走過的路,遇見的人,終將像這七星砬子的雪,落在土裏,滋養出春天的花。
    開春後的七星砬子,像是被潑了桶綠顏料。我們扛著鋤頭往山路走,凍土剛化的黑土泛著潮氣,混著鬆針的清香,胖爺我掄起鋤頭往下砸,“哢”的一聲磕到個硬東西,扒開土一看,竟是塊巴掌大的青銅片,上麵的狼首紋路在晨光裏閃著光——跟龍脈璽上的圖案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這是‘鎮山符’。”王瞎子蹲下身,用手撚起青銅片上的土,“老輩人說七星砬子的山根下,埋著圈青銅帶,能穩住山裏的地氣。看來去年金符歸位,把這東西給震出來了。”他摸了摸懷裏的探龍針,針尖正微微顫動,指向山路深處,“前麵還有,不止一塊。”
    楊雪莉把青銅片放進標本盒,盒裏已經裝著不少寶貝:從沉月城帶回來的珊瑚砂、越女城的水藻幹、星脈城的冰晶碎……她最近在村口辦了個“龍脈博物館”,就用老李頭閑置的舊倉庫改的,牆上貼滿我們拍的照片,玻璃櫃裏擺著這些標本,每天都有村裏的孩子扒著窗戶看。
    “得把這些青銅片拚起來。”她掏出筆記本,上麵畫著七星砬子的山形圖,“縣誌上說山裏有座‘鎮嶽廟’,是搬山道人當年修的,文革時被拆了,說不定青銅帶就圍著廟基埋的。”
    我們順著探龍針的指引往山路深處走,路邊的映山紅開得正豔,胖爺我剛摘了朵別在帽簷上,就聽見林子裏傳來“窸窸窣窣”的響動。王瞎子突然按住我的肩膀,探龍針在他手心蹦得厲害:“是活物,不少呢,往這邊來了。”
    林子裏鑽出群半大的孩子,領頭的是村東頭的狗剩,手裏舉著個鐵皮喇叭,喇叭上還貼著張畫歪了的狼首金符。“胡大爺!楊阿姨!王爺爺!”狗剩扯著嗓子喊,“我們在幫博物館找寶貝!二柱子在老槐樹下挖著塊帶箭頭的石頭,是不是三箭盟的?”
    胖爺我接過石頭一看,樂了:“這叫石鏃,比三箭盟早八百年呢!算你們厲害,回頭給你們發朵小紅花。”孩子們呼啦一下圍上來,七嘴八舌地說發現了“會發光的草”“帶花紋的蛋”,楊雪莉掏出小本子挨個記,鉛筆尖在紙上沙沙響,陽光透過樹葉照在她頭發上,泛著金閃閃的光。
    走到老槐樹下,二柱子挖出來的石鏃果然不一般,箭頭的凹槽裏還嵌著點紅土,跟西夏迷城的紅壤一個色。王瞎子用探龍針往土裏探了探,針尖猛地往下紮:“下麵有大家夥,是石頭的,方方正正的。”
    我們跟著孩子們一起挖,挖著挖著就露出塊青石板,板上的紋路跟周陵的“洛書陣”對上了。楊雪莉突然“呀”了一聲,指著石板邊緣的刻痕:“是‘鎮嶽廟’的奠基石!你看這行小字——‘搬山道人守,三箭盟護,萬脈歸宗’。”
    我掏出龍脈璽往石板上一按,“哢嚓”一聲,青石板緩緩移開,露出下麵的通道,通道口的石壁上畫著幅壁畫:搬山道人與三箭盟的人一起扛著青銅帶往山裏走,身後跟著群戴狼首麵具的人,手裏捧著的東西,正是我們現在挖出來的青銅片。
    “原來鎮嶽廟不是拆了。”楊雪莉摸著壁畫,“是故意埋進了土裏,跟周陵的套棺一個道理,最安全的守護就是讓它看起來像普通的石頭。”
    通道裏比想象的幹爽,岩壁上的燈台裏還留著點燈油,點著後冒出的煙帶著股檀香,跟昆侖佛窟的味兒一模一樣。走了沒半袋煙的功夫,眼前豁然開朗,出現個不大的石室,正中央的石台上擺著個青銅匣子,匣子裏鋪著紅布,放著卷泛黃的布帛,上麵的字是西夏文混著簡體字,一看就是新添的——是二舅爺的筆跡:
    “等你們看到這布帛,想必青銅帶已經拚得差不多了。別以為埋了廟就是結束,山裏的樹要澆水,路上的橋要補,孩子們的好奇心要護著,這才是守山的正經事。我把三箭盟的兵符拓片藏在廟後的酸棗樹下,照著拓片把青銅帶拚起來,七星砬子的地氣就能順著龍脈流遍天下,到時候啊,哪兒的草都能長得旺。”
    胖子一把搶過布帛:“酸棗樹?胖爺我記得!去年摘酸棗紮了滿手刺的那棵!”他轉身就往外跑,差點被石台上的銅匣子絆倒,匣子摔在地上,滾出個東西——是枚銅哨,哨身上的花紋跟沉月城鮫王的玉冠一個樣。
    我撿起銅哨吹了聲,哨音剛落,外麵突然傳來“撲棱棱”的響動,跑出通道一看,好家夥!山裏的灰喜鵲、野鴿子、還有去年冬天見過的那隻老鷹,黑壓壓一片往石室這邊飛,落在老槐樹上,嘰嘰喳喳的像是在開會。
    “是‘喚鳥哨’。”王瞎子摸著石壁上的鳥紋,“壁畫上說搬山道人用這哨子召集禽鳥護廟,沒想到過了這麽多年還管用。”
    跟著鳥群往廟後走,那棵酸棗樹果然長得最粗,樹幹上還留著胖子去年刻的“胖”字。楊雪莉用洛陽鏟往樹下探了探,帶出的土裹著塊油紙,打開一看,正是三箭盟的兵符拓片,拓片上的紋路能跟我們挖出來的青銅片嚴絲合縫對上。
    “得找個平坦的地方拚。”我往四周看了看,老槐樹旁的曬穀場正好空著,是村裏秋收時打穀子用的,“就放那兒,讓孩子們也看看。”
    消息一傳開,村裏的人都來了,老李頭扛著他的寶貝八仙桌,二柱子他娘端來剛烙的玉米餅,連鄰村的小學老師都帶著學生來了,說要給孩子們上堂“活生生的曆史課”。我們把挖出來的青銅片往拓片上拚,拚著拚著就看出門道了——這些青銅片合在一起,是條盤著的龍,龍身上的鱗片就是三箭盟的箭頭符號,龍首的位置正好缺一塊,形狀跟龍脈璽嚴絲合縫。
    “還差最後一塊!”狗剩舉著他撿的半塊銅片跑過來,這小子不知道啥時候在通道裏撿到的,正好能補上龍尾的缺口。我把龍脈璽往龍首的位置一按,“哢嚓”一聲,整條青銅龍突然亮了,金光順著龍身流進土裏,曬穀場的地麵冒出層熱氣,剛種下的玉米苗“噌”地長了半寸,驚得孩子們直拍手。
    青銅龍的金光裏突然飄出些影像:二舅爺年輕時在鎮嶽廟前教孩子們認字,黑狼兄弟幫村裏修橋,鮫王托海鷗送來沉月城的珍珠,給村裏的小學做窗戶……原來他們早就用自己的方式守著這片山,我們走了大半個地球才明白的道理,他們早就融在日子裏了。
    “這才是龍脈的真本事。”楊雪莉看著長高的玉米苗,“不是啥驚天動地的能量,是讓日子越來越好的勁兒,就像這青銅龍,看著威風,說到底還是護著地裏的苗,簷下的人。”
    太陽落山時,我們把青銅龍留在了曬穀場,用玻璃罩子罩著,老李頭說以後就當村裏的“風水眼”,誰家娶媳婦、蓋房子,都來拜拜,沾沾龍氣。往回走的路上,孩子們舉著自己畫的龍燈,胖爺我搶了盞最大的,跟在他們後麵跑,王瞎子的探龍針在兜裏“嗡嗡”響,像是在跟著哼歌。
    楊雪莉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山坳裏的燈光:“該給博物館添新東西了,就把今天拚青銅龍的事寫上去,告訴孩子們,守護不是非得去遠方,把家門口的山守好,把身邊的人護好,就是了不起的大事。”
    我摸了摸懷裏的龍脈璽,上麵的紋路已經跟青銅龍融在了一起,變得跟普通的石頭沒啥兩樣,可握在手裏,暖暖的,像是握著整座七星砬子的春天。遠處的酸棗樹在風裏搖,去年胖爺我刻的“胖”字旁邊,不知啥時候多了個小小的“守”字,大概是哪個孩子刻的。
    路還長著呢,玉米要澆水,橋要補,孩子們的龍燈還得糊新的,可咱心裏踏實。以前總想著找啥驚天秘密,現在才明白,最該找的是過日子的本分,就像這青銅龍,盤在曬穀場裏不挪窩,可它的根,早順著龍脈紮進了每個人的心裏。
    明天啊,得給老槐樹澆點水,它守著鎮嶽廟這麽多年,也該享享清福了。
    立秋那天,七星砬子下了場奇怪的雨。雨點子裹著黃葉子砸在博物館的玻璃櫃上,我正給孩子們講沉月城的鮫王,忽然聽見“哐當”一聲,裝著狼首金符的櫃子倒了,符牌摔在地上,裂成兩半——不對,是從中間分開,露出裏麵卷著的羊皮紙。
    “這符牌是空心的。”楊雪莉用鑷子夾起羊皮紙,紙卷上的地圖標著個紅叉,位置在七星砬子主峰的“狼嘯崖”,旁邊寫著行小字:“三箭盟餘部,藏於崖下,待龍璽合,歸正途。”
    胖子正啃著玉米,玉米粒噴了一地:“三箭盟還有人?胖爺我以為早和解了,合著還藏在山裏玩躲貓貓?”他摸了摸腰間的工兵鏟,去年拚青銅龍時磨亮的刃口在陰雨天泛著冷光。
    王瞎子往窗外看了眼,探龍針在他袖管裏動了動:“不是躲,是等。你看這雨,帶著股鐵鏽味,是山裏的鐵礦在動,狼嘯崖的石頭要鬆了。”
    我們往狼嘯崖走時,雨越下越大,山路泥濘得能粘掉鞋。路過老槐樹下的青銅龍時,發現龍首的眼睛亮著紅光,去年拚龍身的青銅片在雨裏“滋滋”響,像是在發電。楊雪莉蹲下身摸了摸龍鱗,指尖沾著層黑色粉末:“是‘引雷粉’,跟周陵的鎮墓沙成分相似,看來三箭盟的人在崖上布了雷陣,不是防外人,是防石頭塌下來。”
    快到崖頂時,聽見“轟隆”一聲,一塊磨盤大的石頭滾下來,擦著胖子的耳朵砸進溝裏。他罵罵咧咧地往崖邊探頭,突然指著崖壁:“那兒有窟窿!還掛著個狼頭幌子!”
    崖壁的石窟裏果然飄著麵黑旗,旗上的三箭符號被雨水泡得發漲。我用龍脈璽往石窟的石縫裏一按,“哢”的一聲,石窟門開了,裏麵的景象讓我們愣住——不是想象中的刀槍劍戟,是堆成山的藥草,曬得半幹的野山參、穿地龍、五味子,牆角還擺著十幾個陶罐,罐口飄出股苦藥味。
    “是‘藥庫’。”王瞎子拿起根參須聞了聞,“都是治外傷的藥,年份夠老,能救命。”他摸著牆上的刻痕,“這些是三箭盟的人記的賬,‘給李家小子治燙傷用了半罐獾油’‘幫張家媳婦接骨用了三副草藥’,最近的一筆是上個月,‘修山路摔傷用了當歸’。”
    最裏頭的石壁上掛著件蓑衣,蓑衣兜裏掉出個本子,翻開一看是本藥方,最後一頁貼著張照片:三個戴狼首麵具的人站在藥庫前,其中一個摘了麵具,竟是去年幫我們修橋的趙大叔——他總說自己是打獵的,手上的老繭卻比獵人的軟,原來是常年搗藥磨的。
    “難怪去年暴雨衝了橋,他三天就修好了。”楊雪莉指著藥方裏的“接骨丹”配方,“這藥材得去昆侖之墟采,他肯定去過,隻是沒說。”
    雨停時,趙大叔突然從石窟外探進頭,手裏還拎著捆剛采的柴胡,看見我們手裏的藥方,臉一下子紅了:“早知道瞞不住……俺們是三箭盟最後一撥人,祖師爺傳下規矩,守山先守人,藥庫比兵符金貴。”他指著石壁上的畫像,“這是俺爹,十年前在狼嘯崖采藥時被蛇咬了,硬是爬回來把藥方整理完才閉眼。”
    畫像裏的人背著藥簍站在崖邊,背景裏的酸棗樹,正是我們在周陵見過的那棵。趙大叔說,三箭盟的人早就不戴麵具了,改成背藥簍,“祖師爺說了,能讓人活命的藥,比能殺人的箭厲害”。
    我們跟著趙大叔往藥庫深處走,盡頭的石壁突然是空的,推開一看,裏麵藏著個暗室,暗室的石台上擺著個鐵盒子,盒子裏沒有金銀,隻有張泛黃的紙,是二舅爺寫給三箭盟的信:
    “別守著兵符較勁了,山裏的孩子發燒要退燒藥,趕路的人崴腳要正骨水,這些比啥都重要。我把從西夏迷城帶的磁石嵌在藥碾子底下,碾藥時能讓藥性翻倍,算我給守山人的見麵禮。”
    石台下果然有個藥碾子,碾盤底下嵌著塊黑磁石,正是西夏迷城的那種,碾槽裏還留著些藥渣,混著顆小鐵珠——是胖子去年掉的,他總說丟在了沉月城,原來滾到這兒了。
    趙大叔突然“哎”了一聲,指著暗室的天窗:“快看!”雨停後的陽光從天窗照進來,落在磁石上,折射出的光在牆上投出個影子,是張山路圖,圖上標著十幾個紅點,每個紅點旁都寫著“易塌方”“有蛇”“需補橋”。
    “是‘護山圖’。”趙大叔摸著紅點,“俺們每年都按圖修路,補橋,撒驅蛇藥,隻是人手不夠,有些地方顧不上。”他從懷裏掏出個哨子,吹了聲,沒過多久,從崖下爬上來五個背著藥簍的人,有賣山貨的陳嬸,開雜貨鋪的劉叔,還有放牛羊的馬大爺,都是村裏眼熟的人。
    “人齊了。”趙大叔往石台上放了張新畫的圖,“今年雨大,打算在狼嘯崖底下修個擋石牆,再把藥庫的藥材分些給村衛生室,你們要是不嫌棄……”
    胖子突然搶過圖:“嫌棄啥!胖爺我有的是力氣!”他指著擋石牆的位置,“這兒得用沉月城的那種珊瑚砂,能防潮,我知道哪有!”
    楊雪莉翻開藥方:“我來整理藥材,把能用的都登記上,以後誰家需要直接來拿,不用記賬。”
    王瞎子掏出探龍針:“我看看哪塊石頭不穩,先做個標記,免得砸到人。”
    我摸了摸龍脈璽,它在掌心微微發燙,不是感應能量的燙,是像揣了個暖手爐,舒服得很。暗室的光裏,二舅爺的信被風吹得輕輕晃,趙大叔他們正圍著擋石牆的圖紙討論,陳嬸說她家男人會砌牆,劉叔說雜貨鋪有多餘的麻繩,馬大爺說他的牛能幫忙運石頭。
    下山時,藥庫的門沒關,趙大叔說“以後就是大夥的了”。路過青銅龍時,龍首的紅光已經退了,青銅片上的水珠順著龍鱗往下滴,滴在土裏冒出個小嫩芽,是株沒見過的草,葉子上的紋路像個小小的“藥”字。
    “是‘護藥草’。”王瞎子蹲下來看了看,“老輩人說這種草隻長在救人的地方,能驅蚊,還能當藥引子。”
    胖子突然一拍大腿:“明天我把鮫王送的那顆夜明珠捐給村衛生室,晚上搗藥能照亮!”
    楊雪莉笑著說:“我把越女城的絲帛撕了做藥包,防潮效果好。”
    我望著狼嘯崖的方向,藥庫的煙囪裏冒出了煙,大概是趙大叔他們在烘新采的藥。三箭盟的秘密原來不是兵符,是藥罐裏的苦,是藥方上的字,是那些藏著狼首麵具卻揣著救人之心的人——他們守的不是龍脈,是日子,是疼了會哭、傷了會痛、好了會笑的實實在在的人。
    雨又開始下了,這次的雨帶著股藥香。我知道,擋石牆會修好,藥材會采夠,趙大叔他們的麵具或許永遠不會再戴,但那又怎樣?真正的三箭盟,早長在了七星砬子的土裏,長在了幫人接骨的手、熬藥的火、修橋的汗裏。
    明天得早點起,幫著陳嬸把藥曬了,聽說她的小孫子最近總咳嗽,正好試試藥方裏的“潤肺湯”。
    入秋後的七星砬子總起霧,白蒙蒙的霧氣裹著鬆針的清香,能漫到村頭的老井邊。這天我正幫趙大叔翻曬藥庫的陳皮,忽然聽見博物館方向傳來孩子們的尖叫,跑過去一看,玻璃櫃裏的越女劍正“嗡嗡”作響,劍身上的紋路像活過來似的,映出片波光粼粼的影子——竟是越女城的鏡湖。
    “是‘水影術’。”楊雪莉舉著放大鏡湊近劍身,“劍裏封存的越女城記憶被激活了,你看這影子裏的船,跟我們在鏡湖乘的烏篷船一模一樣。”她突然指著船尾的人影,“那不是李伯嗎?他怎麽會在裏麵?”
    影子裏的李伯正往水裏撒著什麽,水麵泛起的漣漪裏浮出顆珍珠,珍珠裂開的瞬間,劍身上的水影突然消失,露出劍柄裏藏著的卷絲綢,上麵用朱砂寫著行字:“鏡湖枯,越女醒,需借山根水,續三箭脈。”
    胖子剛啃完第三個玉米餅,油乎乎的手往劍上一拍:“山根水?胖爺我知道!七星砬子主峰的石縫裏滲出來的水,喝著帶甜味,趙大叔說那是‘龍涎水’,能讓藥草活千年。”他轉身就往主峰跑,沒跑兩步又折回來,“等等,鏡湖枯了?咱上次離開時還好好的。”
    王瞎子往劍身上摸了摸,探龍針在他掌心轉得飛快:“不是真枯了,是地脈的水跟不上了。越女城的魚婦褪了魚尾上岸後,鏡湖的水就靠龍脈輸送,現在怕是堵住了。”他指著絲綢上的地圖,“你看這紅線,從七星砬子的龍涎水一直連到越女城,中間在周陵拐了個彎,怕是周陵的鎮墓沙鬆動,堵了水路。”
    我們帶著越女劍往主峰的石縫走,路上遇見趙大叔背著藥簍往回趕,他說今早去龍涎水處采藥,發現滲水的石縫變小了,“水細得像棉線,以前能接半桶,現在隻夠潤潤嗓子”。
    到了石縫前,果然見滲水處結著層白霜,用手一摳,霜底下的石頭竟泛著金屬色。楊雪莉用越女劍往石縫裏捅了捅,“當”的一聲彈了回來:“是‘寒鐵砂’,跟周陵的鎮墓沙成分相似,隻是摻了冰硝,能凍住水流。看來不是自然堵住的,是有人故意放的。”
    胖子突然指著石縫深處:“那有東西在閃!”我們合力撬開石頭,裏麵滾出個青銅哨,哨身上的花紋跟沉月城鮫王的玉冠一樣。我吹了聲哨,沒過多久,聽見頭頂傳來翅膀扇動的聲音,抬頭一看,是群海鷗,領頭的那隻腳上係著個小竹筒。
    竹筒裏的紙條是鮫王的筆跡,歪歪扭扭的:“越女城的魚婦在海邊種水稻,海水太鹹,鏡湖的水不夠用,三箭盟的人說幫著引山根水,結果把寒鐵砂倒進去了,說是‘先苦後甜’,俺們鮫兵想幫忙,又怕記錯路。”
    “是趙大叔他們。”楊雪莉突然明白過來,“他們不是故意堵,是想用寒鐵砂過濾海水,隻是弄反了比例,把山根水也凍住了。”她指著絲綢地圖上的周陵位置,“周陵的鎮墓沙裏有硫磺,能化冰硝,得去那取點來。”
    往周陵趕的路上,越女劍的劍身越來越涼,映出的水影裏,鏡湖的水位線正一點點下降,魚婦們蹲在岸邊捧著幹裂的泥土,眼淚滴在土裏,竟長出株嫩芽——是越女城的地脈草。
    到了周陵的封土堆,發現李伯正蹲在酸棗樹下抽煙,他身邊的洛陽鏟還插在土裏,帶出的土混著銀色顆粒。見了我們,他不好意思地撓撓頭:“俺們三箭盟的人想著幫魚婦引水,聽老輩人說寒鐵砂能淨水,就從周陵挖了點,誰知道……”
    我掏出越女劍往封土堆上一插,劍身突然射出道藍光,照亮了封土堆下的水路——果然在周陵的套棺處拐了彎,寒鐵砂結成的冰堵住了大半,隻有細流能勉強通過。楊雪莉用越女劍撬開套棺,裏麵的鎮墓沙果然少了一角,露出下麵的硫磺層。
    “得把硫磺混進龍涎水,順著水路衝下去。”王瞎子往硫磺層裏撒了把龍涎水,立刻冒起白煙,“你看,一反應就化冰,正好能通水路。”
    我們跟著李伯、趙大叔往回趕,路上召集了村裏的人,有的拎著水桶去龍涎水處接水,有的扛著鋤頭去疏通周陵到鏡湖的水路。胖子嫌接水慢,幹脆把越女劍插進石縫,劍身上的藍光順著滲水處往裏鑽,沒一會兒,石縫裏的寒鐵砂就“哢嚓”裂開,水流一下子湧了出來,濺得他滿臉都是。
    “胖爺我這叫‘以劍引水’!”他抹著臉傻笑,卻沒注意水流裏混著些銀色的小魚,是沉月城的鮫魚,順著水路往越女城遊去——想必是鮫王派來幫忙的。
    等水流順著紅線地圖流到越女城時,越女劍的水影裏,鏡湖的水位正一點點上漲,魚婦們站在岸邊笑著,她們的腳邊,地脈草正長得飛快,葉片上的露珠滾進湖裏,激起一圈圈漣漪,漣漪裏浮現出三箭盟初代盟主的影子,正對著我們拱手。
    “原來引水不是光靠力氣。”趙大叔擦著汗,“還得靠大家夥兒齊心,你看這水路,少了七星砬子的水不行,少了周陵的硫磺不行,少了越女城的魚婦等著也不行。”
    回村時,越女劍的劍身不再發涼,劍柄裏的絲綢自動卷了起來,上麵多了行新字:“水通脈通,人通心通。”我們把劍送回博物館時,發現玻璃櫃前圍滿了孩子,二柱子舉著他畫的“水路圖”,正給大夥講我們怎麽通水路的,講得比真的還熱鬧。
    夜裏,我夢見自己順著水路往越女城遊,看見李伯、趙大叔他們正和魚婦、鮫王一起修水渠,水渠邊的石頭上,刻著行字:“三箭不是箭,是三股水,一股來自山,一股來自陵,一股來自湖,合在一起才叫龍脈。”
    第二天一早,我去龍涎水處看了看,水流得正歡,水裏的鮫魚擺著尾巴,像是在打招呼。遠處的山坡上,趙大叔他們正帶著孩子們種地脈草,說是要順著水路種到越女城,“讓草當路標,以後誰想走親戚,跟著草走就行”。
    楊雪莉把通水路的事寫進博物館的新展牌,旁邊貼了張合照:我們和李伯、趙大叔、魚婦、鮫王站在一起,背景裏的水路像條銀帶子,一頭連著七星砬子的山,一頭連著越女城的湖。
    胖子湊過來看了看,突然指著照片角落:“那不是周陵的酸棗樹嗎?怎麽長到這兒了?”仔細一看,果然有棵小酸棗樹長在水路旁邊,葉片上的紋路,像極了越女劍的劍柄花紋。
    風順著水路吹過來,帶著鏡湖的水汽和七星砬子的鬆香,我知道,這水路通的不隻是水,還有人心。以後啊,山裏的藥草會順著水路送到越女城,越女城的絲綢會順著水路送到沉月城,沉月城的珍珠會順著水路送到七星砬子,就像三箭合在一起才有力氣,這些地方合在一起,才叫完整的世界。
    至於越女劍,現在掛在博物館最顯眼的地方,劍身的水影裏,時常能看見鏡湖的魚、沉月城的鮫、周陵的酸棗樹,還有七星砬子的孩子們,在水裏一起遊啊遊,像一群不分彼此的魚。
    霜降那天,七星砬子飄起了第一場雪籽。我正在博物館整理周陵的拓片,忽然聽見“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重物砸在屋頂。跑出一看,隻見胖爺抱著個麻袋蹲在雪地裏,麻袋口露出半截青銅杆,杆上的紋路在雪光裏泛著金光——竟是星脈城的“通天柱”碎片,上麵還纏著些發光的星屑。
    “這玩意兒從天上掉下來的!”胖爺拍著麻袋喘氣,“剛在老槐樹下抽煙,就聽見‘咻’的一聲,差點砸我腦袋上。你看這星屑,還亮著呢!”他抓起一把星屑往空中撒,碎光落在雪地上,竟凝成小小的星圖,與複活節島摩艾石像的眼眶紋路完全吻合。
    楊雪莉用放大鏡盯著青銅杆的斷口:“是被人鋸下來的,斷口很整齊。星脈城的通天柱是連接地脈與星脈的關鍵,怎麽會掉碎片?”她突然指著星屑凝成的星圖,“你看這顆暗星的位置,正好在冰島火山的方向,會不會是冰島的鎮火晶出了問題,震斷了通天柱?”
    王瞎子往青銅杆上摸了摸,探龍針在他掌心轉得像個陀螺:“不止冰島,星圖上的亮星都在閃,撒哈拉的日輪城、亞馬遜的蛇神穀、複活節島的摩艾石像……所有龍脈節點都在震動。”他從懷裏掏出個小布包,裏麵是去年在星脈城撿的星核粉末,“撒點這個試試。”
    粉末一碰到青銅杆,星屑突然爆發出藍光,在雪地上投射出幅影像:星脈城的通天柱正從中間斷裂,斷裂處的裂縫裏塞著些黑色的石頭,是冰島的硫磺晶,“是硫磺晶堵住了星脈通道!”楊雪莉認出那石頭,“鎮火晶的能量需要星脈疏導,現在通道堵了,能量憋得通天柱直晃,再不想辦法,整根柱子都會塌!”
    胖爺扛起青銅杆就往村外走:“還等啥?胖爺我去把硫磺晶摳出來!”他剛走到老槐樹下,青銅杆突然“嗡”的一聲飛了起來,順著星屑指引的方向往七星砬子主峰飄去,我們趕緊跟上去,發現主峰的崖壁上不知何時出現個洞口,洞口的紋路與通天柱一模一樣。
    鑽進洞口,裏麵竟是條現成的通道,岩壁上嵌著會發光的星石,照亮了通往深處的路。走了約莫半個時辰,眼前豁然開朗,出現個圓形的石室,石室的穹頂是片星空圖,圖上的星軌正隨著我們的腳步轉動。
    “是‘星軌室’!”楊雪莉指著穹頂,“跟星脈城的觀測台一模一樣,看來七星砬子不隻是地脈起點,還是星脈的中轉站。”她用青銅杆往石室中央的凹槽一插,“哢嚓”一聲,穹頂的星圖突然靜止,暗星的位置亮起紅光,旁邊標注著行西夏文:“硫磺晶遇星核融,需借地脈火煉之。”
    “地脈火?是七星砬子的山火?”胖子撓著頭,“這大雪天的,哪來的火?”
    王瞎子突然指著石室角落的石灶:“是‘煉星灶’!你看這灶膛裏的灰燼,還帶著火星呢。”他往灶裏添了把去年在冰島帶的硫磺晶粉末,又扔進塊星脈城的星核碎片,“呼”的一聲,灶裏燃起藍火,火苗舔著灶壁上的紋路,那些紋路竟與全球的龍脈節點連在了一起。
    藍火越燒越旺,青銅杆突然浮到空中,斷裂處的截麵對著灶火,星屑順著火焰往上飄,在穹頂的星圖上連成線,將冰島的硫磺晶與星脈城的通天柱連了起來。“是‘星火通道’!”我突然明白,“不用去冰島,在這裏就能用煉星灶的火,把硫磺晶化成氣,順著星脈通道送回冰島,既能疏通星脈,又能給鎮火晶補充能量!”
    我們輪流往灶裏添材料,胖爺負責加硫磺晶,楊雪莉計算添火的時間,王瞎子用探龍針校準星軌,我則守著青銅杆,確保星屑能順著通道走。灶裏的藍火映得每個人臉都發藍,像極了在星脈城看到的極光。
    燒到半夜時,青銅杆突然發出清越的響聲,斷裂處開始自動愈合,星屑凝成的星圖上,暗星的紅光漸漸變成綠光——冰島的硫磺晶堵通了!穹頂的星圖突然變得透明,能看到星脈城的通天柱不再晃動,斷裂處的裂縫正一點點合攏,冰島的火山上空,綠色的極光裏多了道藍色的光帶,像是星脈與地脈在握手。
    “原來疏通星脈不用跑斷腿。”胖爺擦著汗笑,“就像家裏的煙囪堵了,不用爬房頂,在灶裏燒把火就行。”
    離開星軌室時,天已經亮了,青銅杆變得完整無缺,飄回了星脈城的方向。我們鑽出洞口,發現雪地裏站滿了人,趙大叔、李伯、陳嬸……村裏的人都來了,手裏捧著從各龍脈節點帶回來的東西:周陵的青銅碎片、越女城的水藻、沉月城的海鹽、冰島的硫磺晶……
    “俺們昨晚看見天上的藍光,就知道你們在忙大事。”趙大叔把手裏的東西往石灶裏放,“這些都是各地方的‘土產’,添點進去,讓星脈通道更順溜。”
    楊雪莉突然指著星軌室的洞口:“快看!”陽光照進洞口,星石的光芒與雪光交織,在雪地上形成道彩虹,彩虹的每個色帶裏都有個龍脈節點的影子,周陵的酸棗樹、越女城的鏡湖、星脈城的通天柱……像串珠子被星軌串了起來。
    “這才是真正的龍脈。”王瞎子望著彩虹,“不是藏在地下的城,不是埋在土裏的寶,是天地間的通道,能讓山的土、海的鹽、星的光、人的心意,順著這道橋,走到想去的地方。”
    回村的路上,星屑凝成的星圖一直跟著我們,胖爺說這是“指路星”,以後誰想走親戚,跟著星圖走準沒錯。博物館的孩子們聽說我們修好了通天柱,纏著要聽故事,二柱子還畫了幅“星脈全家福”,把所有龍脈節點都畫成了笑臉,連斷裂的通天柱都長著兩隻手,正和冰島的火山拉手呢。
    夜裏,我夢見自己順著星脈通道往星脈城飄,看見各龍脈節點的守護者都站在通道邊,手裏捧著自家的“土產”,三箭盟的初代盟主站在最前頭,正往通道裏撒著什麽,走近一看,是七星砬子的黑土,“得給星脈通道添點土氣,不然太冷清”。
    第二天一早,我去星軌室的石灶添了把七星砬子的黑土,灶裏果然又燃起藍火,這次的火苗裏混著些金色的光點,是三箭盟的兵符碎片在發光。遠處的老槐樹上,灰喜鵲正叼著星屑往窩裏塞,像是在給鳥蛋蓋層星光被子。
    從七星砬子到星脈城,我們走過的路像條星軌,一頭連著腳下的土地,一頭接著天上的星星,而那些守山、守海、守星的人,就像星軌上的坐標,讓每個路過的人都知道,自己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
    風穿過星軌室的洞口,帶著星屑的清香,像是在說:路還長著呢,但別怕,天上有星,地上有路,身邊有人,這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