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6章 無畏擒龍(1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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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畏踹開破廟木門時,雨點子正順著房梁的破洞往下砸,在泥地上砸出密密麻麻的小坑。他甩了甩羊皮襖上的水,將背後那柄纏著紅布的物件往供桌上一靠,供桌積的灰被震起一層,嗆得他直咳嗽。
“他娘的,這鬼地方連個躲雨的正經地兒都沒有。”吳畏罵了句,摸出火折子晃了晃,橘紅色的火苗舔上供桌旁的幹柴,劈啪聲裏,總算看清了破廟的全貌——正中央供著尊看不清麵目的泥塑,胳膊斷了一截,剩下的那隻手呈托舉狀,指縫裏卡著半塊發黑的東西,看著像塊老玉。
供桌底下突然傳來窸窣聲,吳畏瞬間抄起供桌上的鏽匕首,火苗映著他眼底的疤——那是三年前在塔克拉瑪幹,被沙暴裏的“東西”抓出來的,至今陰雨天還會發燙。“誰在那兒?”
一隻黃毛土狗從桌底鑽出來,嘴裏叼著塊啃剩的骨頭,見了火光夾著尾巴嗚咽兩聲,縮到泥塑背後去了。吳畏鬆了口氣,罵自己草木皆兵,剛想坐下烤烤火,背後那柄紅布裹著的物件突然“咚”地響了一聲,像是有人在裏麵敲。
這物件是他從個快斷氣的老駝夫手裏換來的,一尺來長,沉甸甸的,紅布浸過桐油,摸上去硬邦邦的。老駝夫說這是“黑水河的鑰匙”,能換十條命,說罷就咽了氣,後頸上兩個黑窟窿還在往外冒血沫子,看著像被什麽東西啃過。
吳畏解開紅布繩,裏麵露出個青銅筒,筒身上刻著纏在一起的魚和蛇,鱗片紋路裏嵌著細沙,倒過來晃了晃,能聽見裏麵有東西滾來滾去,像是珠子。他剛想湊近了看,破廟門突然被風撞開,雨絲裏卷進來個黑影,“啪”地貼在泥塑上,嚇得那土狗嗷嗚一聲躥到他腳邊。
黑影慢慢滑下來,露出張女人臉,臉色白得像塗了石灰,嘴唇卻紅得發紫,懷裏緊緊抱著個繈褓,濕透的頭發貼在脖子上,能看見皮膚下青黑色的血管。“大哥,求你救救我娃。”她聲音發飄,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吳畏皺眉,這荒山野嶺的,哪來的女人抱著孩子?他剛想開口,就見那女人後頸上有片青黑色的印記,形狀跟青銅筒上的蛇頭一模一樣。“你從黑水河來?”
女人渾身一顫,懷裏的繈褓突然動了動,傳出細碎的響動,不是嬰兒的哭聲,倒像是鱗片摩擦的聲音。吳畏握緊匕首,火苗突然暗了下去,泥塑斷手的指縫裏,那半塊老玉開始發綠光,照得女人的臉像張紙人。
“它跟著我……”女人突然尖叫,指著廟門,雨幕裏有無數黑影在晃動,貼著地麵遊過來,水窪裏的倒影不是人,是些長著腳的魚,“它們要找‘鑰匙’……”
吳畏猛地看向青銅筒,筒身上的魚蛇紋正在變亮,那些嵌著的細沙簌簌往下掉,露出底下的凹槽。他突然想起老駝夫臨終前的話“黑水河的東西記仇,見了青銅筒就會追,追到了就把你拖進河底喂‘老祖宗’……”
破廟的泥地裏突然冒出氣泡,一隻青黑色的手猛地抓住吳畏的腳踝,指甲縫裏還卡著河泥。他揮匕首砍下去,手像膠皮一樣軟,切開的地方流出墨綠色的水,腥味直衝腦門。女人抱著繈褓縮到牆角,繈褓裏的響動越來越大,像是有什麽東西要鑽出來。
“快把青銅筒扔出去!”女人哭喊著,後頸的蛇頭印記開始發燙,冒出白煙,“不然我們都得死在這兒!”
吳畏沒聽,他認出那隻手的手腕上戴著個銀鐲子,跟三年前死在黑水河岸邊的向導戴的一模一樣。當時那向導的屍體被泡得發脹,手腕上的鐲子卻鋥亮,現在想來,根本不是什麽銀鐲子,是某種東西留下的印記。
青銅筒突然自己轉了起來,筒口對準廟門,發出“嗡嗡”的聲,那些遊過來的黑影突然停住,在雨幕裏打著轉,像是害怕什麽。吳畏趁機踹開抓著腳踝的手,剛想拉起女人往外衝,就見她懷裏的繈褓裂開道縫,裏麵滾出來個東西——不是嬰兒,是枚巴掌大的鱗片,邊緣帶著鋸齒,在火光下泛著冷光。
女人突然笑了,笑得嘴角咧到耳根,臉皮像紙一樣皺起來,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皮膚“找到你了……鑰匙……”她的身體開始融化,變成一攤墨綠色的水,隻有那枚鱗片留在原地,慢慢爬向青銅筒,像是有生命。
土狗突然撲上去咬住鱗片,鱗片發出刺耳的尖叫,墨綠色的汁液濺了土狗一身,狗毛瞬間脫落,露出粉紅色的肉。吳畏抓起青銅筒往廟外衝,身後的破廟在“哢嚓”聲裏塌了一半,泥塑徹底碎了,從裏麵滾出無數青黑色的骨頭,拚湊起來像條沒有腳的蛇,正對著他的背影吐信子。
衝進雨裏,那些黑影突然散開,給他讓出條路。吳畏不敢停,順著山路往下跑,懷裏的青銅筒越來越燙,筒身上的魚蛇紋像是活了過來,在他手背上留下灼熱的印記。跑到山腳下的河邊時,他才發現這根本不是什麽山路,而是沿著黑水河的河岸在跑。
黑水河的水是墨黑色的,河麵平靜得像鏡子,倒映著灰蒙蒙的天,連雨絲落進去都沒半點漣漪。吳畏喘著粗氣,剛想歇會兒,就看見河麵下有無數影子在遊動,體型大得像水牛,卻長著魚的尾巴,背上還馱著東西,像是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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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銅筒突然“哢”地一聲彈開,裏麵滾出三枚骨片,上麵刻著歪歪扭扭的字,吳畏認得幾個,是西夏文,拚起來大概是“河底有門,鑰匙開鎖,門後有寶,也有債……”
骨片剛落地,黑水河突然翻起巨浪,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河底浮上來,背對著吳畏,像是座小山,背上馱著的東西露出個角,是鎏金的,上麵鑲著寶石,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光。吳畏的心跳漏了一拍,他認出那是西夏皇室的鎏金棺,傳說當年西夏滅亡時,有支隊伍帶著國庫的財寶逃到黑水河,把財寶和皇室成員的屍體一起沉在了河底,還請了“能人”布下陣法,讓河神幫忙看守。
“原來老駝夫說的‘老祖宗’是西夏的皇族……”吳畏喃喃自語,突然意識到不對,那巨大的黑影轉過身來,根本不是什麽怪物,是由無數具屍體摞起來的,每具屍體的臉上都貼著黃符,符紙已經被水泡得發白,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皮膚,眼睛的位置是空的,黑洞洞地對著他。
青銅筒在手裏震動得越來越厲害,三枚骨片突然飛起來,貼在吳畏的額頭、胸口和後背,冰涼的觸感讓他打了個寒顫。河麵上的鎏金棺突然打開,裏麵沒有屍體,隻有一堆閃閃發光的財寶,和一塊巴掌大的玉印,印上刻著西夏文的“受命於天”。
就在這時,那隻黃毛土狗突然從後麵追上來,對著河麵狂吠,它的前腿被鱗片劃傷的地方開始潰爛,露出骨頭,卻像是感覺不到疼。吳畏突然想起剛才破廟裏女人懷裏的鱗片,那根本不是什麽鱗片,是黑水河底的“老祖宗”蛻下來的皮,用來標記獵物的。
“你也被盯上了?”吳畏摸了摸土狗的頭,狗突然咬住他的褲腿往上遊拽。順著狗拽的方向,吳畏看見河岸邊有個山洞,洞口被藤蔓擋住,藤蔓上開著白色的花,花瓣邊緣是鋸齒狀的,跟那枚鱗片一模一樣。
青銅筒突然指向山洞,筒身上的魚蛇紋徹底亮起,像是在指路。吳畏知道不能再等了,那些摞起來的屍體已經開始往河岸上爬,每走一步都留下墨綠色的腳印,腳印裏很快長出白色的花,跟山洞門口的一樣。
他抱起土狗鑽進山洞,藤蔓劃過皮膚像被刀割,留下火辣辣的疼。山洞裏很幹燥,空氣裏彌漫著檀香和黴味混合的氣息,地上鋪著石板,上麵刻著跟青銅筒一樣的魚蛇紋,蜿蜒著通向深處。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時間,前方出現一道石門,門上嵌著個凹槽,形狀跟青銅筒完全吻合。吳畏將青銅筒嵌進去,石門發出“嘎吱”的響聲,緩緩打開,裏麵的景象讓他倒吸一口涼氣——不是什麽寶藏,是間密室,牆上掛著無數幅畫,畫的都是同一個場景黑水河漲水,無數人被拖進河底,河麵上漂著鎏金棺,岸邊有人舉著青銅筒跪拜。
最裏麵的畫上有行小字,是漢文“正統十三年,黑水河‘老祖宗’醒,需獻祭百人,否則河水倒灌,淹沒十三縣……”正統是明英宗的年號,算下來距今快五百年了,也就是說,這獻祭的規矩已經延續了五百年。
土狗突然對著牆角狂吠,那裏堆著一堆白骨,骨頭上還套著破爛的衣服,看款式有明代的,有清代的,甚至還有幾十年前的,顯然是曆代來這裏的人,都沒能活著出去。吳畏的目光落在白骨堆旁的一個日記本上,紙已經發黃發脆,他小心翼翼地翻開,上麵的字跡潦草,像是在極度恐懼中寫的
“民國二十三年,七月十五。我們找到了青銅筒,打開了石門,裏麵沒有寶藏,隻有詛咒。那些畫在動,河裏的東西在跟著我們……它們要的不是祭品,是‘鑰匙’,是能打開河底大門的人……”
日記的最後一頁畫著一張圖,是黑水河的地形圖,河底用紅筆畫了個巨大的漩渦,旁邊寫著“老祖宗的窩”,漩渦旁邊還有個小點,標注著“逃生道”,位置就在這間密室的地板下。
吳畏剛想彎腰查看地板,石門突然“砰”地一聲關上,密室裏的燈突然亮起,不是火光,是綠色的磷火,照得那些畫更加詭異。牆上的畫裏,舉著青銅筒的人突然轉過頭,臉竟然跟吳畏一模一樣,連眼角的疤都分毫不差。
青銅筒從石門上彈回來,落到吳畏手裏,筒身變得滾燙,像是要燒起來。土狗突然對著天花板狂吠,吳畏抬頭一看,屋頂上爬滿了青黑色的手,指甲縫裏的河泥正往下掉,落在地上發出“滴答”聲。
他想起日記裏的話,突然明白過來——所謂的“鑰匙”根本不是青銅筒,是人,是跟他一樣,能讓青銅筒產生反應的人。五百年前那個舉著青銅筒的人,恐怕就是他的先祖,這詛咒已經傳了幾十代,就等著有一天讓他來“還債”。
地板突然震動起來,從下麵傳來水流聲,像是有什麽東西正在從河底往這裏鑽。吳畏知道不能再等了,他抱起土狗,按照日記裏的圖在地板上摸索,很快找到一塊鬆動的石板,掀開一看,下麵是條狹窄的通道,深不見底,隻能看見微弱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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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準備跳下去的時候,密室的牆壁突然裂開,露出後麵的景象——不是山體,是黑水河的河床,無數具屍體正在往這裏爬,為首的是個穿著西夏官服的人,臉已經爛得隻剩骨頭,手裏卻舉著那塊玉印,印上的“受命於天”四個大字正在發光,照亮了他胸前的傷口,裏麵沒有心髒,隻有一枚跟吳畏額頭一樣的骨片。
“原來是你……”吳畏明白了,這根本不是什麽皇室,是當年布下陣法的“能人”,借了皇室的名義,把自己和追隨者的屍體改造成了看守,真正的“老祖宗”就是這個人,他一直在等“鑰匙”出現,好借著鑰匙的血複活。
青銅筒突然炸開,裏麵的三枚骨片飛到空中,組成一個三角形,發出耀眼的光。穿官服的屍體舉著玉印衝過來,光與印碰撞的瞬間,整個山洞開始搖晃,石板下的通道裏湧出湍急的水流,帶著腥味和檀香的氣息。
土狗突然跳進通道,對著吳畏汪汪叫了兩聲,像是在催他快點。吳畏看了一眼衝過來的屍體,又看了一眼通道裏的光,咬了咬牙跳了下去。下落的瞬間,他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巨響,像是石門被炸開了,無數墨綠色的水湧進密室,帶著那些白色的花和青黑色的手。
通道裏的水流很急,吳畏緊緊抱著土狗,感覺自己像片葉子在水裏漂。不知道漂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現光亮,水流變得平緩,他被衝出通道,落在一片沙灘上。
抬頭一看,這裏竟然是黑水河的上遊,河水清澈見底,跟下遊的墨黑色完全不同。沙灘上散落著一些陶罐,上麵的花紋跟密室裏的畫一樣,顯然是同一時期的東西。土狗從他懷裏鑽出來,跑到沙灘盡頭的一塊岩石旁,對著岩石狂吠。
吳畏走過去,發現岩石上刻著一行字,是用刀刻的,很深“河分陰陽,陽清陰濁,陽養人,陰養‘老祖宗’,若要破局,需引陽水灌陰河……”落款是個模糊的名字,看著像“張”什麽的。
他剛想仔細看,就聽見下遊傳來巨響,水麵上冒出黑色的水柱,像是有什麽巨大的東西正在掙紮。土狗突然對著上遊叫,吳畏抬頭一看,上遊的水麵上漂來一個木筏,上麵躺著個人,穿著現代的衣服,看樣子是個考古隊員,背上還背著個背包,包上印著“黑水河流域考古隊”的字樣。
木筏越來越近,吳畏看清了那人的臉,突然愣住了——那人的後頸上,也有一個蛇頭形狀的印記,跟破廟裏那個女人的一模一樣。
土狗對著木筏狂吠,毛發倒豎,像是很害怕。吳畏握緊從青銅筒裏掉出來的一枚骨片,知道這根本不是結束,那個考古隊員,恐怕也是被“老祖宗”盯上的“鑰匙”,而他自己,不過是從一個陷阱跳進了另一個更大的陷阱裏。
上遊的水麵開始泛起黑色,像是有墨汁在水裏擴散,顯然是下遊的陰水正在往上湧。吳畏看著躺在木筏上的人,又看了看越來越近的黑水,突然想起岩石上的字——引陽水灌陰河。
他不知道該怎麽引,但他知道不能再等了。吳畏抱起土狗跳上木筏,解開背包一看,裏麵除了考古工具,還有一張地圖,標注著上遊的一個水庫,是建國後修的,用來調節黑水河的水量。
地圖上用紅筆圈了個地方,旁邊寫著“水庫大壩下有暗道,直通陰河源頭。”字跡很新,像是剛寫上去的。吳畏突然明白,這個考古隊員不是偶然出現在這裏的,是有人故意安排的,目的就是讓他發現這個水庫,完成“引陽水灌陰河”的計劃。
下遊的黑水上已經漂來了白色的花,一朵接一朵,像是在指路。木筏順著水流往下漂,越來越靠近那片黑色的水域。吳畏摸了摸懷裏的骨片,又看了看躺在木筏上的人,知道接下來要麵對的,恐怕比密室裏的屍體還要可怕。
土狗突然站起來,對著水庫的方向叫了兩聲,聲音裏帶著焦急。吳畏知道該出發了,他將木筏劃向岸邊,準備去尋找那個水庫大壩下的暗道。他不知道暗道裏有什麽,也不知道引陽水灌陰河會不會引發更大的災難,但他知道,自己必須走下去,不僅是為了打破詛咒,更是為了弄清楚,到底是誰在背後操縱這一切,又是誰在五百年前布下了這個局,等著他這個“鑰匙”來開鎖。
黑水河的水流越來越急,帶著白色的花和不祥的預兆,向著未知的前方流去,而吳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岸邊的樹林裏,隻留下那隻土狗,警惕地盯著越來越近的黑色水域,喉嚨裏發出低沉的嗚咽聲,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哀悼。
吳畏拖著那名昏迷的考古隊員鑽進樹林時,褲腳還在往下滴水,混著草葉上的露水,在泥地上踩出深淺不一的腳印。土狗跑在最前麵,耳朵貼在地上,時不時停下來對著某個方向齜牙,喉嚨裏發出威脅的低吼。被拖的人突然哼唧一聲,吳畏低頭看,發現他後頸的蛇頭印記正在變淡,邊緣泛著不正常的潮紅,像是有活物在皮膚下遊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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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醒。”吳畏掏出水壺往他臉上潑了把水,對方猛地睜開眼,瞳孔縮成針尖,手閃電般掐住吳畏的手腕,力道大得像鐵鉗。這人指關節上全是老繭,虎口處有層硬皮,看著不像普通考古隊員,倒像是常年玩刀的。
“青銅筒呢?”對方的聲音沙啞,帶著被水嗆過的咳嗽,視線掃過吳畏空著的手,突然掙紮起來,“你把它扔了?那東西能鎮住‘老祖宗’的煞氣,扔了我們都得死!”
吳畏反手將他按在樹上,匕首抵住他喉嚨“先說明白,你是誰?為什麽後頸有那印記?”
對方突然笑了,笑得牽動後頸的印記,那蛇頭像是活了過來,吐了吐信子“姓張,叫張九陵,跟黑水河打交道快十年了。至於這印記——”他突然扯開衣領,胸口露出塊青黑色的胎記,形狀跟青銅筒上的魚紋分毫不差,“天生的。我爺爺說,我們家每代都有個人長這玩意兒,是老天爺選的‘渡水人’,專管黑水河的髒事兒。”
土狗突然對著樹林深處狂吠,吳畏瞥見遠處的灌木叢裏閃過一道黑影,速度快得像遊魚,在樹幹間穿梭時帶起一串水珠,落在草葉上發出“嗒嗒”聲。張九陵臉色驟變“是‘水猴子’,老祖宗的跟班,專在岸上抓人,爪子上的粘液能化骨頭。”
吳畏拽著張九陵往水庫方向跑,身後的樹葉簌簌作響,像是有無數東西在追。跑過一片坡地時,他突然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低頭看見半截白骨從土裏探出來,指骨死死攥著塊玉佩,玉上的紋路跟破廟裏泥塑手裏的那塊一模一樣。
“這是‘引路玉’。”張九陵一把搶過玉佩塞進懷裏,“黑水河的死人想上岸,就得靠這玩意兒指路。攥著玉的都是不甘心的,想找活人替死。”他突然停下腳步,指著前方的陡坡,“水庫大壩就在坡下麵,暗道入口在溢洪道的閘門後麵,被藤蔓蓋著。”
坡下果然有座混凝土大壩,牆麵上爬滿墨綠色的藤蔓,頂端的閘門鏽跡斑斑,“黑水河水庫”五個紅漆字掉了大半,隻剩“黑水”兩個字還看得清。溢洪道裏沒有水,幹涸的河床上積著厚厚的淤泥,淤泥裏嵌著些奇怪的東西——有小孩的虎頭鞋,有女人的銀鐲子,還有半截斷裂的步槍,槍管上的編號顯示是民國時期的物件。
“這些都是被水猴子拖來的。”張九陵蹲下身扒開淤泥,露出底下青黑色的泥土,“你看這土,油乎乎的,是老祖宗的煞氣凝結成的,埋在裏麵的東西都會變成它的眼線。”他突然抓起一把土往空中撒,土粒落在地上時,竟像活物般蠕動起來,慢慢聚成個小小的蛇頭形狀。
吳畏突然聽見閘門後麵傳來“咚、咚”的響聲,像是有人在用石頭砸門。土狗對著閘門狂吠,尾巴夾得緊緊的,渾身毛都豎了起來。張九陵從背包裏摸出個工兵鏟“是守閘門的‘泥俑’,當年修水庫時,工人把挖出來的古墓泥俑埋在了這兒,結果被煞氣染活了,專跟靠近閘門的人過不去。”
兩人貓著腰摸到閘門側麵,藤蔓後麵果然有個洞口,僅容一人通過。洞口邊緣的岩石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號,跟青銅筒上的魚蛇紋一脈相承,隻是更加複雜,像是某種警告。張九陵掏出玉佩貼在符號上,玉佩突然發燙,符號上的紋路亮起紅光,洞口“嘎吱”一聲擴大了半尺。
“我爺爺說這是‘陰陽符’,陽麵是魚紋,陰麵是蛇紋,得用帶煞氣的東西才能打開。”他率先鑽進去,聲音從裏麵傳出來,帶著回音,“小心腳下,泥俑的骨頭脆得很,踩碎了會引來更多。”
吳畏跟著鑽進洞口,一股腥臭味撲麵而來,像是腐爛的河泥混著血腥氣。通道狹窄,隻能彎腰前進,頭頂的岩石時不時往下掉渣,砸在安全帽上劈啪作響。走了約莫三十步,前方突然開闊起來,出現一個圓形的石室,正中央立著尊半人高的泥俑,身上的彩繪已經剝落,露出底下青灰色的陶土,眼睛的位置嵌著兩顆黑色的石頭,在黑暗中閃著幽光。
“這是領頭的。”張九陵壓低聲音,工兵鏟握得咯咯響,“它胸口的凹槽能放引路玉,放進去就能打開通往陰河源頭的門。但放進去的人,會被它盯上,直到變成新的泥俑。”
泥俑突然轉動脖子,兩顆黑石眼珠對準吳畏,嘴角的裂縫慢慢擴大,露出裏麵密密麻麻的細齒,像是用碎骨拚起來的。吳畏突然想起那名老駝夫後頸的血窟窿,形狀跟這細齒完全吻合——原來他不是被啃死的,是被這東西的牙齒紮穿了喉嚨。
土狗突然撲上去,對著泥俑的腿肚子狠狠咬了一口,陶土碎片飛濺,露出裏麵纏繞的黑色毛發,像是某種動物的鬃毛。泥俑發出刺耳的嘶鳴,手臂突然伸長,指尖化作鋒利的陶片,朝著土狗掃過去。吳畏拽著張九陵往旁邊躲,陶片擦著耳朵飛過,在岩石上劃出火星,留下三道深溝。
“快放玉佩!”張九陵大喊著將引路玉拋過來,吳畏接住時,玉片燙得像塊烙鐵,上麵的紋路突然活了過來,化作一條小魚,在玉麵上遊來遊去。他對準泥俑胸口的凹槽按下去,玉片剛嵌進去,整個石室突然劇烈搖晃,泥俑的身體開始龜裂,從裂縫裏湧出黑色的粘液,落地後化作無數細小的水蛇,朝著兩人爬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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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室的地麵緩緩裂開,露出底下的通道,陰風夾雜著水聲從裏麵湧上來,帶著股鐵鏽味。張九陵拽著吳畏跳下去,下落的瞬間,吳畏回頭看了一眼,那尊泥俑的腦袋已經掉了下來,滾到地上裂開,裏麵沒有陶土,隻有一團蠕動的黑發,發絲間纏著半張人臉,看著像那個舉著玉印的西夏官服屍體。
通道比想象中長,兩人順著陡峭的石階往下走,牆壁上滲出墨綠色的水,手指摸上去黏糊糊的,像是某種生物的體液。張九陵突然停在某級台階前,用工兵鏟敲了敲,台階發出空洞的響聲“這是‘轉魂階’,踩錯了會掉進幻境,看見最害怕的東西。我爺爺當年就是在這兒瘋的,嘴裏一直喊著‘河裏有我兒子’。”
吳畏低頭看,台階邊緣刻著個微小的魚紋,跟其他台階的蛇紋不同。他想起青銅筒上的魚蛇相纏,突然明白——陰陽相生,魚屬陽,蛇屬陰,要走刻著魚紋的台階。他剛想提醒,張九陵已經踩上了旁邊的蛇紋階,身體突然僵住,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前方,嘴裏喃喃自語“小雅?你怎麽在這兒……”
吳畏順著他的視線看,前方空蕩蕩的,隻有牆壁上滲出的黑水在緩緩流動。但張九陵卻像看見了什麽,伸出手想去摸,臉上露出癡迷的表情“別生氣了,我這就來陪你……”他的腳已經抬起,正要往下跳,那裏明明是深不見底的黑暗。
“醒醒!”吳畏掏出匕首劃破手掌,將血甩在張九陵臉上。血珠落在他後頸的蛇頭印記上,印記突然冒出白煙,張九陵猛地打了個寒顫,眼神恢複清明,冷汗順著額頭往下淌“剛才……剛才我看見我媳婦了,她三年前死在黑水河,屍體到現在都沒找到……”
土狗對著蛇紋階狂吠,爪子在上麵刨出深深的痕跡,台階上的蛇紋突然扭曲,化作一張人臉,對著兩人露出詭異的笑容。吳畏拉著張九陵繼續往下走,每一步都踩在魚紋階上,那些蛇紋階果然開始躁動,從裏麵伸出無數隻手,指甲縫裏卡著水草,像是要把兩人拽下去。
走了約莫百十級台階,前方出現一道鐵門,門上掛著把巨大的銅鎖,鎖身刻著西夏文的“陰河禁地”。張九陵掏出背包裏的炸藥“當年修水庫時,工程隊發現了這道門,想炸開看看裏麵有什麽,結果炸到一半,機器全壞了,還淹死了三個工人,最後隻能草草封死。”
吳畏卻注意到銅鎖上的鑰匙孔,形狀跟那枚炸開的青銅筒底座完全吻合。他摸出懷裏的底座,果然嚴絲合縫地插了進去,轉動時,鎖芯發出“哢噠”的脆響,像是有什麽東西被打開了。鐵門緩緩打開,裏麵的景象讓兩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一條巨大的地下河,河水漆黑如墨,水麵上漂浮著無數白色的紙船,每艘船上都點著一盞油燈,燈光映著岸邊的景象密密麻麻的石俑整齊地站著,都是西夏士兵的打扮,手裏握著生鏽的長矛,矛頭對準河麵,像是在看守什麽。河中央有座石拱橋,橋麵上刻滿了符文,橋的盡頭是一扇巨大的石門,門上雕刻著一個盤膝而坐的人影,懷裏抱著個壇子,壇口對著河麵,像是在往河裏倒什麽東西。
“這是‘鎮魂河’。”張九陵的聲音發顫,“我爺爺的筆記裏寫過,西夏人把戰死的士兵做成石俑,讓他們永遠看守陰河源頭,防止老祖宗跑出去。橋那頭的是‘鎮河神’,懷裏的壇子裏裝著‘定河珠’,有了它,陰河的水就不會泛濫。”
吳畏突然注意到那些紙船,每艘船上都貼著一張黃符,符紙上的名字他認得幾個——有那個寫日記的民國人,有破廟裏的女人,還有那個老駝夫。張九陵顯然也發現了,臉色變得慘白“這些是……祭品的名字。紙船漂到石門底下,就會被老祖宗拖下去,變成它的養料。”
就在這時,最前麵的一艘紙船突然翻了,油燈掉進水裏,發出“滋”的一聲輕響,河麵泛起一圈圈漣漪。石俑們手裏的長矛突然齊刷刷地轉向兩人,矛頭閃爍著寒光,像是隨時會刺過來。張九陵拉著吳畏躲到一尊石俑後麵,小聲說“它們隻認紙船上的人,沒貼符的會被當成入侵者。”
吳畏摸出那枚從泥俑裏掉出來的黑發團,突然有了主意。他撕下衣角,蘸著地下河的水,在布上寫下自己的名字,又從張九陵背包裏翻出半張黃符貼上,找了片荷葉當船,放進河裏。荷葉順著水流漂向石門,石俑們的長矛果然沒有動靜,隻是默默地看著。
“你瘋了?”張九陵瞪大了眼睛,“這跟主動送死有什麽區別?”
“不這樣過不去。”吳畏盯著石門,“你看橋麵上的符文,跟青銅筒上的一模一樣,顯然是給‘鑰匙’準備的。我們得過去,拿到定河珠,才能引陽水灌陰河。”
荷葉船漂到石拱橋下時,橋麵突然亮起紅光,符文一個個亮起,組成一條發光的路。吳畏剛想邁步,就聽見身後傳來土狗的慘叫,回頭一看,那隻黃毛土狗正被幾隻水猴子咬住,拖向河麵,狗腿在地上蹬出深深的劃痕,眼睛卻直勾勾地盯著吳畏,像是在示意他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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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管它了!”張九陵拽著他往橋上跑,“這狗從一開始就不對勁,它能找到引路玉,能看穿泥俑的偽裝,根本不是普通的土狗!”
吳畏甩開他的手,摸出匕首衝過去,一刀刺穿最前麵那隻水猴子的腦袋。墨綠色的粘液噴了他一臉,腥臭得讓人作嘔。水猴子的身體軟得像沒有骨頭,被刺穿後化作一灘黑水,隻留下一顆黑色的眼珠,在地上滾了幾圈,停在石俑的腳邊。
土狗趁機掙脫,一瘸一拐地跑到吳畏身邊,後腿上的肉被撕掉一塊,露出森森白骨。吳畏抱起它往橋上跑,身後的水猴子越來越多,從河裏、石俑的縫隙裏鑽出來,黑壓壓的一片,像是漲潮的海水。
跑到橋中央時,張九陵突然停下,指著橋麵的符文“你看這些字,不是西夏文,是更古老的!像是……像是三星堆的符號!”他蹲下身撫摸那些發光的紋路,“我爺爺是研究古蜀文明的,他說黑水河跟三星堆有聯係,當年古蜀人把最重要的祭祀品沉在了河底,西夏人不過是撿了個現成的便宜。”
石門突然發出“轟隆”的響聲,緩緩打開一條縫,從裏麵透出紫色的光,照得河麵泛起詭異的波紋。吳畏懷裏的土狗突然開始抽搐,身體慢慢變大,毛發脫落,露出底下青黑色的皮膚,後頸竟也長出一個蛇頭印記,跟吳畏他們的一模一樣。
“我就知道!”張九陵後退幾步,工兵鏟對準土狗,“它根本不是狗,是老祖宗派來的臥底!”
土狗(或者說那個東西)突然抬起頭,眼睛變成了豎瞳,對著吳畏發出低沉的嘶吼,卻沒有撲上來,隻是死死地盯著石門縫裏透出的紫光,像是在害怕什麽。吳畏突然想起守閘門的泥俑裏的黑發,想起西夏官服屍體的臉——它們都在害怕這紫色的光。
石門縫裏傳來一陣悠揚的笛聲,像是用骨笛吹奏的,調子詭異而哀傷,聽得人心裏發慌。河麵上的水猴子突然停下動作,紛紛對著石門跪拜,像是在迎接什麽。吳畏抱著逐漸恢複狗形的土狗,突然明白過來這笛聲才是真正的“鑰匙”,能控製黑水河的所有東西,包括老祖宗自己。
張九陵突然指向石門縫,那裏有個東西正在慢慢伸出來,像是一隻手,皮膚白皙,指甲塗著紅色的蔻丹,手裏握著一支骨笛,笛身上刻著跟橋麵上一樣的三星堆符號。“是個女人……”張九陵的聲音發顫,“我爺爺的筆記裏畫過,說老祖宗是個女人,當年被古蜀人當成祭品沉了河,怨氣化成了黑水河的煞氣。”
那隻手突然停住,骨笛的調子變了,變得急促而尖銳,河麵上的水猴子開始瘋狂地撞擊石俑,石俑們的長矛紛紛斷裂,陶土碎片飛濺。石門打開的縫隙越來越大,能看見裏麵站著個模糊的人影,穿著破爛的絲綢長裙,長發垂到地上,像是在水裏泡了千年。
吳畏懷裏的土狗突然咬住他的手腕,往橋的另一頭拽。他順著狗拽的方向看,那裏的符文組成了一個漩渦的形狀,跟日記裏畫的“老祖宗的窩”一模一樣。漩渦中心有塊凸起的石頭,形狀跟定河珠的大小吻合——顯然,那裏才是放置定河珠的地方,也是引陽水灌陰河的關鍵。
笛聲突然變得更加淒厲,石門裏的人影開始往外走,每走一步,河麵上就升起一朵白色的花,花瓣層層疊疊,包裹著一具具屍體,有現代人,有古代人,甚至還有穿著古蜀服飾的,顯然都是曆代的祭品。張九陵突然癱坐在地上,指著最前麵那朵花裏的屍體“是我媳婦……她的屍體……”
吳畏知道不能再等了,他將土狗塞進張九陵懷裏,“看好它,我去放定河珠。”說罷抓起那枚引路玉,朝著漩渦符文衝過去。引路玉在接觸到符文的瞬間炸開,化作一道白光,將整個橋麵照得如同白晝。
石門裏的人影發出一聲慘叫,像是被白光灼傷,退回到門後。水猴子們開始潰散,紛紛鑽進水裏,不敢再出來。吳畏趁機跑到漩渦中心,發現那裏果然有個凹槽,形狀跟張九陵背包裏的一個東西完全吻合——那是個青銅鑄就的珠子,上麵刻著三星堆的太陽紋,顯然就是定河珠。
他剛想把定河珠嵌進去,就聽見身後傳來張九陵的尖叫。回頭一看,張九陵正被那隻土狗咬住喉嚨,鮮血順著狗牙往下淌,他手裏的工兵鏟掉在地上,露出胸口的魚紋胎記,那胎記正在發光,與橋麵上的符文遙相呼應。
土狗抬起頭,對著吳畏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嘴角咧到耳根,露出跟水猴子一樣的細齒。它的身體再次變形,這一次,變成了那個舉著玉印的西夏官服屍體,手裏握著的不再是張九陵的喉嚨,而是那枚刻著“受命於天”的玉印。
“你果然來了,鑰匙。”屍體開口說話,聲音像是無數人在同時低語,“五百年了,就等你把定河珠放進去,打開陰陽兩界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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