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6章 有我無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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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迪把最後半截煙摁在滿是油垢的煙灰缸裏時,巷口的路燈剛好閃爍了兩下,滅了。他眯眼瞅著對麵那棟爬滿爬山虎的老洋樓,牆根處的陰溝裏積著發綠的水,倒映著二樓那扇始終拉著黑布的窗——三天了,那窗縫裏從沒漏出過半點光,卻總在午夜時分飄來若有若無的檀香,混著點土腥氣,像極了他三年前在洛陽鏟頭上聞到的味道。
    “確定是這兒?”蹲在他旁邊的瘦猴嘬著牙花子,手裏的強光手電在磚縫裏掃來掃去,“劉瞎子給的地址靠譜嗎?這樓民國時是電報局,後來改成檔案館,哪他媽像是藏著東西的樣子。”
    吳迪沒應聲,指尖在牆皮剝落的地方蹭了蹭,指甲縫裏立刻嵌進些灰黑色的粉末。他撚了撚,粉末裏混著細碎的沙礫,棱角鋒利,不是這一帶常見的河沙。三年前在邙山,他就是憑著同樣的沙礫,找到了那座被塌方埋了半截的唐墓,裏頭一對鎏金獸首杯,夠他在城中村躺平兩年。
    “檔案館?”吳迪忽然低笑一聲,踹了踹牆根,“你見過哪個檔案館的地基用糯米漿混三合土?”
    瘦猴愣了愣,湊過去摸了摸牆根,果然摸到層硬殼,指甲刮上去沙沙響,混著股陳米的黴味。這是老法子,防盜墓的,當年皇陵都這麽幹。
    後半夜的風裹著潮氣往領子裏鑽,吳迪看了眼表,兩點整。他從帆布包裏掏出個巴掌大的銅羅盤,指針在紅漆底盤上轉得飛快,最後顫顫巍巍停在偏東北的方向,指著洋樓右側那棵老槐樹。樹得有兩三人合抱粗,樹幹上纏著圈生鏽的鐵鏈條,鏈節上掛著些爛得隻剩繩頭的紅布,像是早年有人在這兒祭拜過。
    “樹底下有東西。”吳迪收起羅盤,摸出折疊工兵鏟,“別用手電,拿黑布蒙著。”
    瘦猴趕緊照辦,蒙了黑布的手電隻能透出點昏黃的光,剛好照亮腳下的方寸地。吳迪的工兵鏟下去得又快又準,沒幾下就見了土。這土不對勁,表層是鬆散的黑土,混著碎磚塊,往下三十公分,突然變成了黏得像膏藥的黃土,裏頭還摻著些灰白色的碎骨渣。
    “是夯土。”吳迪喘了口氣,額頭上的汗滴進土裏,洇出個深色的圓點,“底下有封土堆,這樓是蓋在墳頭上的。”
    瘦猴手一抖,差點把工兵鏟扔了“不是吧迪哥,民國蓋樓蓋在墳頭上?缺德不缺德?”
    “缺德?”吳迪嗤笑,“你忘了咱上次在保定拆的那座?地主老財把仇家祖墳圈進院子當假山,底下埋著一整窖銀元。”
    說話間,工兵鏟突然“當”的一聲磕到了硬物。吳迪心裏一緊,放慢動作往下刨,很快,一塊青灰色的石板露了出來,巴掌大的地方,刻著半個模糊的獸頭,像是龍,又有點像虎,眼睛的位置嵌著點瑩白的東西,在暗光下泛著冷光。
    “是鎮石。”吳迪心跳快了半拍,這種鎮石通常是壓在墓道入口的,說明離正主不遠了,“拿家夥,起石板。”
    瘦猴早把洛陽鏟、撬棍之類的家夥擺開了,兩人合力把那塊半米見方的石板撬開,底下露出個黑黢黢的洞口,一股濃烈的檀香混著黴味湧了上來,比樓上飄下來的濃十倍。吳迪往洞裏扔了個點燃的火折子,火苗沒晃,說明通風還行。
    “你先下去。”吳迪拍了拍瘦猴的肩膀,把繩梯遞給他,“帶好瓦斯檢測儀,有事拉三下繩子。”
    瘦猴咽了口唾沫,抓著繩梯往下滑。洞不深,也就三四米,很快就傳來他悶聲悶氣的聲音“迪哥,下來看看,這他媽不是墓道,像個……像個祭壇。”
    吳迪跟著下去,腳一落地就踩在層厚厚的香灰裏,沒到腳踝。借著頭燈的光一看,果然不是墓道,是個十來平米的石室,正中間擺著個半人高的石台,上麵鋪著塊暗紅色的絨布,爛得全是窟窿,隱約能看見底下刻著些彎彎曲曲的符號,跟他在某些古籍拓片上見過的巫蠱符文有點像。
    石台四周擺著八個陶罐,青灰色的,罐口封著紅泥,泥上蓋著個模糊的指印,像是有人按上去的。吳迪走過去,沒碰罐子,先看地麵——香灰裏混雜著些燒剩的黃紙,紙上有字,可惜燒得太透,隻能辨認出零星幾個,像是“獻”“安”“血”之類的字眼。
    “迪哥你看這個。”瘦猴蹲在石台另一邊,指著絨布底下露出的東西,“這是不是玉的?”
    吳迪走過去,小心地把絨布掀開一角,底下果然露出塊巴掌大的玉佩,青白色,雕著隻鳥,鳥嘴叼著個環,翅膀張開,羽毛的紋路雕得極細,像活的一樣。最奇的是玉佩邊緣,嵌著圈細如發絲的金線,在光下閃著幽光。
    “是遼代的海東青佩。”吳迪的呼吸有點沉,這種玉佩通常是皇室用的,怎麽會出現在這兒?他伸手想拿,指尖剛要碰到玉佩,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哢噠”一聲輕響,像是陶罐蓋被掀開了。
    他猛地回頭,八個陶罐好好的,紅泥封得嚴嚴實實。瘦猴也嚇了一跳,舉著工兵鏟四處看“啥聲?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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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迪沒說話,目光掃過石室的角落。香灰很厚,除了他們倆的腳印,沒別的痕跡。可那聲音太清楚了,就在他身後,離得很近。
    “不對勁。”吳迪皺起眉,“這地方太幹淨了,不像荒廢了幾十年的樣子。你看香灰,沒結板,像是經常有人來燒。”
    瘦猴也反應過來了“劉瞎子說這樓十年前就空了,除了流浪漢沒人來……”
    話沒說完,石室頂上突然滴下點水,落在吳迪的後頸上,冰涼刺骨。他抬頭,頭頂是青石板,嚴絲合縫,哪來的水?
    “迪哥!”瘦猴突然尖叫一聲,指著石台,“那玉佩……那玉佩動了!”
    吳迪猛地回頭,隻見那塊海東青佩上,鳥的眼睛不知何時變成了紅色,像是有血在裏麵轉。他再想細看,玉佩突然“啪”地一聲裂開,不是碎了,是從中間分開,露出裏麵的東西——不是玉,是塊暗紅色的木頭,上麵刻著個更小的符文,跟石台上的符號一模一樣。
    與此同時,那八個陶罐突然一起發出“嗡嗡”的聲響,紅泥封著的罐口開始滲出水珠,順著罐壁往下流,在香灰裏積成小小的水窪,泛著詭異的紅光。
    “走!”吳迪拽起瘦猴就往繩梯跑,他這時候才反應過來,這根本不是什麽古墓,更像是個一直在用的祭壇,他們倆闖進了別人的“儀式”裏。
    瘦猴嚇得腿都軟了,爬繩梯的時候差點摔下去。吳迪在後麵推著他,耳朵裏全是陶罐的嗡嗡聲,還有種奇怪的、像是無數人在低聲念叨的聲音,從四麵八方湧過來。
    剛爬出洞口,吳迪回頭看了一眼,石室裏的八個陶罐不知何時全都打開了,罐口冒著白氣,隱約能看見裏麵裝著些黑乎乎的東西,像是……頭發?
    “快蓋石板!”吳迪低吼,兩人手忙腳亂地把石板蓋回去,剛壓好,就聽見底下傳來“咚”的一聲悶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在撞石板。
    “跑!”
    兩人沒敢回頭,拎著家夥就往巷口跑。跑到路燈底下,吳迪才發現自己的後頸濕了一片,不是水,是黏糊糊的,帶著股腥氣。他摸了摸,指尖上沾著點暗紅色的東西,像是幹了的血。
    “迪哥,你的脖子……”瘦猴指著他的後頸,臉色慘白。
    吳迪沒看,他的目光落在那棟老洋樓的二樓。黑布窗簾不知何時拉開了條縫,裏麵透出點微弱的光,隱約能看見個黑影,正貼著窗戶往下看,手裏好像還拿著什麽東西,在窗台上輕輕敲著,篤,篤,篤,節奏跟他們剛才撬石板的聲音一模一樣。
    巷口的風更冷了,吳迪摸了摸口袋裏的羅盤,不知何時碎了,玻璃碴子硌得手心生疼。他突然想起劉瞎子給地址時說的話“那地方邪性,要是看見不該看的,別回頭,別撿地上的東西,尤其別碰帶鳥的玩意兒。”
    當時他隻當是老瞎子故弄玄虛,現在才明白,那不是警告,是提醒。
    瘦猴還在哆嗦,嘴裏念叨著要去廟裏燒香。吳迪沒理他,從帆布包裏掏出個小玻璃瓶,裏麵裝著半瓶黑狗血,是他每次下鬥必帶的。他擰開瓶蓋,把狗血往後頸抹了抹,黏膩感立刻消失了,那股腥氣也散了不少。
    “明天去查這樓的底檔。”吳迪盯著二樓的窗戶,黑影還在,“民國時的電報局,負責人是誰,後來改成檔案館,哪些人在這兒待過。”
    “還查?”瘦猴差點跳起來,“迪哥,咱差點栽裏頭!”
    吳迪沒說話,從懷裏摸出個東西,是剛才從石台上順來的——不是那塊裂開的玉佩,是絨布底下掉出來的一小塊木頭,上麵刻著半個符號,跟玉佩裏的一模一樣。木頭很新,不像埋了幾十年的樣子,邊緣還有點濕潤,像是剛被人刻上去的。
    他捏著那塊木頭,指腹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像是握著塊冰。二樓的黑影突然動了一下,窗縫裏的光滅了,那若有若無的檀香又飄了過來,這次裏麵混著的不是土腥氣,是股淡淡的、像是線香燒完的味道。
    “不查清楚,咱們倆都得倒黴。”吳迪把木頭塞回兜裏,“你以為那黑影是看著玩的?它已經記住我們了。”
    瘦猴順著他的目光往樓上看,黑布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什麽都看不見,可他總覺得有雙眼睛在背後盯著,涼颼颼的,跟石室裏那八個陶罐似的,讓人心裏發毛。
    吳迪最後看了眼老槐樹,樹影在月光下拉得老長,像個彎腰的人,鐵鏈子在風裏輕輕晃著,發出細碎的響聲,像是有人在低聲說話。他突然想起剛才在石室裏,香灰裏那些燒剩的黃紙,“獻”“安”“血”……這三個湊在一起,通常不是什麽好事。
    “走了。”吳迪拍了拍瘦猴的背,“回去準備家夥,明天一早去市圖書館,查民國檔案。”
    瘦猴不敢再多說,跟著他往巷口走。兩人的腳步聲在空蕩的巷子裏回響,越走越遠,沒注意到,老槐樹的樹幹上,那圈生鏽的鐵鏈子突然繃直了,鏈節之間的紅布繩頭無風自動,像是有隻看不見的手在擺弄它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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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扇緊閉的二樓窗戶後麵,黑布被輕輕掀開一角,露出雙渾濁的眼睛,盯著吳迪和瘦猴消失的方向。窗台上擺著個小小的香爐,裏麵插著三炷香,香灰筆直地落下來,在桌麵上積成個小小的堆,形狀像極了石室裏的那塊鎮石。
    香爐旁邊,放著個青灰色的陶罐,跟石室裏的一模一樣,罐口的紅泥上,有個新鮮的指印,五個指節清晰可見,像是剛按上去的。
    吳迪把那塊刻著符號的木頭扔進白酒裏時,瓶子裏的酒“咕嘟”冒了個泡,渾濁成奶白色。他盯著玻璃罐看了半晌,指尖在罐壁上敲出篤篤聲,節奏和昨晚窗台上的響動重合——這不是巧合,那黑影是在跟他“打招呼”,用一種近乎挑釁的方式。
    “迪哥,真要去?”瘦猴蹲在地上擦洛陽鏟,鐵刃上的鏽跡被砂紙磨出亮痕,“市圖的老檔案堆在地下室,潮得能擰出水,當年的電報局職員名單怕是早爛成紙漿了。”
    吳迪沒抬頭,從床底下拖出個鐵皮箱,開鎖時“哢噠”一聲脆響。箱子裏墊著黑布,放著幾本線裝書,最上麵那本封皮都掉了,裏麵夾著些泛黃的照片,是他前幾年在各地跑時拍的,有邙山唐墓的壁畫殘片,也有保定地主院假山底下的窖門。他翻了幾頁,抽出張褪色的報紙剪報,標題是“民國二十三年津門電報局劫案”,配圖是棟被燒得焦黑的洋樓,輪廓跟昨晚那棟重合。
    “民國二十三年,”吳迪用指甲劃著報紙上的日期,“那年頭兵荒馬亂,電報局遭劫不新鮮,但報上說‘匪徒焚樓後攜密件潛逃’,沒提丟了金銀,有點意思。”
    瘦猴湊過來看“密件?會不會是……”
    “不知道。”吳迪把剪報塞回書裏,“但這樓從那年之後就沒正經用過,先是封了三年,後來改成檔案館,也隻敢用一樓,二樓常年鎖著。”他頓了頓,指腹摩挲著鐵皮箱邊緣的刻痕,那是他前幾年在秦嶺遇著塌方時,用指甲摳出來的,“劉瞎子沒騙人,這地方確實藏著東西,不是陪葬品,是見不得光的‘密件’。”
    瘦猴突然打了個哆嗦“那昨晚的祭壇……”
    “不是墳,是藏東西的暗格。”吳迪站起身,鐵皮箱蓋“砰”地合上,“那八個陶罐是鎮物,壓住入口不讓人靠近。咱們撬石板的時候,把鎮物驚動了。”他摸了摸後頸,那裏的黏膩感早就沒了,但總覺得有東西爬過似的,“那黑影在樓上盯著,不是怕咱們偷東西,是怕咱們把暗格徹底打開。”
    日頭爬到頭頂時,兩人蹲在市圖書館後牆根啃包子。圖書館的老樓牆皮斑駁,爬山虎葉子油亮得能照見人影,地下室的氣窗正對著牆角,鐵欄杆上鏽得全是窟窿。
    “後牆沒監控。”瘦猴把最後一口包子塞進嘴裏,指了指氣窗,“我剛才繞著轉了圈,鎖是老式掛鎖,一撬就開。”
    吳迪沒動,盯著氣窗看。那欄杆縫裏卡著片枯葉,邊緣卷曲,像是被人從裏麵往外推過。他突然想起昨晚石室裏的香灰,那麽厚,卻沒半點腳印,除了他們倆的——有人比他們先到過,而且很清楚該怎麽避開痕跡。
    “等天黑。”吳迪把包子皮扔進垃圾桶,“白天人多,萬一驚動保安,查起來麻煩。”
    傍晚的雨來得又急又猛,豆大的雨點砸在玻璃窗上劈啪響。吳迪和瘦猴借著雨幕翻進後牆時,褲腳全濕透了,黏在腿上冰涼。地下室的掛鎖果然好撬,瘦猴用根細鐵絲捅了兩下就開了,拉開門時一股黴味撲麵而來,混雜著老鼠屎的腥氣。
    “拿燈照照。”吳迪推了瘦猴一把,自己摸出工兵鏟攥在手裏。
    頭燈的光柱刺破黑暗,照出堆到天花板的檔案櫃,木頭櫃子潮得發脹,有些抽屜歪歪斜斜地掛著,裏麵的紙頁露出來,邊緣全爛成了波浪形。地上積著層黑泥,印著些模糊的腳印,尺碼不大,像是女人的鞋。
    “有人來過。”瘦猴聲音發緊,用腳尖點了點泥地上的印子,“這腳印還沒幹,最多是昨天留下的。”
    吳迪沒說話,光柱掃過檔案櫃的標簽。大多是“民國三十一年至三十八年工商名錄”“津門商會會議記錄”之類,他要找的“電報局職員檔案”在最裏麵那排,櫃門上貼著張泛黃的紙條,字跡模糊,隻能認出“電信”兩個字。
    拉開抽屜時,一股更濃的黴味湧出來,裏麵的紙頁全黏成了塊,用手一掰就碎。吳迪耐著性子翻,指尖被紙邊割出細口子,滲出血珠滴在紙上,暈開個暗紅色的圓點。
    “找到了!”瘦猴突然低喊一聲,從旁邊的櫃子裏抽出個牛皮本,封麵上寫著“民國二十三年電報局職員名冊”,字跡是用毛筆寫的,透著股秀氣。
    吳迪湊過去,頭燈的光打在紙頁上。名冊是手寫的,工工整整記著姓名、籍貫、入職日期,最後一頁有行紅筆批注“七月十三日,焚樓事件後,職員張慶山、李淑敏、王長河三人失蹤,其餘十二人均已遣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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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慶山……”吳迪的指尖頓在這個名字上,墨跡比別的字深,像是寫的時候筆尖蘸了太多墨,“這名字有點耳熟。”
    瘦猴突然“啊”了一聲,指著名冊扉頁的印章“這章!跟昨晚石台上的符號有點像!”
    吳迪低頭一看,印章是個方形的,中間刻著個簡化的鳥形圖案,鳥嘴處有個小環,跟那塊裂開的海東青佩幾乎一樣。他猛地想起什麽,從兜裏掏出個塑封袋,裏麵裝著點從老槐樹底下挖的土——早上來之前,他特意繞回那條巷子,在樹根處鏟了兩鍬,土裏麵混著些灰白色的碎骨,跟石室裏的不一樣,更像是……人骨。
    “這電報局跟遼代皇室有關。”吳迪把土倒在紙上,用指尖撚碎,“海東青是遼代的圖騰,普通人不敢用。張慶山這三人不是失蹤,是帶著‘密件’跑了,或者說……藏起來了。”
    瘦猴突然指向檔案櫃後麵“迪哥,那兒有東西!”
    頭燈光柱掃過去,檔案櫃和牆壁之間的縫隙裏,卡著個黑色的皮本,邊角都磨圓了。吳迪伸手把它抽出來,封麵上沒有字,翻開第一頁,是用鉛筆寫的日記,字跡潦草,墨水都暈開了
    “民國二十三年七月十日,局長又來催了,說那東西必須轉移,日本人已經查到天津了。”
    “七月十一日,淑敏說 basent 的牆不對勁,敲著是空的。”
    “七月十二日,挖開了,裏麵有個石台,刻著看不懂的符號。局長說就放這兒,用‘老法子’鎮著。”
    “七月十三日,火是我放的,不能讓日本人拿走……他們來了,我聽見腳步聲了……”
    日記到這兒戛然而止,最後幾個字被墨團糊住,像是寫的時候手在抖。吳迪翻到最後一頁,夾著張泛黃的紙條,上麵畫著個簡易的地圖,標著“祭壇”“入口”“機關”,機關的位置畫著個小小的鳥形符號,旁邊寫著“血啟”兩個字。
    “是張慶山的日記。”吳迪捏著紙條的邊緣,紙脆得像餅幹,“他把東西藏在石室的石台下,用‘血啟’的機關鎖著,然後放火燒了電報局,假裝東西被搶走了。”
    瘦猴突然吸了口涼氣“血啟……該不會是要用人血吧?”
    吳迪沒應聲,目光落在日記裏“basent”這個詞上——民國時的電報局員工能寫英文不奇怪,但特意用小寫,像是在強調什麽。他突然想起昨晚的石室,香灰鋪得那麽厚,卻在石台正前方留著塊幹淨的地方,大小剛好能站一個人,地麵的青石板顏色比別處深,像是常年被什麽東西浸泡過。
    “不是人血。”吳迪把紙條折好塞進兜裏,“是海東青佩裏的木符。那玉佩裂開來不是因為我們碰了,是張慶山設的機關,木符見了光,就會觸發祭壇的反應。”他突然抓起瘦猴的手,往他食指上劃了道小口,血珠立刻冒了出來,“走,回去。”
    瘦猴疼得齜牙咧嘴“現在?萬一那黑影還在……”
    “它不在。”吳迪已經走到地下室門口,頭燈的光在雨幕裏晃出個亮圈,“它在等我們去開機關。”
    再次摸到老洋樓的牆根時,雨已經停了,月亮從雲縫裏鑽出來,把槐樹影投在地上,像攤打翻的墨。吳迪這次沒繞到樹後,直接走到洋樓的側門,門是黃銅鎖,鏽得都快跟門框粘在一起了。他從包裏掏出根細鐵絲,捅了沒兩下,鎖芯“哢噠”一聲彈開了。
    “你怎麽知道側門能開?”瘦猴跟在後麵,腳步踩在積水裏,發出咕嘰聲。
    “日記裏寫的。”吳迪推開虛掩的門,一股陳腐的灰塵味湧出來,“張慶山是電報局的職員,肯定有側門鑰匙,方便他夜裏去地下室。”
    一樓果然是檔案館的樣子,鐵架子上擺著些落滿灰的文件盒,標簽上的字都褪了色。吳迪的頭燈掃過牆壁,在角落處看見個通往二樓的樓梯,扶手是紅木的,被人摸得發亮,不像荒廢了十年的樣子。
    “有人經常走這樓梯。”吳迪摸著扶手的弧度,指尖沾了層薄灰,底下卻是光滑的,“不是流浪漢,是知道這兒有東西的人。”
    二樓的走廊鋪著暗紅色的地毯,爛得露出底下的木板,踩上去嘎吱響。最盡頭的房間就是昨晚拉著黑布的那間,門虛掩著,縫裏透出點微光,不是電燈,是蠟燭的黃火。
    吳迪示意瘦猴別動,自己摸出工兵鏟,輕輕推開門。
    房間裏沒什麽家具,就一張掉漆的木桌,一把椅子,桌上點著根白蠟燭,火苗被風吹得歪歪扭扭。窗台上的香爐還在,三炷香燒得隻剩個根,香灰堆成的小丘上,放著塊青灰色的東西——是個陶罐的碎片,邊緣還沾著紅泥。
    牆角蹲著個黑影,背對著門,頭發花白,佝僂著腰,手裏拿著個東西在地上劃,發出沙沙聲。
    “張慶山?”吳迪的聲音在寂靜的房間裏顯得格外響。
    黑影猛地一顫,手裏的東西“當啷”掉在地上,是塊半截的鎮石,跟樹底下挖出來的那塊一模一樣。他緩緩轉過身,露出張布滿皺紋的臉,眼睛渾濁得像蒙了層霧,死死盯著吳迪手裏的工兵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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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找到了?”老頭的聲音嘶啞得像砂紙磨木頭,嘴角扯出個詭異的笑,“我等了快十年,終於有人能看懂那符號了。”
    吳迪沒放鬆警惕“石室裏的祭壇是你弄的?那些陶罐裏裝的是什麽?”
    “是‘守物’。”老頭咳嗽了兩聲,從懷裏掏出個布包,打開來,裏麵是塊跟吳迪撿到的一模一樣的木頭,上麵刻著完整的符號,“當年張慶山把東西藏好,讓我們三個輪流守著,不能讓日本人找到,也不能讓旁人碰。後來他們倆老死了,就剩我一個……”
    “你是王長河?”吳迪想起名冊上的名字。
    老頭點了點頭,渾濁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盯著吳迪兜裏露出的紙條“地圖……你有地圖?”
    吳迪沒直接回答,反問“石台下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值得你們守一輩子。”
    王長河的目光突然變得複雜,像是恐懼,又像是激動“是……是遼代的傳國玉璽。當年遼被金滅了,皇室的人把它藏在天津,後來被我們電報局的老局長發現了。他說這東西不能現世,否則會招來禍事……”
    瘦猴在後麵捅了捅吳迪的腰,眼神裏寫滿“發財了”。吳迪卻皺起眉,遼代玉璽的傳說他聽過,據說上麵刻著詛咒,誰拿到誰就會被皇室的冤魂纏上。張慶山的日記裏寫“日本人要搶”,這倒說得通——當年日本人確實在到處搜羅中國的文物,尤其是這種象征皇權的東西。
    “你昨晚在窗台上敲的?”吳迪盯著王長河的手,指關節粗大,指甲縫裏嵌著黑泥,跟陶罐上的指印吻合。
    “我是在提醒你們。”王長河的聲音低了下去,“那祭壇的機關不能亂碰,必須用木符的血才能開。你們昨天撬石板的時候,把鎮物驚動了,再晚點,那些‘守物’就要爬出來了。”
    “守物是啥?”瘦猴忍不住問。
    王長河的臉抽搐了一下,像是想起什麽可怕的事“是……是當年埋玉璽時,活埋的奴隸,他們的怨氣附在陶罐裏,隻要機關被驚動,就會……”
    話沒說完,樓下突然傳來“哐當”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倒了。王長河的臉色瞬間慘白“來了!它們出來了!”
    吳迪的頭燈往樓梯口照去,地毯上不知何時多了些濕漉漉的腳印,從樓下延伸上來,形狀像小孩的腳,卻隻有三個腳趾,每個腳印中心都沾著點暗紅色的東西,像是血。
    “是陶罐裏的東西。”王長河抖得像篩糠,往牆角縮,“它們聞著活人氣了……”
    吳迪突然想起石室裏的香灰,那些燒剩的黃紙,“獻”“安”“血”——哪裏是什麽祭祀,分明是在安撫這些怨氣。他們昨晚撬開石板,等於把封印打開了個缺口,這些“守物”早就順著縫隙爬出來了。
    “去石室!”吳迪拽起瘦猴,“必須把機關關上!”
    王長河突然抓住他的胳膊,力氣大得不像個老頭“帶上我!我知道怎麽關!”
    三人往樓下跑時,那些三趾腳印已經追到了樓梯口,空氣中彌漫開一股濃烈的腥氣,跟昨晚後頸上的黏膩感一模一樣。吳迪回頭看了一眼,樓梯轉角處的陰影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蠕動,細長的,像頭發,又像水草,正順著牆壁往下淌。
    “快!”吳迪一腳踹開側門,外麵的月光慘白,老槐樹上的鐵鏈子繃得筆直,鏈節之間的紅布繩頭全豎了起來,像無數隻小手在抓撓空氣。
    樹後的洞口還敞著,是他們昨晚沒來得及蓋嚴實。吳迪第一個跳下去,腳剛落地就聽見“嘶嘶”聲,石室裏的八個陶罐全都倒在地上,紅泥碎了一地,裏麵的黑頭發湧出來,在香灰裏織成張網,正往石台的方向爬。
    石台上的絨布已經被扯爛,露出底下的青石板,上麵刻著的符號正在發光,淡紅色的,像有血在裏麵流動。吳迪掏出那張地圖,借著頭頂的光看,機關果然在石台正下方,需要把兩塊刻著符號的木頭拚在一起,再滴上血,才能啟動。
    “瘦猴,拿你的血!”吳迪吼道。
    瘦猴手忙腳亂地咬破手指,把血滴在拚好的木符上。血珠滲進去的瞬間,石台上的符號突然亮得刺眼,整個石室開始震動,香灰被揚起來,迷得人睜不開眼。吳迪聽見“哢嚓”一聲脆響,像是有什麽東西從石台下彈開了。
    “快關!”王長河的聲音在震耳欲聾的響聲裏顯得格外尖,“轉動木符!逆時針三圈!”
    吳迪照著做,木符在手裏發出溫熱的感覺,像是活了過來。隨著轉動,石台下傳來“嗡嗡”的聲響,那些湧出來的黑頭發開始往回退,像是被什麽東西吸住了。
    就在這時,王長河突然撲過來,一把搶走吳迪手裏的木符,臉上露出猙獰的笑“玉璽是我的!守了這麽多年,該歸我了!”
    他轉身就往石台下鑽,那裏不知何時裂開了個口子,剛好能容一個人進去。吳迪想拽他,卻被湧回來的黑頭發纏住了腳,那些頭發冰涼刺骨,像是無數條小蛇在往肉裏鑽。
    “迪哥!”瘦猴用洛陽鏟砍那些頭發,鐵刃砍上去卻像砍在棉花上,“這玩意兒不怕刀!”
    吳迪低頭看了眼腳邊的香灰,突然想起什麽,抓起一把往頭發上撒。果然,那些頭發一碰到香灰就縮了回去,在地上蜷成一團,像是被燙著了。
    “用香灰!”吳迪大喊著,和瘦猴一起抓起香灰往頭發堆裏撒。
    石台下的王長河已經鑽進去一半,隻露出兩條腿在外麵蹬。突然,他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聲音戛然而止,緊接著,石台下傳來“哢嚓”一聲,像是機關被重新鎖上了。
    那些黑頭發瞬間停止了蠕動,像潮水般退回到陶罐裏,八個陶罐自動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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