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6章 有我無敵(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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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絲像生鏽的針,紮在吳迪後頸上時,他正卡在雲紋青銅棺的縫隙裏。左手攥著半塊啃剩的壓縮餅幹,右手死死摳住棺蓋邊緣的饕餮紋,指節發白得像墓道裏的磷火。身下三十公分就是棺內溢出的寒氣,混著朱砂和腐爛的木質氣息,往骨頭縫裏鑽。
    “他娘的,這破棺蓋比王寡婦的門還難撬。”吳迪罵了句,騰出左手摸向腰間的洛陽鏟。鏟頭還沾著墓道裏的濕泥,腥氣混著雨水在鼻腔裏炸開。三天前在邙山腳下接的活,雇主是個戴金絲眼鏡的年輕人,出手闊綽得離譜,隻給了張手繪地圖,標著“漢廢帝陵·左耳室”,要他取裏頭一件“青銅博山爐”。
    現在看來,這哪是廢帝陵,分明是座凶墓。
    棺蓋突然往下沉了半寸,吳迪下意識蜷起腿,靴底擦過棺內的東西,硬邦邦的,還帶著弧度。不是隨葬品,倒像……骨頭。他後脊梁瞬間爬滿冷汗,想起進村時老獵戶說的話“那山坳子邪乎得很,民國年間有夥兵痞進去,出來時隻剩三個人,都瘋了,見人就喊‘青銅咬人’。”
    雨更大了,順著墓道頂的裂縫往下灌,在腳邊積成小小的水窪。吳迪盯著水麵,看見自己的臉在漣漪裏變形,旁邊還映出個模糊的影子——青灰色的,沒脖子,肩膀寬得不成比例。
    他猛地回頭,墓道空蕩蕩的,隻有火把在石壁上投下晃動的光。左手邊的耳室門半開著,黑黢黢的像隻睜著的眼。雇主給的地圖上說左耳室是倉儲,可他剛才路過時,明明看見牆角堆著些陶俑,那些陶俑的臉,都朝著他的方向。
    “幻覺,肯定是幻覺。”吳迪咬碎嘴裏的餅幹,粉末嗆得他咳嗽。三年前在長白山倒鬥,被屍蹩啃了半條腿,落下個見了陰濕地方就頭暈的毛病。他深吸口氣,將洛陽鏟插進棺蓋縫隙,猛地發力。
    “嘎吱——”
    刺耳的摩擦聲裏,棺蓋被撬開一道縫。吳迪剛要探頭,就見一道黑影從縫裏竄出來,快得像閃電。他本能地往後仰,後腦勺磕在石壁上,眼前金星亂冒。等看清那東西,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是隻巴掌大的蟲子,銅綠色,背殼上的紋路和棺蓋的饕餮紋一模一樣,正趴在他的靴麵上,口器一張一合,露出細密的尖牙。
    “青銅蟲……”吳迪想起老獵戶的話,渾身汗毛倒豎。他抬腳甩了半天,那蟲子卻像粘在上麵似的,反而順著靴筒往上爬。慌亂中摸到背包裏的黑驢蹄子,這是他師傅傳下來的老物件,據說能克邪祟。
    黑驢蹄子剛碰到蟲子,就聽見“滋啦”一聲,像熱油澆在冰上。蟲子蜷成一團,背殼裂開,流出墨綠色的汁液,腥臭得像爛掉的豬肝。吳迪還沒鬆口氣,就聽見棺裏傳來“哢噠、哢噠”的聲,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敲棺材板。
    他抓起洛陽鏟,死死盯著那道裂縫。雨水從裂縫灌進去,又帶著什麽暗紅色的東西流出來,在水窪裏暈開,像極了血。
    “媽的,拚了。”吳迪咬咬牙,用洛陽鏟頂住棺蓋,使勁往旁邊撬。這次棺蓋動得很順利,幾乎是滑開的,露出裏麵的景象——
    沒有屍體,沒有隨葬品。棺材裏鋪著層暗紅色的絨布,上麵擺著個巴掌大的青銅博山爐,爐蓋的山巒紋裏,嵌著些亮晶晶的東西,在火把光下閃著幽藍的光。
    就是這個。吳迪眼睛一亮,剛要伸手去拿,就發現那絨布不對勁。邊緣處卷著個角,露出底下的東西——不是棺底,而是密密麻麻的孔洞,每個洞裏都嵌著隻剛才那樣的青銅蟲,隻是更小,像指甲蓋那麽大,正慢慢往外爬。
    “不好!”
    吳迪猛地往後退,後腰撞在耳室門框上。耳室裏突然傳來“嘩啦”一聲,像是有什麽東西倒了。他轉頭去看,剛才堆在牆角的陶俑,不知什麽時候站成了一排,正對著他。那些陶俑的臉在火光裏明明滅滅,嘴角像是咧開的,露出詭異的弧度。
    更可怕的是,每個陶俑的手裏,都捧著個小小的青銅博山爐。
    吳迪頭皮發麻,轉身就往墓道外跑。剛跑兩步,就被什麽東西絆倒了,重重摔在水窪裏。冰冷的泥水灌進領口,他掙紮著回頭,看見絆倒他的是具屍體——穿著和他一樣的衝鋒衣,背上還背著個同款背包。
    那屍體的臉埋在泥裏,吳迪伸手去翻,指尖剛碰到布料,就聽見“哢嚓”一聲,屍體的脖子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折了過來,露出一張和他一模一樣的臉。
    “青銅咬人……”
    屍體的嘴動了動,發出的聲音像生鏽的鐵片在摩擦。吳迪嚇得連滾帶爬地往後退,撞在青銅棺上。棺裏的青銅蟲已經爬滿了絨布,正順著棺沿往下湧,像條綠色的河。
    他摸到背包裏的雷管,這是最後底牌。雇主給的地圖背麵寫著“雞鳴燈滅不摸金”,他進來時特意在墓道入口點了盞油燈,現在……他猛地看向入口方向,那裏一片漆黑,連火光都滅了。
    “咯咯咯——”
    耳室裏傳來笑聲,不是人的聲音,像是陶俑在笑。吳迪轉頭,看見那些陶俑正邁著僵硬的步子朝他走來,每走一步,身上的陶片就掉下來一塊,露出裏麵的東西——不是陶土,是青銅,和那些蟲子一樣的銅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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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拉燃雷管引線,火星在雨裏亮了一下。就在這時,青銅棺裏的博山爐突然發出幽幽的光,爐蓋緩緩打開,裏麵沒有香料,隻有一團黑霧,正慢慢凝聚成個人形。
    “你要找的,是這個嗎?”
    黑霧裏傳出的聲音,和那個戴金絲眼鏡的雇主一模一樣。吳迪愣住了,引線還在滋滋地燒,離雷管隻剩最後三秒。他看見黑霧裏伸出隻手,蒼白修長,正拿著那隻青銅博山爐,爐蓋的山巒紋裏,那些亮晶晶的東西看得更清楚了——是牙齒,細小的、白色的牙齒,密密麻麻地嵌在青銅裏。
    “民國那夥兵痞,也想要這個。”黑霧又說,“他們把博山爐打開了,裏麵的‘東西’,喜歡吃骨頭,尤其是活人的。”
    吳迪突然明白過來,那些青銅蟲不是蟲子,是某種寄生蟲,而這博山爐,是它們的巢穴。他想起老獵戶說的“青銅咬人”,想起地上那具和自己一樣的屍體,想起那些陶俑——那些根本不是陶俑,是被青銅蟲寄生的人,外殼鈣化後變成了那樣。
    引線燒到了頭。
    吳迪沒有扔出雷管,反而將它塞進背包,轉身衝向耳室。那些陶俑擋在前麵,他揮起洛陽鏟,狠狠砸在最前麵那個的頭上。陶片碎裂的聲音裏,露出裏麵的青銅骨架,關節處還掛著些腐爛的皮肉。
    “往哪跑呢?”黑霧追了上來,速度快得驚人。吳迪看見耳室盡頭有道暗門,剛才沒注意,現在卻看得清清楚楚,門楣上刻著三個字右耳室。
    他一頭撞進去,反手關上門。門是石頭做的,沉重得很,暫時擋住了黑霧。耳室裏沒有陶俑,隻有個石台,上麵擺著個東西——和他要找的青銅博山爐一模一樣,隻是更大,足有半人高。
    爐蓋是開著的,裏麵的黑霧正慢慢往外冒。吳迪盯著爐口,看見裏麵有張臉,金絲眼鏡,白襯衫,正是那個雇主。那張臉也在看著他,嘴角帶著笑,和那些陶俑的笑一模一樣。
    “你以為你是來取東西的?”雇主的聲音從爐子裏傳出來,“你是來填爐子的。”
    吳迪後退一步,撞在石壁上。石壁突然動了,他伸手去摸,發現是塊鬆動的石頭。用力一推,石頭掉下來,後麵露出個洞,剛好能容一個人鑽進去。
    洞裏漆黑一片,他摸出打火機,“噌”的一聲,火苗竄起來。照亮的瞬間,他看見洞壁上刻滿了畫——一群穿著古裝的人,正把活人像扔柴火一樣扔進一個巨大的青銅爐裏,爐口飄著的煙霧,變成了青銅蟲的樣子。
    最底下那幅畫,刻著個戴王冠的人,坐在爐邊,手裏拿著個小博山爐,爐蓋打開著,裏麵爬出的蟲子,鑽進了他的耳朵。
    “漢廢帝……”吳迪喃喃自語,突然想起史書裏的記載“昌邑王劉賀,在位二十七日,行淫亂,廢歸故國……”
    原來不是被廢,是變成了這爐子的“養料”。
    打火機的火苗突然晃了晃,滅了。吳迪聽見身後傳來“嘶嘶”聲,像是很多蟲子在爬。他摸索著往前爬,手指碰到個冰涼的東西,圓滾滾的,帶著紋路。
    是博山爐。
    不止一個,洞裏堆滿了青銅博山爐,大小不一,都開著蓋,黑霧從裏麵源源不斷地冒出來,在半空中聚成一個又一個模糊的影子——有穿軍裝的,有穿長衫的,還有幾個穿著和他一樣的衝鋒衣。
    “找到你了。”
    黑霧裏傳來雇主的聲音,這次更近了,就在耳邊。吳迪猛地回頭,看見一張臉貼在他麵前,金絲眼鏡反射著不知從哪來的光,那張臉的耳朵裏,正爬出一隻青銅蟲,銅綠色的背殼在黑暗裏閃著光。
    他抓起身邊的一個博山爐,狠狠砸過去。那東西慘叫一聲,黑霧散開了些。吳迪趁機往前爬,洞口就在前麵,能看見外麵墓道裏的火把還在燃著,隻是火焰變成了詭異的綠色。
    爬出洞口的瞬間,他聽見身後傳來“轟隆”一聲,是暗門被撞開的聲音。吳迪不敢回頭,拚命往墓道外跑。雨水打在臉上,混著什麽溫熱的液體,他摸了一把,滿手是血——不是他的,是從頭頂滴下來的。
    抬頭一看,墓道頂的裂縫裏,正往下掉東西,不是石頭,是屍體,一具接一具,都以扭曲的姿勢掛在石壁上,皮膚青灰色,像陶俑一樣,眼睛卻睜著,死死盯著他。
    “青銅咬人……”
    不知哪個屍體說了句,所有屍體突然一起開口,聲音像無數隻蟲子在爬。吳迪加快速度,看見墓道入口就在前麵,雨絲在那裏織成一道白茫茫的簾。
    就在他要衝出墓道時,腳下突然一沉,掉進一個陷阱。下落的瞬間,他看見陷阱底部鋪著層青銅網,網上爬滿了青銅蟲,那些蟲子的背殼拚在一起,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饕餮紋,正對著他張開嘴。
    下墜還在繼續,吳迪的手在空中胡亂抓著,摸到一個冰涼的東西——是他要找的那個青銅博山爐,不知什麽時候被他攥在手裏。爐蓋已經合上了,他能感覺到裏麵有東西在動,小小的,在爐腹裏撞來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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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陷阱底部越來越近,青銅網上的蟲子開始躁動,發出“哢噠哢噠”的聲響,像在歡迎他的到來。吳迪看著手裏的博山爐,突然想起雇主說的話“那爐子,是活的。”
    他用最後的力氣擰開爐蓋,裏麵的東西猛地竄出來,不是黑霧,也不是蟲子,是一道光,刺得他睜不開眼。在那片白光裏,他仿佛看見無數張臉在沉浮,有劉賀,有民國兵痞,有戴金絲眼鏡的雇主,還有……他自己。
    然後,他聽見了水聲,不是雨水,是更古老的水流聲,像是從地底深處傳來的,帶著青銅的鏽味,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香氣,像極了他師傅釀的米酒。
    陷阱底部的青銅網突然裂開,露出下麵更深的黑暗,水流聲就是從那裏來的。吳迪感到自己在往下掉,不是掉進黑暗,而是掉進那片水聲裏,手裏的博山爐變得滾燙,像握著一塊燒紅的烙鐵。
    他最後看到的,是青銅網的裂縫裏,長出了些綠色的植物,葉片上掛著水珠,在白光裏閃閃發亮,像極了他老家後山上的青稞苗。
    下墜還在繼續,沒有盡頭。
    失重感持續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吳迪的後背突然撞上塊滑膩的東西,冰涼的黏液瞬間浸透衝鋒衣。他嗆咳著翻身,手掌按在一片凹凸不平的表麵,指尖摸到細密的紋路,像某種巨大生物的鱗片。
    “嘶——”
    打火機的火苗剛竄起,就被一股帶著腥氣的風吹滅。吳迪摸到背包裏的強光手電,按下開關的瞬間,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頭頂的景象——不是岩石,是層疊交錯的肋骨,青灰色,表麵覆蓋著半透明的膜,隨著呼吸微微起伏。每根肋骨間都掛著些東西,像風幹的臘肉,仔細看去,竟是穿著不同朝代服飾的屍體,四肢被某種黏液固定在骨頭上,皮膚收縮得像油紙,眼眶裏嵌著的不是眼珠,是兩枚青銅蟲的背殼,在光柱下泛著冷光。
    “這是……什麽東西的肚子?”吳迪喉嚨發緊,手電光往下掃,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狹窄的通道裏,兩側是布滿褶皺的肉壁,時不時滲出淡黃色的黏液,滴在地上發出“嗒嗒”聲,和他剛才聽到的水聲混在一起。
    通道盡頭有微光,帶著股熟悉的香氣——米酒的味道,和他師傅釀的一模一樣。吳迪握緊洛陽鏟,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黏液沒過腳踝,冰涼刺骨,偶爾能踢到些硬邦邦的東西,手電照去,是散落的青銅碎片,上麵刻著和博山爐一樣的山巒紋。
    走了約莫百十米,通道突然開闊起來,眼前出現一個巨大的腔室。腔室中央懸浮著個東西,足有磨盤大,像個倒置的漏鬥,表麵覆蓋著青銅色的甲殼,無數根肉色的觸須從甲殼縫隙裏伸出來,垂到地麵,末端掛著一個個拳頭大的囊泡,裏麵裹著半透明的液體,隱約能看見泡著些細小的骨骼。
    那股米酒香,就是從囊泡裏飄出來的。
    吳迪舉著手電靠近,發現漏鬥狀的東西底部,嵌著個熟悉的物件——正是他要找的青銅博山爐,隻是此刻爐蓋大開,裏麵沒有黑霧,隻有根粗壯的觸須伸進去,像在吸食什麽。而那些懸掛的囊泡,每個裏麵都沉著個微型的博山爐,和他手裏攥著的一模一樣。
    “原來這才是老巢。”吳迪恍然大悟。那些青銅蟲、陶俑、甚至那個雇主,都是這東西的“子體”,而博山爐,就是用來孵化它們的容器。他想起洞壁上的壁畫,古人把活人扔進爐裏,恐怕不是祭祀,是在“喂養”這東西。
    手電光突然照到個囊泡,裏麵的液體格外清澈,能看清泡著的骨骼——小小的,像個孩童的手骨,指骨上還套著個青銅環,刻著個“賀”字。
    漢廢帝劉賀。吳迪心裏一沉,看來史書沒騙人,這位短命皇帝確實成了養料。
    就在這時,中央那個巨大的漏鬥突然動了,甲殼摩擦的聲音像無數把刀在刮金屬。吳迪看見那些垂著的觸須開始收縮,囊泡一個個繃緊,裏麵的液體翻滾起來,隱約能聽見“哢噠”聲,像是骨骼在重組。
    他往後退了兩步,踩到個軟綿綿的東西。低頭一看,是具屍體,穿著現代服飾,正是那個戴金絲眼鏡的雇主,胸口破了個大洞,裏麵的內髒不翼而飛,隻剩下些青銅色的粉末。屍體的手裏還攥著半張地圖,背麵寫著幾行字,墨跡模糊,勉強能認出“血祭”、“重生”、“爐主”幾個詞。
    “重生?”吳迪皺起眉,突然想起剛才在陷阱裏看到的白光,還有那些沉浮的臉。這東西恐怕不隻是吞噬,還能“吸收”死者的意識,那個雇主的聲音,說不定就是被它同化的前人留下的。
    漏鬥狀的甲殼突然裂開道縫,裏麵伸出個腦袋,不是蟲,也不是獸,而是個人形,皮膚青灰色,五官模糊,隻有眼睛的位置嵌著兩顆巨大的青銅蟲背殼,正死死盯著吳迪。
    “又來一個……爐主。”那東西開口了,聲音像是無數人在同時說話,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其中就有雇主的聲音,還有那個民國兵痞的沙啞嗓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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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迪舉起洛陽鏟,手心全是汗。他注意到那人形的胸口,有個凹陷,形狀和他手裏的博山爐一模一樣。
    “把爐……給我……”人形伸出手,手指是根根觸須,末端分裂成細小的鉤子。周圍的囊泡劇烈晃動起來,液體裏的骨骼開始拚湊,隱約能看出手臂、腿骨的形狀,像是要從泡裏鑽出來。
    “去你媽的。”吳迪罵了句,轉身就跑。剛跑出兩步,就被一根突然橫過來的觸須纏住腳踝,猛地往回拽。他重重摔在地上,手電飛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幾圈,光柱剛好照到通道口——那裏不知什麽時候站滿了“人”,都是從囊泡裏爬出來的,骨骼外麵裹著層半透明的膜,像剛破殼的蟬,手裏都捧著微型的青銅博山爐。
    觸須越收越緊,吳迪感覺骨頭都要被勒斷了。他騰出右手,摸向背包裏的雷管,卻摸了個空——剛才在陷阱裏掙紮時,背包的拉鏈開了,雷管恐怕是掉了。
    “沒……沒雷管了?”他慌了神,左手胡亂揮舞,卻摸到個冰涼的東西——是那個從棺裏帶出來的青銅博山爐,爐蓋不知什麽時候合上了。此刻爐身滾燙,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裏麵鑽出來。
    “爐……爐開了……”人形發出興奮的嘶吼,周圍的“膜人”開始朝他圍過來,步伐僵硬,卻異常迅速。
    吳迪急中生智,抓起博山爐,狠狠砸向纏住腳踝的觸須。“滋啦”一聲,就像烙鐵燙在肉上,觸須猛地鬆開,縮了回去,斷口處流出墨綠色的汁液,腥臭難聞。
    他趁機爬起來,撿起地上的手電,發現博山爐掉在地上,爐蓋摔開了,裏麵滾出個東西——不是蟲子,是顆暗紅色的珠子,有鴿子蛋那麽大,表麵布滿血絲狀的紋路,正微微發燙。
    “血珠……”人形的聲音裏透著貪婪,“原來……藏在這裏……”
    吳迪一把抓起血珠,揣進懷裏,轉身衝向通道。那些膜人擋在前麵,他揮起洛陽鏟,專砸它們手裏的博山爐。爐碎的瞬間,膜人就像泄了氣的氣球,癱軟在地,化作一灘黏液。
    通道裏的肉壁開始收縮,變得越來越窄,黏液也越滲越多,幾乎要沒過膝蓋。吳迪能聽見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那個青灰色人形追了上來,速度快得驚人,觸須在地上拖出“沙沙”聲。
    “把血珠……留下!”
    聲音震得吳迪耳膜發疼,他回頭瞥了一眼,看見那人形的胸口凹陷處,正不斷滲出青銅色的霧氣,那些霧氣落地就變成青銅蟲,密密麻麻地朝他爬來。
    前麵的通道突然出現個岔口,左邊黑漆漆的,右邊有微光。吳迪想都沒想就衝進右邊,進去後才發現是個石室,不大,牆壁是石頭的,總算不是肉壁。石室中央有個石台,上麵擺著個東西,用黑布蓋著。
    他喘著粗氣關上門,用洛陽鏟頂住。門外傳來撞門聲,震得整個石室都在晃。吳迪走到石台邊,掀開黑布——下麵是個青銅鏡,半人高,鏡麵光滑,能清晰地照出他的臉。
    奇怪的是,鏡子裏的他,懷裏沒有血珠,手裏也沒有洛陽鏟,而是捧著那個青銅博山爐,爐蓋大開,正往裏麵看。
    吳迪心裏一驚,下意識摸向懷裏,血珠還在,滾燙滾燙的。他再看鏡子,裏麵的“他”突然笑了,嘴角咧開的弧度,和那些陶俑一模一樣。
    “你以為……你能跑掉?”鏡子裏的“他”開口了,聲音和那個青灰色人形一樣,混雜著無數人的嗓音,“從你拿起博山爐的那一刻,你就成了新的‘爐主’。”
    吳迪猛地後退,撞在門上。門外的撞擊聲停了,取而代之的是抓撓聲,像指甲在石頭上刮,刺耳得很。他看向鏡子,裏麵的景象變了——不再是石室,而是剛才那個巨大的腔室,鏡子裏的“他”正站在漏鬥狀的東西前,把血珠塞進了那人形胸口的凹陷處。
    “不……不是我!”吳迪大吼,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不聽使喚,正一步步走向鏡子。鏡麵泛起漣漪,像水一樣,他能聞到裏麵傳來的米酒香,比囊泡裏的更濃鬱,還帶著股甜味。
    鏡子裏的“他”朝他伸出手,笑容詭異“進來吧……我們早就等你了。”
    吳迪看見鏡子裏的“他”身後,站著好多人,有劉賀,有民國兵痞,有那個雇主,還有無數張陌生的臉,都在朝他笑。他們的胸口,都有一個和博山爐形狀吻合的凹陷。
    門外的抓撓聲越來越急,門板開始出現裂縫,青銅色的蟲子從縫裏鑽進來,在地上快速爬行。吳迪感覺懷裏的血珠越來越燙,像是要把他的皮膚燒穿。
    他突然想起師傅臨終前說的話“倒鬥這行當,看的不是眼力,是心。心不貪,邪祟近不了身。”
    貪?他是貪那筆錢嗎?好像不是。從看到青銅博山爐的第一眼起,他就覺得熟悉,像是在哪裏見過。現在想來,師傅的遺物裏,有個一模一樣的小玩意兒,隻是當時以為是個普通的古董。
    難道師傅也來過這裏?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鏡子裏的景象又變了,出現了個老人的身影,穿著打補丁的中山裝,手裏拿著個洛陽鏟,正是他師傅。鏡中的師傅正把一個青銅博山爐放進石台上的凹槽裏,然後轉身,朝鏡子外的吳迪看了一眼,嘴唇動了動,像是在說“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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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師傅!”吳迪大喊,眼淚突然湧了上來。他終於明白,師傅不是病死的,是來這裏了。
    鏡子裏的師傅笑了笑,然後轉身走向那個漏鬥狀的東西,胸口慢慢裂開個凹陷,和其他人一樣。
    “不!”吳迪猛地回過神,抓起洛陽鏟,狠狠砸向鏡子。
    “哐當”一聲,青銅鏡碎裂開來,鏡片四濺。其中一塊碎片彈到他腳邊,他低頭去看,碎片裏映出的不是他,是那個青灰色的人形,正站在他身後,觸須已經纏住了他的脖子。
    “晚了……”人形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冰冷刺骨。
    吳迪感覺意識在模糊,懷裏的血珠燙得像團火。他用盡最後一絲力氣,將血珠掏出來,塞進自己的嘴裏,狠狠咬碎。
    一股腥甜的液體湧進喉嚨,像生吞了一口滾燙的血。他聽見人形發出驚恐的尖叫,纏住脖子的觸須猛地鬆開。吳迪倒在地上,渾身發燙,皮膚下像是有無數蟲子在爬,卻不疼,反而有種奇異的舒暢。
    他看見那些青銅蟲開始融化,化作綠色的液體,滲進石縫裏。那個青灰色人形在痛苦地扭曲,身上的甲殼一塊塊脫落,露出裏麵的東西——不是血肉,是無數個青銅博山爐,層層疊疊地套在一起,像個巨大的俄羅斯套娃。
    石室的門“轟隆”一聲開了,外麵不再是通道,而是片星空,綴滿了亮晶晶的星星,像極了博山爐裏嵌著的那些牙齒。吳迪站起身,發現自己身上的黏液都消失了,衝鋒衣幹幹淨淨的,懷裏的血珠不見了,隻有那個青銅博山爐,靜靜地躺在手心,爐蓋緊閉,上麵的山巒紋裏,似乎有微光在流動。
    他往前走了一步,腳下不是石頭,是軟綿綿的雲。遠處傳來水流聲,比剛才聽到的更清晰,還夾雜著歌聲,像是很多人在合唱,調子很熟悉,是他老家龍穀小鎮的民謠。
    吳迪抬頭,看見星空中有個巨大的影子在緩緩轉動,像個磨盤,仔細看去,竟是那個漏鬥狀的甲殼,此刻正一點點分解,化作無數的光點,融入星空。
    “原來……不是吞噬,是回歸。”他喃喃自語,想起師傅的話,心不貪,邪祟近不了身。或許這東西不是邪祟,隻是在等待“爐主”帶著血珠來“釋放”它。
    歌聲越來越近,吳迪看見雲層裏走出些人影,模糊不清,卻讓他覺得親切。最前麵那個,穿著中山裝,手裏拿著洛陽鏟,正是他師傅。
    “師傅!”吳迪跑過去,卻發現自己穿過了師傅的身體,像穿過一道煙。
    師傅沒有回頭,隻是朝星空深處走去,和那些人影一起,漸漸消失在光點裏。吳迪低頭看了看手裏的博山爐,爐蓋不知什麽時候開了,裏麵沒有黑霧,沒有蟲子,隻有一捧星星,正閃閃發亮。
    他突然明白,自己成了新的“爐主”,但不是養料,是守護者。這博山爐,不是用來孵化青銅蟲的,是用來收集“回歸”的意識,讓它們在星空中安息。
    遠處的歌聲裏,夾雜著個熟悉的聲音,金絲眼鏡,白襯衫,正在唱“……龍穀的酒,喝一口,忘了愁……”
    吳迪笑了笑,握緊博山爐,朝著歌聲傳來的方向走去。雲層在腳下流動,像黏稠的米酒,帶著股微醺的甜。他知道前麵還有很多東西在等著他,或許是新的墓穴,或許是其他的“爐主”,或許是那些還沒回歸的意識。
    但他不怕了。
    因為懷裏的博山爐很暖,像師傅的手,像龍穀小鎮的爐火,像所有值得守護的東西,都在裏麵,安安穩穩的。
    他繼續往前走,身影漸漸消失在流動的雲層裏,隻有那捧星星的微光,還在雲海裏若隱若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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