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1章 有我無敵(1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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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裏的綠光停在三米開外,我數到第七次心跳時,終於看清那不是眼睛,而是兩盞掛在藤蔓上的青銅燈,燈芯裹著白色的東西,燒起來有股頭發燒焦的味道。子明鈴在胸口發燙,順著血脈往四肢流竄,指尖觸到的岩壁突然變得光滑,像是被人打磨過,湊近了看,上麵刻著密密麻麻的人名,筆畫裏嵌著暗紅色的粉末,刮下來一點撚在指間,能感覺到細微的顆粒——是骨灰。
    “子明……不孝……”
    斷斷續續的聲音從綠光深處飄出來,像有人在水裏說話,每個字都泡得發漲。我摸出打火機打著,火苗在潮濕的空氣裏抖得像條蟲子,照亮了眼前的景象綠光後麵是個天然形成的石窟,窟頂垂著的鍾乳石被人鑿成了鈴鐺的形狀,水滴順著石鈴的弧度往下淌,落在中央的石台上,發出“叮咚”的脆響,和子明鈴的共鳴混在一起,形成某種詭異的韻律。
    石台上躺著具屍體,穿著破爛的絲綢,看樣式是西周的貴族服飾,胸口插著柄青銅劍,劍穗上的玉墜還在微微晃動,玉色是那種極深的紅,像吸飽了血。屍體的左手握著隻小巧的青銅鈴,鈴口對著我的方向,剛才的聲音就是從鈴裏發出來的。
    “是子明侯。”我認出他腰間的玉帶鉤,和博物館裏展出的西周文物一模一樣。但他的臉不對勁,皮膚雖然幹癟,卻沒有腐爛,眼窩深陷的地方,正滲出黑色的黏液,順著臉頰往下滴,在石台上積成小小的水窪,裏麵映出無數個扭曲的人臉。
    子明鈴突然從胸口飛出來,懸浮在屍體上方,發出一陣急促的鳴響。石台上的屍體竟微微動了動,插著青銅劍的胸口起伏了一下,像是在呼吸。黑色黏液裏的人臉突然開始尖叫,聲音細得像嬰兒的啼哭,聽得人頭皮發麻。
    “鈴魂……要醒了……”子明侯的屍體張開嘴,牙齒早就掉光了,黑洞洞的嘴裏滾出顆珠子,落在石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那珠子是青灰色的,表麵布滿了細小的孔洞,像是被蟲蛀過,湊近了聞,有股淡淡的奶香味。
    我剛想撿起珠子,石窟深處突然傳來一陣巨響,像是有什麽沉重的東西正在移動。子明侯屍體上的青銅劍開始震動,劍身上的雲雷紋亮起金光,與子明鈴產生共鳴,在石窟中央形成一道光牆,將我們和深處的黑暗隔開。
    “它怕光。”屍體的喉嚨裏發出咯咯的聲響,黑色黏液裏的人臉突然全部轉向光牆,露出恐懼的表情,“鈴魂靠吞噬陰影生長,千年了……就等一個能承載子明鈴的人……”
    光牆突然劇烈晃動,像是被什麽東西撞擊。石窟頂部的石鈴開始往下掉,砸在地上碎成齏粉,粉末裏爬出細小的蟲子,通體雪白,長著芝麻大的眼睛,朝著光牆的方向蠕動,爬到光牆邊緣就化作一縷青煙,發出細微的慘叫聲。
    “是‘鈴蟲’。”子明侯的屍體抬起枯槁的手,指向那些蟲子,“以魂為食……鈴魂的幼蟲……”
    我突然想起王奎。剛才在漩渦裏分開時,他的褲腿上沾著類似的蟲子,當時以為是水草,現在看來,他恐怕已經……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我強忍著惡心,握緊從屍體旁撿起的青銅劍,劍身在手裏燙得像塊烙鐵。
    光牆的光芒越來越弱,撞擊的力量卻越來越強。石窟深處的黑暗裏,隱約能看見個巨大的輪廓,像是無數隻鈴鐺串在一起,組成了個不規則的球體,表麵覆蓋著白色的毛發,隨著移動不斷摩擦,發出沙沙的聲響,夾雜著細碎的銅鈴聲。
    “它在長大。”子明侯的屍體突然劇烈抽搐起來,黑色黏液裏的人臉開始扭曲、融合,漸漸變成一個模糊的女人輪廓,懷裏抱著個嬰兒,“鈴母的怨氣……子明氏的血脈……都成了它的養料……”
    光牆終於裂開一道縫隙,冷風從縫隙裏灌進來,帶著股甜膩的腐臭味。我看見縫隙後麵有無數隻眼睛在閃爍,紅的、綠的、黃的,像是把所有被吞噬的生靈的眼睛都安在了自己身上。緊接著,一隻長滿白毛的手伸了進來,指甲是青黑色的,指尖掛著串青銅鈴,正是之前在工棚裏見過的人臉鈴。
    “吼——”
    震耳的咆哮從縫隙裏傳來,光牆瞬間崩塌。子明鈴發出一聲悲鳴,飛回到我胸口,化作紅光鑽進體內。我感覺五髒六腑都在震動,像是被人用重錘敲打,手裏的青銅劍卻突然爆發出金光,劍穗上的紅玉墜滴下一滴血珠,落在劍刃上,金光更盛,竟在身前形成一道劍形的屏障。
    巨大的鈴魂撞在屏障上,發出一聲刺耳的金屬摩擦聲。我這才看清它的全貌那根本不是球體,而是無數具屍體被白草和銅鈴串在一起,形成了個高達三米的怪物,每個屍體的嘴裏都含著隻青銅鈴,隨著它的呼吸不斷作響。最上麵的是鈴母的屍體,頭發像瀑布一樣垂落,纏住下麵的屍體,臉上沒有眼睛,隻有兩個黑洞,黑洞裏不斷湧出鈴蟲。
    “用……珠子……”子明侯的屍體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指向石台上的青灰珠子,“那是……鈴魂的……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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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恍然大悟。那珠子不是普通的玉石,是鈴魂的核心,就像蛇的七寸。但鈴魂擋在石台前,根本無法靠近。它似乎看穿了我的意圖,突然張開由屍體組成的“嘴”,噴出一股黑色的霧氣,霧氣落在地上,瞬間長出無數白草,草葉間的鈴鐺發出誘惑的聲響,像是有無數人在耳邊低語,勸我放下武器,接受被吞噬的命運。
    “別聽它的!”子明鈴在體內發出警示,紅光順著血脈流到四肢,我感覺力量源源不斷地湧出來,“那些是被吞噬者的殘魂,它們想拉你入夥!”
    我咬緊牙關,青銅劍橫掃,金光斬斷了靠近的白草。草葉斷裂的地方流出綠色的汁液,落在地上冒起白煙,發出刺鼻的氣味。鈴魂顯然被激怒了,無數隻手從屍體堆裏伸出來,抓向我的腳踝,每隻手上都戴著青銅鈴,鈴聲響成一片,震得我頭暈目眩。
    就在這時,我注意到鈴魂腳下的石縫裏,有什麽東西在閃爍。湊近了看,是之前失蹤的驢友的登山包,拉鏈敞開著,露出裏麵的信號彈。我心裏一動,突然想起王奎說過,這信號彈是他托人從部隊裏弄來的,燃燒時溫度能達到三千度。
    我假裝被鈴聲震懾,踉蹌著後退,悄悄靠近登山包。鈴魂果然以為我要逃跑,加快速度追過來,屍體堆裏伸出的手幾乎要抓到我的後背。我猛地轉身,抓起信號彈拔掉保險栓,朝著鈴魂最密集的地方扔過去。
    耀眼的紅光瞬間照亮了整個石窟,高溫讓空氣都在扭曲。鈴魂發出痛苦的咆哮,組成它身體的屍體開始燃燒,白草和青銅鈴在高溫下融化,發出刺鼻的氣味。我趁機衝到石台前,撿起青灰珠子,珠子入手冰涼,上麵的孔洞裏滲出黑色的液體,像是在哭泣。
    鈴魂的核心被拿走,龐大的身軀開始崩潰,燃燒的屍體紛紛掉落,露出裏麵的白草組成的骨架。最上麵的鈴母屍體突然睜開眼睛,黑洞裏流出紅色的眼淚,朝著我的方向伸出手,像是在哀求。
    “結束了。”我舉起青銅劍,金光穿透鈴母的屍體,她的身體在光芒中漸漸消散,隻剩下懷裏的嬰兒骨架,手裏攥著隻小小的鈴鐺,正是子明鈴的縮小版。
    石窟的震動越來越劇烈,頂部的岩石不斷掉落。子明侯的屍體已經徹底不動了,黑色黏液裏的人臉全部化作青煙,石台上隻留下那柄青銅劍,劍穗上的紅玉墜閃爍著柔和的光。
    我撿起青銅劍,剛想往石窟外跑,卻發現入口已經被掉落的岩石堵住了,隻剩下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外麵傳來熟悉的銅鈴聲,不是子明鈴,也不是人臉鈴,而是……王奎的手機鈴聲!
    “是王奎!他還活著!”我興奮地朝著縫隙大喊,“王奎!是我!”
    外麵的鈴聲停了,接著傳來王奎虛弱的聲音“老……老陳……快……快走……那些黑衣人……還有……還有很多……”
    話音未落,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槍聲,接著是王奎的慘叫。我心裏一沉,拚命用青銅劍劈砍堵住入口的岩石,劍刃碰撞在石頭上,迸出無數火星。縫隙外的光線突然變暗,一隻戴著黑色手套的手伸了進來,手裏拿著隻完整的人臉鈴,鈴口正對著我的眼睛。
    “找到你了。”刀疤臉的聲音從外麵傳來,帶著惡意的笑,“子明鈴的新宿主,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
    人臉鈴突然響起,我感覺魂魄像是要被吸出去,眼前陣陣發黑。子明鈴在體內劇烈反抗,紅光與鈴口的黑氣碰撞在一起,發出滋滋的響聲。縫隙外傳來刀疤臉的悶哼,顯然也不好受。
    “把鈴魂核交出來。”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痛苦,“不然我讓你嚐嚐被鈴蟲啃噬的滋味,它們最喜歡新鮮的魂魄。”
    石窟再次劇烈震動,頭頂的岩石開始大麵積掉落,顯然支撐不了多久了。我知道不能拖延,握緊青銅劍,子明鈴的紅光凝聚在劍刃上,準備給刀疤臉致命一擊。
    就在這時,縫隙外突然傳來刀疤臉的慘叫,接著是重物倒地的聲音。一隻沾滿血的手伸了進來,手裏拿著半塊玉佩,正是之前在子明侯墓裏見過的那種龍形佩。
    “快……走……”是王奎的聲音,氣若遊絲,“從……從後麵的水道……能出去……”
    我趕緊接過玉佩,玉佩入手溫熱,上麵刻著的龍形突然活了過來,在玉麵上遊動,指引著石窟深處的方向。那裏果然有個被藤蔓遮掩的洞口,水流從裏麵潺潺流出,帶著股潮濕的泥土味。
    “王奎!你撐住!我馬上來救你!”我朝著縫隙大喊,卻沒有回應。外麵的槍聲和銅鈴聲漸漸遠去,隻剩下石窟崩塌的轟鳴。
    我知道沒時間猶豫了,最後看了眼縫隙外的黑暗,握緊青銅劍和鈴魂核,鑽進了水道。水流冰冷刺骨,剛走了幾步,就聽見身後傳來巨響,整個石窟徹底塌了下去,將入口完全封死。
    水道狹窄而曲折,隻能容一人彎腰前行。牆壁上長滿了濕滑的苔蘚,偶爾能看到嵌在裏麵的青銅鈴,鈴口都朝著水流的方向,像是在指引道路。子明鈴在體內輕輕顫動,與水道裏的鈴鐺產生共鳴,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擋住了後麵湧來的泥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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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聽見前方傳來微弱的光亮和水流聲。鑽出水道時,發現自己站在一條地下暗河的岸邊,河水清澈見底,能看到水底散落的陶片和玉石,顯然是從子明侯墓裏衝出來的。
    暗河的對岸有個洞口,洞口的岩石上刻著個巨大的鈴鐺圖案,圖案中間有個凹槽,形狀和手裏的鈴魂核一模一樣。我這才明白,王奎給我的玉佩不是指引逃生的路,而是指引我來這裏——這才是真正封印鈴魂的地方。
    就在我準備過河時,暗河的水麵突然開始旋轉,形成一個漩渦,和之前在溶洞裏見到的一模一樣。漩渦中心浮出個黑色的影子,穿著黑色的衝鋒衣,臉上戴著個青銅麵具,麵具上刻著鈴鐺的紋樣,正是筆記本裏照片上的人。
    “終於等到你了。”麵具人的聲音經過處理,分不清男女老少,“我是‘鈴守’,守護鈴魂的最後一人。”
    他朝著我伸出手“把鈴魂核給我,我會完成最後的封印,你可以帶著子明鈴離開,永遠不再被這些東西糾纏。”
    子明鈴在體內突然發出警示,紅光閃爍,顯然在提醒我不要相信。暗河對岸的洞口突然傳來響動,從裏麵走出幾個黑衣人,手裏舉著槍,槍口對準了我們,為首的人臉上沒有刀疤,卻在眼角有顆痣,正陰惻惻地盯著我手裏的鈴魂核。
    “看來‘鈴守’也背叛了我們。”痣眼男冷笑一聲,“老規矩,拿到東西,人滅口。”
    麵具人突然轉身,從懷裏掏出個青銅哨子,吹了聲急促的調子。暗河的水麵突然沸騰起來,無數隻鈴蟲從水底鑽出來,朝著黑衣人撲過去。痣眼男沒想到會這樣,慌亂中開槍射擊,子彈打在水麵上,濺起無數水花,卻傷不到鈴蟲分毫。
    “趁現在!”麵具人朝我大喊,“把鈴魂核放進凹槽!快!”
    我知道這是唯一的機會,舉起鈴魂核就要往對岸扔。就在這時,子明鈴突然飛出體外,懸浮在暗河中央,發出一陣悲傷的鳴響。暗河的水麵映出無數影像子明侯殺死女兒的場景,鈴母抱著嬰兒被活埋的場景,黑衣人用活人喂養鈴魂的場景……還有王奎被刀疤臉抓住的畫麵,他的胸口插著柄青銅劍,嘴裏卻還在喊著我的名字。
    “不——”
    我感覺心髒像是被人攥住了,鈴魂核從手裏滑落,掉進暗河的漩渦裏。漩渦瞬間擴大,將整個暗河都卷了進去,麵具人和黑衣人都被卷了進去,發出淒厲的慘叫。子明鈴發出一聲絕望的悲鳴,朝著漩渦中心飛去,紅光與漩渦的黑氣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道巨大的光柱,貫穿了整個地下暗河。
    我被光柱的力量震飛出去,撞在岩壁上暈了過去。失去意識前,我看到漩渦中心浮出個嬰兒的虛影,懷裏抱著隻小小的鈴鐺,正朝著我的方向微笑。而暗河對岸的洞口,突然湧出無數隻青銅鈴,鈴口都對著漩渦,發出整齊劃一的鳴響,像是在進行一場跨越千年的告別。
    不知過了多久,我在一陣劇烈的咳嗽中醒來,發現自己躺在一片沙灘上,身邊是潺潺流淌的河水,顯然是暗河的出口。手裏的青銅劍還在,子明鈴卻不見了,胸口隻留下個淡淡的鈴鐺印記,像是從未出現過。
    遠處傳來警笛聲,越來越近。我知道是時候離開了,最後看了眼龍王溝的方向,那裏的山霧又開始聚集,隱約能聽到銅鈴聲,像是在說“還沒完”。
    我站起身,朝著警笛聲相反的方向走去。沙灘上散落著些貝殼,其中一個貝殼裏卡著半塊龍形佩,正是王奎給我的那半塊。佩上的龍形眼睛處,鑲嵌著顆紅色的珠子,像是用人血染紅的。
    口袋裏的青銅劍突然發燙,劍穗上的紅玉墜開始閃爍,指向遠方的山脈。我知道,子明鈴雖然消失了,但它留下的印記還在,鈴魂的威脅也沒有徹底解除。那些隱藏在暗處的黑衣人,那些還沒被發現的鈴鐺,還有王奎的下落……這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卻驅不散心底的寒意。我握緊半塊龍形佩,加快了腳步。無論前方等待我的是什麽,我都必須走下去——因為這是我欠王奎的,也是子明鈴選擇我的原因。
    這條路,還很長。
    龍形佩在掌心焐了三天,血珠似的紅珠終於不再發燙。我沿著暗河出口的溪流往下走,第七個岔路口處見到塊歪斜的路牌,鐵皮上鏽著“瓦窯村”三個字,被蟲蛀的木杆上還纏著半截紅繩,繩結和龍王溝的祭祀紅布如出一轍。
    村口的老槐樹下坐著個穿藍布衫的婆婆,手裏攥著隻缺了口的青銅鈴,正用布擦拭鈴身的綠鏽。見我走近,她突然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裏閃過絲警惕“外鄉人?來收古董的?”
    我摸出半塊龍形佩“找個人。”紅珠在陽光下泛出細碎的光,婆婆手裏的銅鈴突然“叮”地響了一聲,鈴口對準我的方向,像是在辨認什麽。
    “找王奎?”她往旁邊挪了挪,露出身後的柴房,門板上貼著張泛黃的符紙,畫著雲雷紋,邊角已經卷成了筒,“那後生前天被人抬回來的,胸口插著半截箭,隻剩口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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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柴房裏彌漫著草藥和血腥氣。王奎趴在草垛上,後心的傷口糊著黑色的藥膏,掀開沾血的襯衫,能看見白草的根須正從傷口裏往外鑽,像細小的白蛇纏在骨頭上。他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手指無意識地摳著草垛,留下一個個帶血的指痕。
    “是鈴蟲的卵。”婆婆端著碗黑褐色的藥湯進來,銅鈴掛在她胸前,隨著腳步輕輕晃動,“這東西鑽心,得用‘鎮鈴草’熬湯洗,不然過不了今晚。”
    藥湯潑在傷口上,白草根須突然劇烈扭動,發出滋滋的響聲,冒出股青煙。王奎疼得渾身抽搐,眼睛猛地睜開,瞳孔裏映出無數個細小的鈴鐺影子,嘴裏斷斷續續地喊“鈴母……鈴魂核……”
    婆婆突然按住他的肩膀,胸前的銅鈴貼在他後心,鈴口對著傷口輕輕搖晃。奇異的是,那些白草根須竟順著鈴口往裏鑽,像被無形的力量吸著,王奎的抽搐漸漸平息,額頭滲出的冷汗在草垛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老陳家的法子。”她拔出銅鈴,鈴口卡著團蠕動的白草,被她用指甲掐斷,扔在地上用腳碾爛,“當年子明侯的後代逃到這兒,傳下這手藝,專克鈴鐺裏的邪祟。”
    王奎醒轉時已是後半夜。月光從柴房的破洞漏進來,照在他攤開的手掌上——那裏有道新鮮的刀疤,是用碎瓷片劃的,血珠凝成的圖案正是鈴魂核的形狀。“他們要找鈴魂核。”他聲音嘶啞得像被砂紙磨過,“刀疤臉沒死,被個戴麵具的人救了,說要去‘焚鈴窟’煉鈴。”
    我想起暗河漩渦裏的麵具人。當時他吹哨子喚出鈴蟲,動作熟稔得像是在調遣自家牲口,絕不是普通的黑衣人。“焚鈴窟在哪?”
    “不知道。”王奎突然劇烈咳嗽,咳出的血沫裏混著細小的白草,“但他們說……要湊齊‘子母鈴’才能開窟……母鈴在鈴母手裏,子鈴……”他指了指我的胸口,“在你身上。”
    話音未落,村口突然傳來狗吠,緊接著是銅鈴墜地的脆響。婆婆衝出去時,柴房的門被人從外麵踹開,三個黑衣人舉著槍闖進來,為首的痣眼男把玩著隻人臉鈴,鈴口的孔洞裏塞著縷灰白的頭發。
    “找到你們了。”他身後的矮個子甩出條鐵鏈,鏈環上纏著白草,“鈴守說了,帶活的回去,正好當焚鈴窟的祭品。”
    王奎突然從草垛下摸出把柴刀,朝著痣眼男劈過去。鐵鏈纏住他的手腕,白草順著刀刃往上爬,瞬間勒出血痕。我抓起牆角的扁擔砸向矮個子,卻被第三個黑衣人用槍托抵住胸口,槍管上的青銅鈴貼著我的皮膚,冰涼刺骨。
    “別動。”黑衣人扣動扳機的手指戴著黑手套,鈴口對準我的心髒,“子鈴的宿主要是死了,焚鈴窟可就開不了了。”
    婆婆突然舉著銅鈴衝進來,鈴口對著黑衣人撒出把粉末,是曬幹的鎮鈴草灰。人臉鈴發出刺耳的尖嘯,黑衣人像是被燙到似的扔了槍,手背冒出密密麻麻的紅疹,癢得直跺腳。
    “走後門!”婆婆拽著我們往柴房後牆跑,那裏有個狗洞,鑽出洞就是片茂密的竹林,竹節上都刻著細小的雲雷紋,“順著竹節走,能到焚鈴窟的後山。”
    竹林裏的風帶著哨音,像無數隻鈴鐺在同時搖晃。跑出半裏地,王奎突然拽住我的胳膊,指著前方的竹林縫隙——月光下,十幾個黑衣人正舉著洛陽鏟挖地,泥土裏翻出些青灰色的骨頭,每節骨頭上都鑽著小孔,穿在紅繩上,像串被遺棄的風鈴。
    “他們在找‘鈴骨’。”王奎的聲音發顫,“鈴守說,用三百根鈴骨鋪成路,才能通到焚鈴窟的正門。”
    我們貼著竹林邊緣往山上爬,竹節上的雲雷紋越來越清晰,到半山腰時竟在竹身上組成了完整的圖案,與子明鈴的紋路如出一轍。最粗的那根楠竹裏藏著個暗格,裏麵放著卷羊皮地圖,畫著焚鈴窟的剖麵圖,窟底的位置標著個鈴鐺形狀的符號,旁邊寫著“鈴母棺”。
    “原來鈴母的棺材不在溶洞。”我摸著地圖上的朱砂線,那是條從焚鈴窟通往瓦窯村的密道,“他們把她藏在這兒,用全村人的血養著。”
    王奎突然指向山頂“看!”
    夜霧裏浮著片暗紅色的光,像燒紅的烙鐵浸在水裏。隱約能聽見鐵器碰撞的叮當聲,夾雜著女人的哭泣,哭聲裏裹著細碎的銅鈴聲,聽得人骨髓發麻。
    “是鈴母在哭。”婆婆不知何時跟了上來,手裏的銅鈴用紅繩係在拐杖上,“焚鈴窟的火點起來了,他們要燒了鈴母煉子母鈴。”
    爬到山頂時,焚鈴窟的全貌終於在眼前展開。那是個巨大的火山口,內壁的岩石被熏得漆黑,窟底的火堆上架著口青銅棺,棺身的鈴鐺紋樣正在火光中扭曲,像活過來的蛇。鈴鐺棺周圍站著幾十個黑衣人,每人手裏都舉著隻青銅鈴,隨著鈴守的哨聲整齊搖晃,鈴口對準棺材,發出低沉的嗡鳴。
    鈴守依舊戴著青銅麵具,站在火堆旁念著晦澀的咒語。他手裏的人臉鈴比其他人的大一圈,鈴口卡著顆青灰色的珠子——是鈴魂核!暗河漩渦裏失落的鈴魂核,竟被他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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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辰到了。”鈴守舉起鈴魂核,朝著青銅棺擲去。珠子撞在棺蓋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棺材突然劇烈震動,棺身的鈴鐺紋樣亮起紅光,與黑衣人手裏的銅鈴產生共鳴,整個焚鈴窟都在嗡嗡作響。
    青銅棺的蓋子緩緩打開,裏麵躺著的卻不是鈴母的屍體。無數根白草從棺底鑽出來,交織成個女人的輪廓,長發垂落的地方,每根發絲都是由細小的銅鈴串成,隨著她的呼吸輕輕作響。最詭異的是她的臉,竟是由無數張嬰兒的臉組成的,眼睛的位置是兩個黑洞,正滲出紅色的眼淚,滴在棺底的白草上,長出一朵朵血紅色的花。
    “是鈴母的怨念所化。”婆婆的銅鈴突然發燙,“她被親生父親活埋,又看著孩子被煉成鈴魂,怨氣太重,早就不是人了。”
    鈴守突然摘下麵具,露出張年輕的臉,眉眼間竟和子明侯有幾分相似。他朝著青銅棺跪下,額頭抵著滾燙的岩石“先祖在上,今日焚鈴窟開,必讓子明氏重掌鈴權!”
    黑衣人紛紛舉起銅鈴,朝著鈴母的虛影搖晃。無數道黑氣從鈴口湧出,鑽進虛影的黑洞眼睛裏,她的輪廓越來越清晰,白草組成的手臂突然伸長,抓住離得最近的黑衣人,往嘴裏塞去。那黑衣人連慘叫都沒發出,就被白草纏成了個粽子,幾秒鍾後就化作截青灰色的骨頭,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快阻止他們!”王奎拽著我往窟底跑,“等她吞噬夠了魂魄,就再也收不住了!”
    我們順著岩壁上的藤蔓往下滑,快到窟底時,子明鈴留下的胸口印記突然發燙。鈴母的虛影似乎察覺到什麽,黑洞眼睛轉向我的方向,白草手臂帶著呼嘯的風聲撲過來,上麵的銅鈴發出刺耳的尖嘯,震得我頭暈目眩。
    婆婆突然將手裏的銅鈴朝我扔過來“接住!這是‘鎮母鈴’,子明侯當年特意煉來鎮住她的!”
    銅鈴落在我掌心的瞬間,胸口的印記爆發出紅光,與鎮母鈴產生共鳴。白草手臂撞在紅光上,發出滋滋的響聲,草葉上的銅鈴紛紛碎裂,露出裏麵的嬰兒指骨。鈴母發出痛苦的咆哮,虛影開始扭曲,組成她臉的嬰兒臉紛紛尖叫,像是在反抗。
    “毀了鈴魂核!”婆婆的聲音在焚鈴窟裏回蕩,她正被幾個黑衣人圍攻,拐杖上的紅繩被扯斷,鎮母鈴的另一半落在地上,被亂腳踩成了碎片,“鈴魂核是她的根!”
    我這才注意到,鈴魂核正嵌在鈴母的眉心,發出幽幽的青光,源源不斷地往她體內輸送黑氣。鈴守站在不遠處,舉著把青銅劍,劍穗上的玉墜和子明侯的一模一樣,顯然也是子明氏的後代。
    “攔住他!”鈴守朝著黑衣人下令,自己卻朝著青銅棺走去,手裏拿著個火把,“就算毀了鈴母,我也要拿到‘鈴經’!”
    王奎突然撲向鈴守,死死抱住他的腿。火把掉在地上,點燃了地上的油脂,火苗順著白草往青銅棺蔓延。鈴守怒吼著用劍柄砸王奎的頭,鮮血順著王奎的額頭往下流,滴在白草上,竟讓那些草葉紛紛蜷縮起來,像是害怕這血。
    “我的血……有用……”王奎突然笑起來,用碎瓷片劃破掌心,將血往鈴魂核的方向抹,“老陳……快……”
    我握緊鎮母鈴,朝著鈴母的虛影衝過去。紅光在身前形成道光盾,撞開白草手臂,直逼她眉心的鈴魂核。那些組成她身體的白草突然瘋狂生長,將我纏了個結實,草葉上的銅鈴響成一片,無數個嬰兒的哭聲鑽進耳朵,像是要把我的魂魄都吸出去。
    胸口的印記越來越燙,子明鈴的力量源源不斷地湧出來。我感覺體內有什麽東西正在覺醒,眼前突然閃過無數畫麵子明侯活埋女兒的場景,鈴母抱著嬰兒被白草吞噬的場景,還有無數個像王奎一樣被當作祭品的人……
    “啊——”
    我發出一聲長嘯,鎮母鈴突然爆發出耀眼的紅光,將所有白草都震得粉碎。鈴魂核從鈴母眉心脫落,在空中發出一聲悲鳴,朝著我的方向飛來。我伸手接住它,青灰色的珠子在掌心發燙,上麵的孔洞裏滲出黑色的液體,像是在哭泣。
    鈴母的虛影失去了鈴魂核,開始快速消散,組成她身體的白草紛紛化作青煙,隻留下無數隻細小的銅鈴,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響聲,像是在進行最後的告別。
    焚鈴窟的震動越來越劇烈,岩壁上的岩石不斷掉落。鈴守趁著混亂,從青銅棺裏摸出一卷獸皮,上麵刻著密密麻麻的文字,正是他要找的鈴經。王奎想阻止他,卻被他一腳踹倒,撞在燃燒的白草上,瞬間燃起了火苗。
    “王奎!”我衝過去想滅火,卻被突然掉落的岩石擋住了去路。王奎在火裏掙紮著,朝著我的方向伸出手,嘴裏喊著什麽,聲音卻被岩石墜落的轟鳴淹沒。
    鈴守拿著鈴經,朝著焚鈴窟的另一個出口跑去,那裏有個被藤蔓遮掩的石門,門楣上刻著個巨大的鈴鐺圖案,正是羊皮地圖上標注的密道入口。我想追上去,胸口的印記卻突然劇痛,像是有什麽東西要破體而出。
    焚鈴窟的頂部開始大麵積坍塌,火光中,我看見無數隻銅鈴從岩壁裏滾出來,朝著密道的方向滾動,像是在追隨鈴守的腳步。婆婆的屍體躺在不遠處,手裏還攥著半截鎮母鈴,臉上帶著解脫的笑容。
    我知道不能再等了,最後看了眼火中的王奎,轉身朝著另一個出口跑去。身後傳來驚天動地的巨響,焚鈴窟徹底塌了下去,將所有的罪惡和悲傷都埋在了地下。
    跑出焚鈴窟時,天已經蒙蒙亮了。山腳下的瓦窯村升起了嫋嫋炊煙,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我摸了摸胸口的印記,那裏已經恢複了平靜,隻有掌心的鈴魂核還在微微發燙,上麵的孔洞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輕輕跳動,像是顆微小的心髒。
    遠處的公路上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越來越近。我知道,鈴守帶著鈴經跑了,他肯定會用鈴經做更可怕的事。而王奎……我不敢再想下去,隻能握緊鈴魂核,朝著公路的方向走去。
    口袋裏的鎮母鈴突然響了一聲,清脆悅耳,像是在提醒我這場跨越千年的恩怨,還遠遠沒有結束。那些散落的銅鈴,那卷神秘的鈴經,還有子明氏隱藏的秘密……都在前方等著我。
    路還很長,我必須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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