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9章 無憂無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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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林深處的晨露打濕了褲腳,帶著山澗特有的涼意。吳憂把最後一塊紅薯塞進嘴裏,粗糙的薯皮刮得喉嚨發疼,卻舍不得浪費半點。兵符和闖王令被他用布緊緊裹著,貼在胸口,青銅的涼意透過粗布滲進來,倒讓昏沉的腦子清醒了幾分。
    “前麵有片竹林,咱們去那邊歇歇腳。”阿秀指著前方隱約可見的青綠色,她牽著的小石頭已經走得打晃,眼皮子黏在一起,卻硬是咬著牙不肯說累。這孩子自從落霞村被燒後就很少說話,隻是看人的眼神裏多了些與年齡不符的警惕,像隻被煙熏過的小獸。
    隊伍蹣跚著走進竹林,腳下的落葉變成了枯黃的竹籜,踩上去沙沙作響。李郎中找了塊背風的巨石,讓張嫂子靠坐著,又拿出僅剩的藥膏給她換藥。婦人依舊昏迷不醒,嘴唇幹裂得像塊枯樹皮,隻有胸口微弱的起伏證明還活著。
    “郎中,她還能撐多久?”吳憂蹲在旁邊,看著張嫂子蠟黃的臉。這是個老實巴交的農婦,丈夫在複明寨守寨時被清兵砍死了,如今隻剩下她一個人,若是再挺不過去……
    李郎中歎了口氣,往婦人嘴裏喂了點清水“難說了,瘴氣入體太深,我這藥隻能吊著她的命。要是能找到‘還魂草’,或許還有救。”他指了指竹林深處,“這湘西一帶的懸崖上倒是長這個,但那地方……”
    “我去采。”吳憂站起身,腿上的傷口雖然還疼,卻已能正常走路。
    “我跟你去。”阿秀立刻放下小石頭,從腰間解下繩索——那是李忠生前編的藤繩,堅韌得很,“我從小在山裏爬慣了,比你利索。”
    吳憂想拒絕,卻對上少女清亮的眼睛。那裏麵沒有絲毫猶豫,隻有一股不容分說的執拗。他想起落霞村被燒時,阿秀背著受傷的小石頭在火裏鑽來鑽去,臉上沾著煙灰,眼神卻比火光還亮。
    “多帶幾個人。”秦老道不在,他得學著周全,“讓王大哥和趙二哥跟著,也好有個照應。”
    兩個精壯的漢子應聲站起來,王大哥背上背著砍刀,趙二哥則揣了把淬了毒液的匕首——那是他祖傳的手藝,據說見血封喉。
    四人剛要動身,竹林外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嘚嘚的蹄聲敲在青石板上,格外刺耳。吳憂心裏一緊,示意大家藏起來,自己則扒開竹葉往外看。
    隻見十幾個清兵騎著馬從竹林外經過,為首的是個穿著藍色戰袍的千戶,腰間掛著把腰刀,刀鞘上鑲嵌著寶石,在晨光下閃閃發亮。他身後跟著幾個親兵,個個腰杆筆挺,眼神銳利,顯然是精銳。
    “千戶大人,這林子裏真有反賊?”一個親兵問道,聲音裏帶著不屑,“依我看,不過是些鄉野村夫,哪配勞動您親自出馬。”
    千戶冷笑一聲,聲音裏帶著股陰柔“夜梟大人有令,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那吳憂帶著傳國玉璽,要是跑了,咱們都得掉腦袋。”他勒住馬,突然看向竹林方向,“這林子倒是個藏人的好地方,去搜搜。”
    吳憂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握緊了腰間的彎刀。阿秀已經把繩索纏在手腕上,王大哥和趙二哥也抽出了兵刃,四人交換了個眼神,都做好了拚命的準備。
    就在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號角聲,嗚嗚咽咽的,像是有大軍來了。千戶臉色一變,罵了句“晦氣”,調轉馬頭“撤!去看看是什麽情況!”
    馬蹄聲漸漸遠去,四人這才鬆了口氣,後背已被冷汗浸透。
    “夜梟……”吳憂低聲念著這個名字,剛才那千戶的聲音讓他莫名覺得熟悉,像是在哪裏聽過,“王大哥,你聽出那千戶是誰了嗎?”
    王大哥皺著眉想了半天,搖了搖頭“沒聽過湖廣有這麽號人物。不過他那聲音……倒像是個讀書人,不像行伍出身。”
    趙二哥突然插話“我剛才看他左手食指缺了半截,像是被什麽東西咬掉的。”
    吳憂心裏一動,半截食指……他猛地想起父親書房裏的那本線裝書,書頁裏夾著張字條,上麵寫著“夜梟,斷指,善偽聲”。當時他隻當是父親隨手記的,現在想來,竟是重要的線索!
    “先去采還魂草。”他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眼下救人要緊,“采完藥就趕緊回來,這裏不能久留。”
    四人鑽進竹林深處,越往裏走,地勢越發陡峭。阿秀在前麵開路,她認得這種懸崖,專挑藤蔓密集的地方走,時不時回頭叮囑吳憂小心腳下的滑石。王大哥和趙二哥跟在後麵,警惕地看著四周,手裏的兵刃握得緊緊的。
    走到一處斷崖邊,阿秀指著崖壁上的幾株紫色植物“那就是還魂草!”
    吳憂探頭一看,斷崖深不見底,雲霧繚繞,還魂草長在離地三丈多高的石縫裏,旁邊隻有幾根細弱的藤蔓,看著就讓人腿軟。
    “我下去。”阿秀把繩索一端係在旁邊的老竹上,打了個死結,又用力拽了拽,確認牢固後,才抓住繩索往下滑。
    “小心點!”吳憂趴在崖邊,看著少女的身影越來越小,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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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秀動作很靈活,像隻猿猴,她避開鋒利的石棱,很快就到了還魂草旁邊。她騰出一隻手去拔草,就在這時,石縫裏突然竄出一條青蛇,吐著信子朝她的手咬去!
    “小心!”吳憂大喊。
    阿秀反應極快,另一隻手猛地抓住蛇頭,順勢一擰,蛇身立刻軟了下去。她把蛇扔到崖下,拔下還魂草塞進懷裏,對著上麵喊道“沒事!”
    就在她準備往上爬時,係在老竹上的繩索突然鬆了一下!那老竹的根部不知被什麽啃過,本就不結實,被她這麽一拽,竟哢嚓一聲斷了!
    “阿秀!”吳憂眼疾手快,撲過去抓住繩索的另一端,可阿秀的體重加上下墜的力道,瞬間把他也帶得往前滑了半步,半個身子探出了崖外。
    王大哥和趙二哥趕緊衝過來,一人抓住吳憂的腰帶,一人死死按住他的肩膀。三人合力往上拉,繩索勒得吳憂手心生疼,肩膀上的舊傷也裂開了,血順著胳膊往下滴。
    “抓緊了!”吳憂對著下麵喊,聲音都在發抖。
    阿秀在空中晃了晃,很快穩住身形,她用腳蹬著崖壁,借力往上爬。就在她快要到崖邊時,突然喊道“下麵有人!”
    吳憂低頭一看,隻見雲霧裏隱約有幾個黑影正往上爬,手裏還拿著鉤子,顯然是衝著他們來的。
    “是黑風寨的人!”王大哥怒喝一聲,從背上摘下砍刀,“趙二,你幫吳公子拉人,我去擋住他們!”
    他跑到崖邊,對著下麵的黑影砍去,刀風淩厲,逼得黑影暫時不敢上前。可黑影人多,很快就有鉤子甩了上來,勾住了旁邊的竹子。
    “快!再用點力!”吳憂額頭上的青筋都爆起來了,手臂酸得快要失去知覺。
    阿秀終於抓住了他的手,吳憂一把將她拉了上來,兩人都摔在地上,氣喘籲籲。趙二哥趕緊割斷繩索,那些黑影沒了借力點,紛紛掉回了崖下,發出幾聲慘叫。
    “快走!”吳憂拉起阿秀,四人頭也不回地往竹林外跑。懷裏的還魂草被阿秀緊緊攥著,葉片上的露水打濕了衣襟,帶著股清苦的藥香。
    回到休息的地方,李郎中立刻用還魂草搗了藥,給張嫂子灌了下去。沒過多久,婦人的臉色果然好看了些,嘴唇也有了點血色,呼吸也平穩了。
    “有救了,有救了。”李郎中擦了擦汗,臉上露出笑容。
    吳憂鬆了口氣,剛想坐下歇會兒,突然看到小石頭正盯著竹林深處,小臉上滿是驚恐。他順著孩子的目光看去,隻見十幾個黑影正從竹林裏鑽出來,為首的正是那個斷了半截食指的千戶!
    “被盯上了。”吳憂的心沉了下去,他握緊彎刀,對眾人說,“王大哥,你帶著張嫂子和小石頭從左邊走,李郎中,你帶著其他人從右邊撤,我和阿秀斷後!”
    “不行!要走一起走!”阿秀立刻反對,手裏的短刀握得更緊了。
    “這是命令!”吳憂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決,“玉璽和兵符不能丟,你們必須把它們帶出去!”他把油布包塞給王大哥,“記住,去湘西找苗王,隻有他能幫咱們!”
    王大哥看著他,眼眶通紅,重重地點了點頭“吳公子,你多保重!”他背起張嫂子,抱起小石頭,帶著眾人往左邊跑去。
    千戶顯然沒料到他們會分兵,愣了一下,隨即冷笑“想跑?給我追!”他指著吳憂和阿秀,“這兩個交給我!”
    十幾個親兵立刻分成兩撥,一撥去追王大哥他們,一撥則朝著吳憂和阿秀圍過來。
    “跟我來!”吳憂拉著阿秀往竹林深處跑,那裏他剛才留意過,有片沼澤地,或許能擋住他們。
    兩人在竹林裏穿梭,身後的馬蹄聲越來越近。千戶的聲音像毒蛇吐信“吳憂,你跑不掉的!把玉璽交出來,我保你不死!”
    吳憂充耳不聞,他拉著阿秀拐了個彎,眼前果然出現一片黑黢黢的沼澤,上麵漂浮著些枯黃的水草,散發著腐臭的氣味。
    “跳!”他大喊一聲,拉著阿秀跳了下去。
    沼澤地比想象中深,剛跳下去就陷到了膝蓋。吳憂不敢亂動,隻能扶著阿秀,慢慢往對岸挪。身後的親兵追到岸邊,看著黑漆漆的沼澤,都不敢跳。
    千戶勒住馬,看著在沼澤裏艱難挪動的兩人,突然從箭囊裏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
    “小心!”阿秀猛地推開吳憂,自己卻沒躲開,箭羽擦著她的胳膊飛過,帶起一串血珠。
    吳憂怒視著千戶,突然認出他是誰了——那是父親當年在鄉紳府裏的同僚,一個姓劉的賬房先生,左手食指確實在一次宴會上被狗咬掉了半截!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平日裏文質彬彬的讀書人,竟然就是夜梟!
    “劉先生,別來無恙啊!”吳憂的聲音帶著冰冷的恨意。
    千戶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沒想到你這小崽子還記得我。不錯,我就是夜梟。你爹當年就是我舉報的,誰讓他不識時務,非要跟著那些反賊瞎折騰。”
    阿秀聽得目瞪口呆,她沒想到這個清兵千戶竟然和吳憂的父親認識,更沒想到父親的死是他一手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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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個叛徒!”阿秀氣得渾身發抖,撿起地上的泥塊就往千戶身上扔。
    千戶輕鬆躲開,臉上的笑容越發陰狠“別白費力氣了,這沼澤能困住你們,卻困不住我的‘毒鱷’。”他吹了聲口哨,沼澤深處突然傳來一陣水花聲,幾隻巨大的鱷魚正朝著兩人遊過來,眼裏閃著貪婪的綠光。
    吳憂的心沉到了穀底,他看著越來越近的鱷魚,又看了看岸邊冷笑的千戶,突然做出一個驚人的決定。他從懷裏掏出闖王令,塞到阿秀手裏“拿著這個,往對岸走,去找苗王!告訴他們,夜梟就是劉賬房!”
    “那你呢?”阿秀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
    “我拖住他們。”吳憂笑了笑,笑容裏帶著一絲決絕,“記住,一定要活下去,把玉璽和兵符交到苗王手裏。”
    他不等阿秀反應,突然朝著鱷魚的反方向跑去,故意發出很大的聲響,吸引鱷魚的注意。
    “吳憂!”阿秀撕心裂肺地喊著,卻隻能眼睜睜看著他的身影被鱷魚包圍。
    千戶看著這一幕,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他調轉馬頭,準備去追王大哥他們,卻沒注意到,沼澤對岸的竹林裏,十幾個穿著苗家服飾的漢子正舉著弓箭,對準了他。為首的是個中年漢子,臉上畫著紅色的圖騰,眼神銳利如鷹。
    阿秀看著那些苗家漢子,又看了看被鱷魚包圍的吳憂,突然擦幹眼淚,握緊了手裏的闖王令。她知道,自己不能哭,也不能停下,她要完成吳憂的囑托,要讓那些犧牲的人不白死。
    她深吸一口氣,朝著對岸走去。沼澤裏的水花聲和吳憂的呐喊聲漸漸遠去,隻有懷裏的闖王令越來越燙,像是在訴說著什麽。
    竹林深處,風吹竹葉的聲音像是嗚咽,又像是號角。阿秀的身影越來越小,最終消失在濃密的綠意裏,隻留下一串深淺不一的腳印,通向未知的遠方。
    沼澤裏的淤泥黏稠得像熬化的瀝青,每拔一次腿都像要扯斷骨頭。吳憂的粗布褲早已被泥漿浸透,沉甸甸地裹在腿上,傷口裂開的地方滲出血珠,在黑泥裏暈開淡淡的紅。他能聽見身後鱷魚劃水的聲響,粗重的喘息像破風箱,腥臊的氣息順著風飄過來,嗆得他喉嚨發緊。
    “就是現在!”他突然矮身,抓住旁邊一叢半枯的蘆葦,借著藤蔓的拉力猛地向左側撲去。身後的鱷魚撲了個空,巨大的身軀砸在泥水裏,濺起的黑泥糊了他滿臉。
    這是他剛才在沼澤邊緣觀察好的地勢——左側三米外有片凸起的硬地,上麵長著幾棵歪脖子柳樹,樹根盤虯臥龍般紮在泥裏,足夠支撐人的重量。他手腳並用地爬上硬地,剛想喘口氣,就見那隻鱷魚甩著尾巴追了過來,血盆大嘴裏的尖牙閃著寒光。
    吳憂抄起身邊一塊石頭,用盡全身力氣砸向鱷魚的眼睛。石頭擦著鱷魚的眼皮飛過,沒造成實質傷害,卻徹底激怒了它。鱷魚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猛地撲上岸,前爪在泥地上劃出深深的溝壑。
    “來得好!”吳憂反而笑了,他後退兩步,後背抵住柳樹的樹幹,握緊了那把陪伴他一路的彎刀。刀刃上的血鏽混著泥漿,在陽光下泛出暗沉的光。他知道自己跑不過鱷魚,更知道身後的夜梟還在盯著,唯有拚死一搏。
    鱷魚的血盆大口咬過來時,他猛地側身躲開,同時彎刀狠狠劈向鱷魚的脖頸。刀鋒砍在堅硬的鱗甲上,隻留下一道白痕,震得他虎口發麻。鱷魚吃痛,尾巴橫掃過來,吳憂躲閃不及,被狠狠抽中腰側,像片葉子似的飛出去,重重摔在泥地裏。
    五髒六腑都像移了位,喉嚨裏湧上腥甜的鐵鏽味。他掙紮著想爬起來,鱷魚已經轉過身,再次張開了大嘴。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一支羽箭破空而來,精準地射進鱷魚的左眼!
    “嗷——!”鱷魚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在地上瘋狂翻滾起來。
    吳憂愣住了,他抬頭望向對岸,隻見竹林裏站著十幾個苗家漢子,個個舉著弓箭,弓弦上還搭著箭。為首的中年漢子臉上畫著紅色圖騰,正冷冷地盯著岸邊的夜梟,眼神裏燃著怒火。
    “是苗王的人!”吳憂心裏一喜,腰側的劇痛似乎都減輕了幾分。
    夜梟顯然也沒料到會突然殺出一隊苗人,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他勒住馬,對著苗人道“本千戶乃大清湖廣巡撫麾下,正在追捕反賊,爾等苗人休要多管閑事!”
    為首的苗王冷笑一聲,用生硬的漢話說道“這是湘西的地界,輪不到你們滿人撒野。還有,你身後那片林子,埋著我苗家百十條人命,今天正好跟你算算賬!”
    夜梟臉色一變“你胡說什麽!”
    “胡說?”苗王舉起一支箭,箭杆上刻著個小小的“劉”字,“當年帶人屠我苗寨的,不就是你這個斷了半截手指的賬房先生嗎?真以為換身皮,我們就認不出了?”
    吳憂這才明白,夜梟不僅出賣了父親和遺民,還曾經參與過屠殺苗寨的惡行。難怪苗王會突然出手,原來他們之間早就有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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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梟見身份敗露,也不再偽裝,他抽出腰刀,對著親兵們喊道“給我殺!一個不留!”
    十幾個清兵立刻拔刀衝向苗家漢子,雙方瞬間廝殺在一起。苗人身手矯健,箭術更是精準,轉眼間就有三個清兵中箭落馬。但清兵的鎧甲精良,又騎著馬,一時間竟也難分勝負。
    吳憂趁機拖著傷體往柳樹後挪,他知道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得盡快離開這片沼澤。腰側的傷口越來越痛,每動一下都像有把刀在裏麵攪動,眼前陣陣發黑。
    “抓住他!”夜梟顯然沒忘了他,指著他對兩個親兵喊道。
    兩個清兵立刻調轉馬頭,朝著他衝過來。吳憂咬緊牙關,扶著柳樹站起來,剛想拔刀,就見一支羽箭從斜刺裏飛來,射穿了左邊清兵的咽喉。右邊的清兵嚇了一跳,勒住馬想要後退,卻被苗王擲出的長矛刺穿了胸膛。
    “跟我走!”一個年輕的苗人跑過來,伸手想拉他。
    吳憂剛想伸手,突然看到那苗人腰間掛著個玉佩,玉佩的樣式和夜梟刀鞘上的寶石有些相似。他心裏一動,猛地縮回手,同時彎刀出鞘,劈向那苗人的手腕!
    “啊!”苗人慘叫一聲,手腕被砍中,鮮血直流。他捂著傷口後退兩步,臉上露出猙獰的笑容“你怎麽發現的?”
    “你的漢話太標準了。”吳憂冷冷地說,“而且苗人的玉佩都是牛角做的,哪有用和田玉的?”他剛才在苗王身上看到過牛角佩,這才起了疑心。
    那假苗人顯然沒料到會被這點細節出賣,他從懷裏掏出把匕首,惡狠狠地撲過來“既然被你發現了,那就一起死吧!”
    吳憂此刻已是強弩之末,哪裏還經得起再打。他被逼得連連後退,眼看就要掉進沼澤,突然腳下一絆,竟從柳樹根下踢出個銅環!
    銅環連著塊石板,他下意識地用力一拉,石板“吱呀”一聲翻了過來,露出下麵一個黑漆漆的洞口,裏麵還隱約傳來水流聲。
    “是密道!”吳憂喜出望外,想也沒想就跳了下去。假苗人撲過來時隻抓到他的衣角,眼睜睜看著他消失在洞口。
    石板落下的瞬間,吳憂聽到了外麵傳來的廝殺聲和夜梟的怒吼。他落在一條狹窄的水道裏,冰冷的水瞬間沒過膝蓋,帶著股土腥味。水道兩側的石壁濕漉漉的,長滿了青苔,頭頂每隔幾步就有個通氣孔,透進微弱的光。
    “這是……苗家的暗河?”吳憂恍然大悟,難怪苗王會知道這裏,想必這是他們早就挖好的逃生通道。
    他沿著水道往前走,水流越來越深,漸漸沒過了腰。傷口泡在冷水裏,疼得他直抽冷氣,卻也讓混沌的腦子清醒了不少。他摸了摸懷裏,闖王令雖然給了阿秀,傳國玉璽卻被他在跳崖前塞進了貼身的布袋裏,此刻還安安穩穩地貼著胸口。
    走了約莫半個時辰,前麵突然出現光亮,還傳來說話聲。吳憂心裏一緊,悄悄摸過去,躲在一塊岩石後往外看。
    隻見水道盡頭是個圓形的石室,石室中央有個石台,上麵擺著個青銅鼎,鼎裏插著三支香,煙霧繚繞。阿秀正跪在石台前,對著鼎叩拜,她的胳膊上纏著布條,臉色蒼白,卻依舊挺直著脊背。
    “阿秀!”吳憂又驚又喜,從水道裏走了出來。
    阿秀猛地回頭,看到他時,眼淚瞬間湧了出來“吳憂!你沒死!”她跑過來,一把抱住他,肩膀劇烈地顫抖著,像是要把這些天的恐懼和擔憂都哭出來。
    吳憂拍著她的背,輕聲安慰“我沒事,讓你擔心了。”他注意到石室裏還有其他人,王大哥、趙二哥、李郎中……還有幾個苗家漢子,顯然是來接應的。
    “我們以為你……”王大哥眼眶通紅,說不下去了。
    “別提了,都是僥幸。”吳憂笑了笑,目光落在石台上的青銅鼎上,“這是什麽地方?”
    “是苗家的‘議事堂’。”一個年長的苗人說道,“隻有重要的事情,苗王才會在這裏召集族人。剛才苗王派人傳來消息,說夜梟已經被打跑了,但他肯定會帶更多清兵來報複,讓我們先在這裏躲著。”
    吳憂點點頭,心裏卻沉甸甸的。夜梟吃了這麽大的虧,絕不會善罷甘休。湖廣巡撫府的兵力遠超苗寨,一旦大軍壓境,別說複明大業,恐怕整個湘西的百姓都要遭殃。
    “兵符和玉璽都在嗎?”他問道。
    王大哥從懷裏掏出油布包,遞了過來“都在,一點沒損壞。”
    吳憂接過油布包,打開一看,傳國玉璽在微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兵符上的“大順”二字依舊清晰。他把兵符和闖王令放在一起,兩件器物再次發出紅光,這一次的光芒比之前更亮,甚至在石壁上投射出模糊的影子,像是一幅地圖。
    “這是……”眾人都愣住了。
    吳憂湊近一看,影子投射的地圖上,除了已經去過的藏兵洞、落霞溝、盤王殿,還有一個從未見過的標記,位於湘西和貴州的交界處,旁邊寫著三個古字,像是“淩雲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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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淩雲窟!”年長的苗人突然驚呼,“我聽族裏的老人說過,那是當年闖王藏兵器的地方,裏麵有能炸毀一座城的炸藥!”
    吳憂心裏一動,難怪夜梟一直緊追不舍,原來他要找的不僅是玉璽和兵符,還有這些足以改變戰局的炸藥。
    “我們必須趕在夜梟前麵找到淩雲窟。”吳憂握緊了油布包,眼神堅定,“有了這些炸藥,我們就能炸毀清兵的糧道,給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眾人紛紛點頭,眼神裏又燃起了希望。阿秀走到他身邊,遞給他一塊幹糧“先吃點東西,養好精神才能趕路。”
    吳憂接過幹糧,突然注意到她胳膊上的傷口又滲出血了,想必是剛才跪拜時不小心扯到的。他皺了皺眉“怎麽不多休息會兒?”
    “我沒事。”阿秀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隻要能把韃子趕出去,這點傷算什麽。”
    吳憂看著她眼裏的光,突然想起第一次在落霞溝見到她時的樣子。那時的她還是個躲在父親身後的小姑娘,而現在,她已經能拿起刀,和他一起麵對風雨了。
    “等把韃子趕出去,”他突然說道,“我陪你回落霞村,重建家園。”
    阿秀愣了一下,隨即臉頰泛起紅暈,低下頭輕聲嗯了一聲。石室裏的其他人看到這一幕,都露出了會心的笑容,連日來的疲憊和緊張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就在這時,外麵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苗家漢子衝了進來,臉色蒼白“不好了!夜梟帶了大隊清兵包圍了苗寨,還說要是不交出吳公子和玉璽,就放火燒寨!”
    眾人的笑容瞬間凝固,石室裏的氣氛再次變得凝重起來。
    吳憂握緊了手裏的彎刀,傷口的疼痛提醒著他這場戰鬥還遠遠沒有結束。他看著身邊的眾人,看著石台上的玉璽和兵符,突然大聲說道“怕嗎?”
    “不怕!”王大哥第一個喊道,“跟韃子拚了!”
    “拚了!”趙二哥、李郎中、阿秀……所有人都跟著喊了起來,聲音在石室裏回蕩,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勇氣。
    吳憂深吸一口氣,推開身邊的阿秀,第一個朝著石室外走去“走!讓他們看看,漢人和苗人不是好欺負的!”
    眾人紛紛跟上,腳步聲在通道裏回響,像是戰鼓在擂動。吳憂知道,前麵等待他們的將是一場惡戰,甚至可能是死亡。但他不怕,因為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身後的石室裏,青銅鼎裏的香煙依舊繚繞,映著石壁上淩雲窟的影子,像是在預示著下一段征程。而通道盡頭的光亮處,廝殺聲已經隱隱傳來,帶著血與火的氣息,在湘西的群山中回蕩。
    苗寨的吊腳樓在暮色中泛著青灰色,木樓間的石板路上,苗人正扛著弓箭往寨門集結,腳步踩在積水裏濺起細碎的水花。吳憂站在最高處的望樓上,能看到寨外黑壓壓的清兵,火把的光在林子裏蜿蜒成一條火龍,把半邊天都映紅了。
    “夜梟這是鐵了心要困死咱們。”苗王拄著蛇頭拐杖站在他身邊,臉上的紅色圖騰在火光下像是活了過來,“他帶了三百精兵,還有兩門小炮,硬拚肯定不行。”
    吳憂望著寨外那兩門黑黝黝的炮口,心裏沉得像墜了鉛。他們手裏隻有苗人的五十來支弓箭,十幾把砍刀,連像樣的盾牌都湊不齊,別說炮了,就是麵對清兵的長槍陣都難有勝算。
    “密道能通到外麵嗎?”他想起議事堂下的暗河,“要是能繞到清兵後麵……”
    “行不通。”苗王搖頭,“暗河出口在鷹嘴崖,離這兒有十裏地,等咱們繞過去,寨子早被轟平了。”他頓了頓,突然壓低聲音,“不過……老祖宗留下過一個法子,隻是太過凶險。”
    “什麽法子?”吳憂追問。
    苗王指向寨子中央那棵千年古榕“那樹下有口‘鎖龍井’,井裏連著地下暗河的支流,能通到清兵大營後麵的山澗。隻是井裏有‘水煞’,當年為了鎮壓它,用了七七四十九個童男童女的血,咱們的人從沒敢下去過。”
    吳憂心裏一寒,童男童女的血……光是想想就讓人頭皮發麻。但他看著寨外越來越近的火把,咬了咬牙“我去。”
    “你不能去!”阿秀不知什麽時候爬上望樓,手裏還攥著那半塊闖王令,“要去也是我去,我水性比你好!”
    “胡鬧!”吳憂板起臉,“你得留在這兒,帶著玉璽和兵符,要是我沒能回來……”
    “你會回來的!”阿秀打斷他,眼裏的淚在打轉,卻硬是沒掉下來,“我在鎖龍井邊等你,你要是敢不回來,我就下去找你!”
    吳憂心裏一暖,剛想說什麽,寨外突然傳來夜梟的喊話聲,那陰柔的聲音透過夜色飄進來,像條毒蛇鑽進每個人的耳朵“吳憂,別躲了!交出玉璽,我讓你當個千戶,比跟著這些蠻子強多了!再頑抗,休怪我炮轟苗寨!”
    “狗漢奸!”苗王怒喝一聲,對著樓下喊道,“放箭!”
    幾十支羽箭破空而去,寨外傳來幾聲慘叫,火把的光亂晃了一陣,很快又穩住了。夜梟的笑聲傳進來“敬酒不吃吃罰酒!給我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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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吳憂突然大喊一聲,對著寨外喊道,“夜梟,玉璽在我手上,你放了苗寨的人,我跟你走!”
    寨裏頓時一片嘩然,苗王急道“你瘋了?”
    “我沒瘋。”吳憂低聲道,“我拖延時間,你們趁機準備鎖龍井。記住,等我引開他們的注意力,就立刻從井裏繞過去,炸掉他們的炮!”他把傳國玉璽塞給苗王,又從懷裏掏出個油紙包,“這裏麵是兵符和火石,阿秀知道怎麽用。”
    阿秀的眼淚終於掉了下來,她死死攥著油紙包,指甲都掐進了肉裏。
    吳憂衝她笑了笑,轉身朝著寨門走去。苗王看著他的背影,突然對身邊的漢子們吼道“都愣著幹什麽?快去準備繩索和炸藥!”
    寨門“吱呀”一聲打開,吳憂舉著雙手走出去,身後跟著兩個押解他的苗人——那是早就說好的,演給夜梟看的。夜梟的親兵立刻圍上來,用刀指著他的脖子,推推搡搡地往大營裏去。
    經過炮位時,吳憂悄悄數了數,兩門炮旁站著四個清兵,旁邊還堆著十幾個火藥桶,桶上的引線露在外麵,看著就心驚。他心裏默念著路線,腳步卻沒停,很快被押到了夜梟麵前。
    夜梟坐在臨時搭起的帳子裏,手裏把玩著個玉佩,正是那個假苗人腰間的和田玉。他看到吳憂,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吳公子,早這樣不就好了?玉璽呢?”
    “在寨子裏。”吳憂故意拖延時間,“你先放了苗王,我再帶你去拿。”
    “你覺得我還會信你?”夜梟冷笑一聲,突然拍了拍手,帳子後麵押出個苗人,竟是之前去議事堂報信的那個漢子,“你的人都招了,鎖龍井能通山澗,想炸我的炮?沒門!”
    吳憂心裏一沉,沒想到計劃敗露得這麽快。
    夜梟站起身,走到他麵前,用那隻斷了半截的食指戳著他的胸口“你爹當年就是太強,才落得身首異處。你跟他一樣,都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
    “我爹比你強一萬倍!”吳憂猛地掙脫親兵的鉗製,一頭撞向夜梟。夜梟沒防備,被撞得連連後退,撞翻了身後的案幾,上麵的茶杯摔了一地。
    “反了!反了!”夜梟氣急敗壞,指著吳憂吼道,“給我把他砍了!炮轟苗寨!”
    親兵們舉刀就要砍,就在這時,寨子裏突然傳來一陣喊殺聲,緊接著是爆炸聲——苗王竟然提前動手了!
    夜梟一愣,剛想下令回防,帳外突然衝進來個滿身是血的清兵“大人!不好了!山澗裏冒出好多苗人,炸了咱們的火藥桶!”
    “什麽?”夜梟臉色大變,他明明派人守著山澗了,怎麽還會……
    吳憂突然笑了“你以為隻有鎖龍井一條路?苗王早就挖好了別的密道。”其實他也不知道還有別的密道,隻是情急之下胡謅,沒想到真猜對了。
    夜梟這才明白自己中了計,他看著吳憂,眼裏噴出火來“我殺了你!”他拔出腰刀,朝著吳憂砍過來。
    吳憂早有準備,他猛地矮身,從一個親兵的胯下鑽過去,抓起地上的一把長槍,反手刺向夜梟的小腹。夜梟躲閃不及,被刺中了胳膊,慘叫一聲,刀掉在了地上。
    “抓住他!”夜梟捂著流血的胳膊吼道。
    親兵們圍了上來,吳憂揮舞著長槍,一時間竟沒人能靠近。他邊打邊退,眼看就要衝出帳子,突然腳下一絆,摔了個趔趄。一個親兵抓住機會,一刀砍向他的後背。
    “小心!”阿秀的聲音突然響起,她不知什麽時候混進了大營,手裏還拿著塊石頭,狠狠砸在那親兵的頭上。
    吳憂趁機回身一槍,刺穿了親兵的咽喉。他拉起阿秀,就往帳外跑“你怎麽來了?”
    “我不放心你。”阿秀的臉上沾著泥,頭發也亂了,卻笑得燦爛,“苗王已經帶人衝過來了,咱們快走!”
    兩人剛跑出帳子,就看到苗人和清兵廝殺在一起。苗王的蛇頭拐杖舞得虎虎生風,一杖下去就能敲碎一個清兵的頭骨。王大哥和趙二哥也殺紅了眼,砍刀上的血順著刀刃往下滴,在地上積成一小灘。
    “往炮位那邊走!”吳憂拉著阿秀,朝著那兩門炮跑去。隻要毀掉這兩門炮,苗寨就安全了。
    可夜梟也反應過來,他捂著胳膊,對著炮位喊道“快開炮!炸了苗寨!”
    兩個清兵立刻去點引線,吳憂急得眼睛都紅了,他甩開阿秀的手,用盡全身力氣將長槍擲出去,正好刺穿了一個清兵的胸膛。另一個清兵嚇得手一抖,火把掉在了地上,正好落在火藥桶旁。
    “不好!”吳憂大喊一聲,拉著阿秀就往旁邊撲。
    “轟——!”
    一聲巨響,火藥桶爆炸了,氣浪把兩人掀出去老遠,耳朵裏嗡嗡作響,什麽也聽不見。吳憂掙紮著爬起來,隻見炮位那邊一片火海,清兵被炸得哭爹喊娘,夜梟也不見了蹤影,想必是被氣浪卷走了。
    苗人們趁機衝殺,清兵沒了指揮,很快就潰散了。苗王拄著拐杖走過來,身上的圖騰被血染紅了大半,他拍了拍吳憂的肩膀,咧開嘴笑了“贏了……我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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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吳憂點點頭,剛想說話,突然看到阿秀的臉色不對勁,她捂著肚子,嘴角滲出了血。
    “阿秀!”吳憂心裏一緊,衝過去抱住她,“你怎麽了?”
    阿秀虛弱地笑了笑,指了指自己的後背“剛才……剛才被彈片劃到了……”她從懷裏掏出那個油紙包,塞到吳憂手裏,“兵符……還在……”
    “別說了!我帶你去找郎中!”吳憂抱起她就往寨子裏跑,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李郎中正在寨子裏救治傷員,看到阿秀的傷勢,臉色凝重地搖了搖頭“傷得太重了……我……我盡力吧。”
    吳憂守在阿秀身邊,看著她的呼吸越來越微弱,心裏像被刀割一樣疼。他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麵時的情景,想起她在沼澤邊救他的樣子,想起她在議事堂裏說要等他回來……
    “吳憂……”阿秀突然睜開眼睛,虛弱地說,“淩雲窟……要去……”
    “我不去了!我就在這兒陪你!”吳憂握住她的手,她的手越來越冷。
    “傻……傻小子……”阿秀笑了笑,眼裏的光漸漸黯淡下去,“要……趕走韃子……”
    她的手猛地垂了下去,再也不動了。
    “阿秀!阿秀——!”吳憂的哭喊聲響徹整個苗寨,卻再也換不回那個會對著他笑的少女。
    苗王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歎了口氣“讓她安息吧。她是個好姑娘。”
    吳憂抱著阿秀的屍體,久久沒有說話。寨外的火還在燒,映著他臉上的淚,像兩道滾燙的血。
    第二天,苗人們把阿秀葬在了千年古榕下,就在鎖龍井旁邊。吳憂親手給她立了塊木牌,上麵沒有寫名字,隻刻了個小小的“闖”字。
    苗王來找他時,他正坐在墳前,手裏摩挲著那半塊闖王令。
    “清兵雖然退了,但夜梟沒死。”苗王的聲音很沉,“我派人打探過,他跑回湖廣巡撫府了,肯定會帶更多人來報複。”
    吳憂抬起頭,眼裏沒有了眼淚,隻有一片冰冷的恨意“我要去淩雲窟。”
    “你想清楚了?”苗王看著他,“那裏比鎖龍井還凶險,傳說有會飛的毒蟲,還有能吞人的藤蔓。”
    “我不怕。”吳憂站起身,手裏的闖王令在陽光下泛著光,“阿秀的仇,我爹的仇,還有這麽多死去的人……我必須去。”
    苗王沉默了片刻,點了點頭“我讓阿吉他們跟你去,他們是族裏最勇敢的獵手,熟悉山路。”
    幾個年輕的苗人走了過來,個個背著弓箭,腰裏別著砍刀,眼神堅定。為首的阿吉對著吳憂抱了抱拳“吳公子,我們跟你走!”
    吳憂看著他們,又看了看阿秀的墳,深深吸了口氣“走。”
    隊伍出發時,苗寨的人都來送行了。吳憂回頭望了一眼,千年古榕的葉子在風中沙沙作響,像是阿秀在跟他告別。他握緊手裏的闖王令,轉身朝著深山走去。
    前路依舊凶險,淩雲窟的秘密還等著他去揭開,夜梟的威脅也從未消失。但吳憂知道,他必須走下去。為了阿秀,為了父親,為了所有犧牲的人。
    他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密林深處,身後的苗寨越來越遠,隻有那半塊闖王令,在陽光下閃著不滅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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