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長老的預言
    祭壇上的冰焰突然轉為幽綠。
    十二名赤足少女在冰階上抽搐起舞，她們腳踝的銀鈴隨著扭曲的舞姿炸成齏粉。大長老枯槁的手指深深摳進冰座扶手上的獸首，青銅麵具下傳出渾濁的喘息——這是百年一次的"謁棺大祭"，但冰棺核心傳來的波動，比十年前嬰兒降生時還要狂暴百倍。
    "星軌偏移三寸七分。"
    三長老握緊占星盤，盤麵鑲嵌的"天機骨"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黑龜裂，"貪狼吞月，七殺貫日，那孩子的命格在蠶食整個北荒的氣運……"
    話音未落，祭壇中央的萬丈冰棺突然迸發尖嘯。棺身上新生的裂痕如活蛇遊走，眨眼間爬滿七十二根鎮魂柱。柱體表麵那些用仙人血書寫的封印符文，此刻竟像被舔舐的蜜糖般融化滴落。
    "他要來了。"
    大長老猛地起身，腰間懸掛的葬棺鈴無風自動。
    仿佛響應他的低語，地牢方向傳來鎖鏈崩斷的脆響。起初隻是零星幾聲，很快便匯聚成狂潮。整片族地的冰層下都傳出窸窣聲，像是無數白骨在撓動棺蓋。
    少年踩著血泊行走。
    他右眼的冰紋已經蔓延到脖頸，每一步都在冰麵烙下燃燒的藍痕。那些試圖阻攔的葬棺人護衛，往往還未靠近便渾身結霜——他們血脈中的詛咒印記正在反噬宿主，冰晶從眼窩和指縫裏鑽出，將活人生生擰成冰雕。
    "預言碑……"
    少年抹去嘴角冰渣，左眼倒映著祭壇方向衝天的綠焰。十年前冰棺炸裂時飛濺的碎片，此刻在他皮下血管中遊走，織成一張指引前路的光網。
    祭壇之上，大長老割開手腕，將黑血潑向懸浮的冰鏡。鏡麵浮現出少年逼近的身影，他身後蜿蜒的血跡竟在冰麵上開出妖異的紅花，每一片花瓣都是微縮的棺槨形狀。
    "葬棺訓第三條！"大長老突然暴喝。
    台下幸存的族人渾身一震，機械般齊聲誦念："凡遇天棺噬主，當剜其目，斷其肢，焚魂於永劫冰淵……"
    誦經聲被冰棺的轟鳴打斷。
    少年踏進祭壇的瞬間，七十二根鎮魂柱同時炸裂。飛濺的冰刺貫穿了十二名舞女，她們的血肉在空中凝結成一座血肉拱門。少年右眼的冰紋突然暴長，發絲化作霜白，無數幽藍鎖鏈虛影從他背後刺入虛空，仿佛連接著某個不可名狀的維度。
    "你們不是想要預言嗎？"
    少年抬手按在冰棺表麵，棺中女子睫毛的顫動幅度陡然加劇，"我來告訴你們，真正的天棺預言是什麽——"
    他的聲音突然變成男女混響的重聲，祭壇地麵浮現出巨大的命輪圖騰。在眾人驚恐的注視下，少年左眼的漆黑瞳孔開始流淌星河，右眼冰紋則投射出一幕幕驚悚幻象：
    冰棺女子立於屍山血海，腳下跪拜著身披星圖的巨人；
    北荒大地龜裂，無數棺槨從地縫湧出，吞噬日月；
    最後是少年自己——他胸口插著半截冰棺碎片，身後是崩塌的諸天萬界，而被他擁在懷中的女子正在吮吸他眼角的冰紋……
    "住口！"大長老的青銅麵具轟然炸開，露出半張腐爛見骨的臉。他枯爪般的右手刺入自己胸腔，扯出一枚跳動的冰晶心髒，"以葬棺初祖之名，啟永夜……"
    冰棺女子睜眼了。
    時間在這一刻被切成碎片。少年看見大長老的動作被無限拉長，冰晶心髒表麵浮現出密密麻麻的齒痕——那分明是嬰兒的牙印。祭壇上所有人體內都鑽出鎖鏈虛影，而這些鎖鏈的另一端，全部沒入自己掌心的疤痕。
    "原來如此。"
    少年在時空裂隙中輕笑，任由冰紋爬上臉頰，"所謂葬棺人，不過是她牙齒間的殘渣。"
    冰棺女子的歎息化作實質的寒潮。
    當時間重新流動時，大長老手中的冰晶心髒已經出現在少年掌心。他凝視著心髒深處被封凍的嬰兒虛影——那是每個葬棺人出生時被剝離的"命胎"。
    "預言說我會帶來永夜？"少年捏碎心髒，嬰兒虛影發出啼哭，整個北荒的冰棺應聲爆裂，"錯了。"
    他吞下飛濺的冰晶，右眼徹底化作破碎的藍洞：
    "我即是永夜本身。"
    三日後，幸存的族人在祭壇廢墟中找到半塊冰碑。
    碑文記載著被篡改的預言，最後一行新生的字跡還在滲血：
    "當鑰匙啃噬鎖鏈，飼育者終成祭品。"
    冰碑倒影中，隱約可見少年背負縮小的冰棺踏空而行。他身後是崩塌的北荒，身前則是由無數星辰棺槨鋪就的血色長階。
    而在某個被遺忘的時間褶皺裏，冰棺女子正在輕笑。
    她指尖纏繞著一縷霜白發絲，發絲盡頭係著少年跳動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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