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熱鬧、喜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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殘陽飄血,紅霞漫天。
被夕陽染成赤色的流雲,宛若萬千垂死之人掙紮的手臂。
從夜哭森林的陰謐缺口,一直伸向天幕破碎的盡頭。
森森林風拂麵,少年發絲淩亂倒卷,衣袂上下翻飛。
一個西堂弟子走到沈硯青身後。
“呲!”
電流般的觸感一閃而過。
他的頸後,已然被刺入一道微型陣盤。
這道陣盤連接著朱顏骨的投影靈陣。
可以將沈硯青周圍的一切傳到遠在雲雀仙城的巢館中。
而它此刻深入沈硯青脖頸,除非將頭斬斷,就隻有朱顏骨的特殊秘法才能解開。
沈硯青齜牙咧嘴地揉了揉後頸。
再抬頭。
第一幕戲子們的背影,已然沉沒在夜哭森林的鬆濤之中。
老馬走過來拍了拍他肩膀。
“怎麽這麽一副喪氣的表情?”
“安心,哥們兒還饞你儲物袋裏的肉呢,一定帶你活著出來!”
沈硯青扭過頭。
眸光微動。
眼前的老馬,從他踏入客艙開始,便不斷對他釋放著善意。
能在這種性命如草芥般的嘲戲裏活下來的,真有好人麽?
適才船老大和他提到,三場嘲戲便能拜入朱顏骨外堂。
但看老馬的樣子,他經曆的嘲戲顯然遠遠不止三場。
為什麽還要留在這裏?
天色很快暗去。
當最後一片紅雲在夜幕中燒成灰燼。
船老大嘶啞地聲音幽幽傳來,催促道:
“該上路了。”
話音落下,老馬隨即大步朝著夜哭森林走去,沈硯青緊隨其後。
正當他步伐踏入夜哭森林的一瞬。
沈硯青感到自己身體冥冥中解開了某道枷鎖。
他旋即反應過來。
是他與黃皮紙間定下的天道誓言。
沈硯青從儲物袋中將黃皮紙拿出。
此番的因果已了,這張詭異的黃皮紙還是不要留在身上為好。
“這是什麽?”
老馬注意到沈硯青的動作,扭過頭,看到黃紙的那一刻,他雙眼頓時暴射出精光。
“好義父!”
“你不會偷偷藏了張紙錢進來吧?!”
沈硯青搖頭:“進來前船老大就搜過我的儲物袋,如果有紙錢早就被他收走了。”
“不過是一張平平無奇的黃皮紙罷了。”
老馬一拍大腿:“咱們給它裁了自己折,不就能當成紙錢使?”
老馬伸手向黃皮紙抓來。
沈硯青自然不會給他,一個躲閃,卻聽老馬腳下“哢嚓”一聲瓷器的脆響。
“什麽東西?”老馬停下動作。
沈硯青隨之低頭看去。
被老馬踩碎的,是一對沾滿泥土的粗瓷酒杯。
而正這時。
四周忽地刮起一道繞著林子打旋兒的陰風,滾滾蕩蕩,一片樹木都跟著簌簌發抖,落葉紛紛。
沈硯青看到老馬眉頭倏然沉下,他的心緊隨著提了起來。
陰兵,來了?
下一刻。
沈硯青耳邊隱約聽見一陣嗩呐聲。
喜慶、熱烈。
全然不似兵營中會出現的聲樂。
沈硯青本能的一怔,側首看向老馬。
老馬雙眸明顯微微收縮,注意到沈硯青的目光,他也同樣側過首。
兩人眼神對視下,似乎都猜到的對方的心中所想。
異口同聲的開口。
“婚樂?”
沈硯青問道:
“你不是說這裏被陰兵們視作生前的兵營,兵營裏怎麽會有人迎親嫁娶?”
老馬臉上的表情比沈硯青還要茫然:
“我不知道啊……”
沈硯青眉頭皺下。
忽然,他似乎想到了什麽,再次看向老馬腳邊。
“合巹杯?”
老馬疑惑:“什麽?”
沈硯青抬起頭:“兩杯對峙,中通一道。這是專門用來喝交杯酒的杯子。”
沈硯青心頭一緊。
朱顏骨上一個戲班留下的經驗,隻有遭遇陰兵的經曆。
但現在看來。
至少還有一行邪祟,在這裏行婚嫁之事。
更麻煩的是。
他倆還把人家喝交杯酒的合巹杯踩碎了。
沈硯青幾乎沒有思索,心中立刻作出決定。
去找那行陰兵!
哪怕上一組戲班幾乎全軍覆沒,但熟悉規則的邪祟,絕對比未知的安全得多。
沈硯青一把拉過老馬的領子,靈力驟然匯聚指尖,瞬身符靈紋頃刻間凝成。
激發……一切如常。
“這裏有封印?”
沈硯青詫異道。
這時,冥溪音的聲音忽然響起:
“主人快走,那頭婚樂中的邪祟盯上我們了!”
沈硯青連忙說:
“用神識探尋一下,附近哪裏沒有邪祟。”
“是!”
然而,
冥溪音嚐試了一番後,卻說:
“不行主人,奴婢神識隻能延伸附近五裏範圍。”
沈硯青驚問:
“即便沒有紙錢,擅於遁法的築基修士都能在這片森林來去自如。”
“你如今雖然修為受限,但神識還是金丹期的神識,怎麽可能被阻攔住?”
“該死!這種能限製修為的神魔禁地極為罕見,他娘的怎麽會出現在青元州這種小地方?”
冥溪音察覺到原因,急聲大罵,又飛快解釋:“是這座神鬼禁地的規則在排斥奴婢,這裏最高隻能允許築基期的修士進入。”
“若非奴婢現在轉化成天經之靈,一身修為僅剩神識,恐怕都根本進不來。”
沈硯青眯起眼睛。
他對什麽禁地的了解還是太少了,出去之後一定要惡補這方麵的知識。
而這時,
老馬雖沒聽得冥溪音的提醒,但以他經曆多場嘲戲的經驗,同樣做出了決斷。
他朝沈硯青低喝一聲:
“跑!”
話音剛落,老馬右腳猛地在地麵發力,轟地一聲,他身形已然激射而出。
沈硯青連忙跟著衝了出去。
無法借助瞬身符進行挪移,他當即將周身靈力全部灌注在雙腿之上。
少年腳步飛速落下,疾行狂奔。
可老馬的速度更快,短短須臾,竟與沈硯青拉開了數十丈的距離。
沈硯青心中暗道不妙。
生死逃亡的解法。
不是要比身後的凶險跑得快,而是讓自己跑在同行者前麵。
如今,卻是自己成了老馬的墊背。
沈硯青臉色變得凝重。
而這時。
前方的老馬忽然停了下來。
在沈硯青詫異的目光中。
他竟是連跨幾步來到自己麵前,一把拽過,將自己扛到肩上。
老馬這一套動作極為流暢,沒有一絲滯留,他對自己身體的控製顯然是沈硯青遠遠不能及的。
沈硯青不解:“為什麽……?”
“這有什麽好問的?”老馬笑道:
“如果我們在那十六個人的隊伍裏,我自然不會回頭來幫你。”
“但現在隻有我們兩個人,就算要放棄同伴,也不是浪費在這種情況下。”
沈硯青沉吟片刻:
“算我欠你一條命。”
老馬撇了撇嘴,語氣輕鬆:
“好咯~”
就這樣,二人狂奔了將近半個時辰。
沈硯青覺察到老馬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他向冥溪音詢問:“現在神識範圍內能感受到那頭邪祟麽?”
“主人,很奇怪……”
沈硯青心中驀然一凜,連忙追問:
“什麽意思?”
冥溪音:
“半盞茶前,那頭邪祟的氣息幾乎已經在奴婢的神識中消失了。”
“但現在……突然又出現了。”
“好像,我們離它越來越近!”
沈硯青連忙按住老馬肩膀:
“停一下!”
老馬也是跑累了,沒見身後有東西追來,便隨即停下步伐。
“呼——”
老馬大口喘著粗氣,擦著頭上汗水:
“累死哥們兒了,快拿個肘子出來,給哥們兒啃兩口。”
沈硯青一躍而下,隨意從儲物袋裏拿了塊肉食拋給老馬,目光卻嚴肅地審視起四周。
很快。
沈硯青猛然發現,這裏樹木的排列極為眼熟。
他心裏頓時騰起一個不好的預感。
跟著腦海中的記憶,他看向一處灌木叢。
地上。
赫然是老馬之前踩碎的合巹杯!
驀地。
他再次聽見先前那陣婚樂。
這次,離得極近!
從四麵八方匯聚,於耳邊振聾發聵。
熱鬧、喜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