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9章 朝堂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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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瑾那日關於雷電的“驚雷一問”以及葉明深入淺出的解釋,如同一塊投入深潭的石頭,在宋應文和林文博心中激起了久久不散的漣漪。
    兩人編纂《自然格致》啟蒙的熱情愈發高漲,思路也愈發清晰,力求在“啟發思考”與“避免僭越”之間找到精妙的平衡。
    然而,樹欲靜而風不止。就在《自然格致》初具雛形,蒙學堂第二批學子逐漸適應了新式教學之際,一場針對格物院,尤其是針對其“離經叛道”學說的風浪,終於醞釀成型,並以一種看似無可辯駁的方式,洶湧而來。
    這一日並非大朝會,但皇帝卻在偏殿召見了包括葉明在內的幾位相關官員,以及欽天監監正、幾位以學問淵博著稱的翰林學士。氣氛顯得有些凝重。
    召見的起因,是一份由十七名在野士林頗有名望的老儒聯名上奏的《辟異端正學風疏》。
    這份奏疏並未直接彈劾葉明,而是以憂國憂民的口吻,痛陳當下學風浮躁,有“妄人”借“格物”之名,行“悖逆”之實,列舉數條“罪狀”:
    其一,妄改數符,摒棄祖宗成法,致使算學根基動搖。
    其二,鼓吹匠作之術,混淆士農工商之序,誘使學子舍本逐末。
    其三,也是最為嚴重的一條,即“妄測天機,褻瀆天道”。奏疏中特別指出,格物院有人公然宣揚“雷電乃雲氣相撞所致,光速聲緩乃自然之理”。”
    “此等言論,完全無視《洪範》五行、《易經》八卦之奧義,更將“雷霆雨露,莫非天恩”之聖訓置於何地?實乃“動搖國本,惑亂民心”之首惡!
    這份奏疏引經據典,文采斐然,將學術問題直接提升到了“天道”、“國本”的政治高度,殺傷力遠超之前的流言蜚語和商業竊密。
    而那“雷電”之說,顯然是有心人通過某種渠道,探聽到了格物院內部討論的風聲,並加以歪曲和放大。
    欽天監監正,一位須發皆白、神色肅穆的老者,率先發言,他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陛下,天象示警,人事攸關。雷電乃陰陽激蕩,上天垂象,或示警懲,或彰天威。”
    “若如市井所言,將其歸於雲氣摩擦等粗淺物理,則置天道於何地?臣觀近日星象紊亂,恐非吉兆,或與此等妄言滋生有關。”
    他將自然現象與星象、人事禍福直接掛鉤,這是當時主流的天人感應觀。
    幾位翰林學士也紛紛附和,引述《禮記》、《春秋》等經典中關於敬畏天地的論述,強調“君子不語怪力亂神”並非不敬鬼神,而是保持敬畏,豈可如格物院般妄加揣測?
    壓力瞬間集中到了葉明身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有擔憂,有審視,更有毫不掩飾的敵意。
    李雲軒端坐其上,麵色平靜,看不出喜怒,隻是淡淡道:“葉愛卿,諸卿所言,你有何看法?”
    葉明深吸一口氣,出列躬身,神色坦然,並未急於辯解奏疏內容,而是首先明確了前提:“陛下,臣與格物院同僚,從未敢有絲毫褻瀆天地、不敬鬼神之心。天地造化,奧妙無窮,臣等唯有敬畏。”
    他先站穩了“敬畏”的立場,堵住對方扣來的最大帽子,然後才道:“然,聖人亦雲‘格物致知’。臣等所為,不過是效仿古之先賢,觀察天地萬物之現象,試圖理解其運行之常理,以期能更好地順應天時,利用厚生,並無冒犯之意。”
    他看向欽天監監正,語氣恭敬但堅定:“監正大人精通天文,可知日月食之發生,何時開始,何時結束,皆可提前推算,分毫不差?此乃古人格物之成果,掌握了日月運行之常理所致。敢問監正,推算出日月食,可是褻瀆了日神月神?”
    監正一愣,張了張嘴,一時語塞。日月食預報是欽天監的本職和權威所在,他無法否認這是基於對天體運行規律的掌握。
    葉明繼續道:“同理,臣等觀察雷電,先見光後聞聲,此乃無數人親見之事實。思索其緣由,提出光速迅於聲速之猜想,亦是格物求索之過程。”
    “此猜想是否成立,尚需更多驗證,但觀察事實、提出疑問,本身應無罪過。若因畏懼而不敢觀察,不敢發問,則‘格物致知’從何談起?《詩經》三百篇,亦有大量草木鳥獸之名,古人觀察之細致,今人豈能不如?”
    他巧妙地將對方的攻擊,拉回到了“觀察事實”和“格物過程”的層麵,並引用古人觀察自然的現象為自己正名,避開了直接與“天道”硬碰硬。
    一位翰林學士忍不住斥道:“強詞奪理!日月食可推算,乃聖人演易之妙,豈是尋常雲氣摩擦可比?爾等妄言,已引得士林嘩然,學子不安!”
    葉明轉向他,平靜地問道:“敢問學士,若有一蒙童問您,為何先見閃電後聞雷聲,您當如何回答?是告之以‘雷公電母’之神話,還是引導其觀察事實,思考緣由?格物院蒙學堂,所麵對者,正是這般充滿好奇的蒙童。臣以為,教導他們觀察、思考,明辨事實,正是為了使其將來能更深刻地理解聖賢之道,而非背離。”
    他再次將問題引向了教育方法和啟蒙必要性,將自己置於“教導蒙童”的合情合理的位置上。
    偏殿內一時陷入了短暫的寂靜。葉明的回應,有理有據,有節有度,既表達了對傳統的尊重,又扞衛了格物院觀察、探究的正當性,尤其抓住了“教導蒙童”這一難以反駁的點。
    皇帝李雲軒深邃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葉明身上,緩緩開口道:“葉愛卿所言,不無道理。格物致知,確是聖人之訓。教導蒙童,啟發其智,亦是好事。然,涉及天地造化,確需慎之又慎,不可妄下斷語,亦不可引起不必要的紛擾。”
    他這話,看似各打五十大板,實則蘊含深意。他肯定了格物院“格物”和“啟蒙”的正當性,但也要求其“謹慎”,這既是對葉明的保護,也是給保守派一個台階下。
    “欽天監所司,乃觀測天象,上體天心;格物院所研,乃格物窮理,下利民生。二者本可並行不悖。”
    李雲軒最終定調,“日後格物院涉及天文地理之論,需與欽天監多加探討,務求穩妥。至於士林議論……清者自清,不必過於縈懷。”
    皇帝的金口玉言,為這場突如其來的風波暫時畫上了句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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