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7章 虔州攻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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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兄長有何謀劃?”程咬金緊緊攥著手中槊杆,將馬槊在地上重重一頓,震起一片細碎塵土,仿佛借此將心中那澎湃的戰意盡情宣泄出來,“若要等待,我可實在憋不住這股勁兒!不如趁敵軍驚魂未定,我率先鋒軍摸黑爬城,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徐世績輕輕搖了搖頭,目光投向夜幕深沉籠罩下的虔州城。城牆上的火把猶如一雙雙猩紅的眼睛,在呼嘯的夜風中明明滅滅,仿佛正窺視著城外的一舉一動,透露出一股陰森的氣息。
    他微微彎腰,從地上拾起一根枯枝,在沙土上緩緩劃出一條蜿蜒的河道:“強攻的話,隻會徒增我軍傷亡。你瞧這白鷺洲,距離城西門不過三裏水路,林士弘把重兵都部署在了正麵,此處的守備必然薄弱。”
    說著,他將枯枝重重戳進沙土,濺起的細碎泥點四散飛濺,“今夜子時,你率領兩千人馬擂鼓佯攻南門,我親自率領水師從水路突襲。一旦城頭火起,便是我們裏應外合的絕佳時機。”
    “佯攻南門?那我帶上炸藥包如何?再配以投石車齊射定能轟開城門!那威力說不得能把城牆轟出個大窟窿!到時候,我定要搶在兄長前頭殺進城去!”程咬金嘿嘿一笑,眼中瞬間燃起嗜血的火苗,仿佛已經看到了破城而入的場景。
    徐世績微微一怔,目光在程咬金布滿血痕的戰甲與那眼底灼人的戰意之間遊移。他垂下眼眸,盯著沙土上的草圖,腦海中如閃電般飛速盤算著炸藥與投石車協同作戰的破城可能性。
    片刻後,他再次抬起雙眼,神色凝重地沉聲道:“好!但你務必等到既定的時辰再動手,切不可因貪功而誤了全局!”
    程咬金聽聞,頓時大喜過望,猛地抱拳行禮,鐵甲相互碰撞發出清脆而鏗鏘的聲響:“得令!兄長就等著看好戲吧!”話音未落,他已邁著大步流星般的步伐,迅速奔向營地。
    夜色愈發深沉,濃重的烏雲如墨般遮蔽了星月,整個天地陷入一片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之中。
    徐世績望著程咬金遠去的背影,心中雖隱隱有些擔憂,但也不禁被他的豪情壯誌所感染。他轉身麵向親衛,低聲吩咐道:“傳令下去,各營將士即刻抓緊時間休整,務必養精蓄銳。子時一到,所有人按計劃行事。”
    而此刻的虔州城內,早已是風聲鶴唳,一片緊張肅殺的氣氛。在皇城深處,林士弘所在的宮殿裏,燭火被窗外呼嘯的夜風吹得劇烈搖曳,光影在他那張蠟黃的臉上忽明忽暗,更添幾分詭異與不安。
    階下寥寥幾人,卻是噤若寒蟬,大氣都不敢出,唯有侍衛身上甲葉相互碰撞發出的輕微聲響,在這死寂的殿內顯得格外刺耳。
    “城外到底是何人的大軍?究竟有多少人馬?為何會突然攻打朕的城池?”
    林士弘猛地怒拍龍椅扶手,玉飾崩裂的脆響在空曠的殿內久久回蕩。他那布滿血絲的猩紅眼睛,惡狠狠地掃過階下重臣,錦袍下的雙手緊緊攥著,指節都因用力而泛白,“白日裏還信誓旦旦說邊境安穩,夜裏敵軍就已兵臨城下,你們卻連敵軍的來路都不得而知?”
    “陛下息怒!”司空王戎顫顫巍巍地躬身行禮,袍角有些褶皺,“城外敵軍旗號不明,隻知道其先鋒勇猛異常,馬槊使得出神入化,短短五日內便連下十三座城池,遇神殺神根本無人能與之匹敵。臣已經加急派出斥候前去探查,想必很快就會有回音傳來!”
    旁邊的兵部侍郎張善安趕忙接上話茬,年輕的臉上血色盡失,聲音也忍不住微微顫抖道:“據、據那些僥幸逃回的殘兵所言,敵軍軍容嚴整,紀律嚴明,怕是來者不善啊。看這攻勢如此迅猛,莫不是……莫不是李唐派來的精銳之師?”
    話還未說完,忽聽殿外突然傳來一聲轟然巨響,宮殿內都能感到有些震顫,令人膽戰心驚。
    “那、那是什麽聲響?”林士弘猛地從龍椅上站起身來,龍椅被撞得發出一陣刺耳的刮擦聲,在這寂靜的殿內格外驚悚。
    年近五十的老將馮盎倒是鎮定異常,花白的胡須卻微微顫抖著,他抱拳沉聲說道:“陛下莫慌!想必是敵軍在用重型器械攻城!臣這就領兵上城禦敵,管他來的是誰,先守住城池再說……”
    他話還沒說完,又一聲巨響如驚雷般炸開,這次竟隱約夾雜著城牆崩塌的沉悶轟鳴聲傳來。
    王戎臉色瞬間變得煞白如紙,哆嗦著嘴唇補充道:“倘若是唐軍主力,恐怕這城難以堅守……要不、要不趕緊急召周邊郡縣的援軍?”
    馮盎雙眼一瞪,目光如炬,狠狠地環顧殿內,蒼老的嗓音裏帶著幾分嚴厲之色:“糊塗!此刻召援隻會動搖軍心,等查清來者究竟是誰,再做計較也不遲!”
    王戎毫不畏懼,挺直了微微駝著的腰板,鬢角的風霜在燭火的映照下愈發清晰分明:“馮將軍此言差矣!”
    他緩緩抬起手,輕輕拭去額角的冷汗,聲音卻漸漸穩了幾分,“敵軍已駐守城外,此刻不召援軍,難道要等城破之時我們束手就擒?”
    他轉身麵向林士弘,拱手行禮時袍袖輕輕掃過地麵:“陛下,馮將軍固然勇猛無比,卻不知雙拳難敵四手的道理。臣以為,應當一麵讓馮將軍堅守城池,一麵飛騎傳檄周邊郡縣,哪怕隻是臨時募集的鄉勇,聚沙成塔也能壯大我軍聲勢!”
    可張善安被馮盎這嚴厲眼神掃過時,肩頭不由自主地一縮,年輕的臉上閃過一絲怯懦之色,但還是硬著頭皮往前挪了半步,拱手作揖的手都不自主地發顫:“馮將軍息怒,末將並非貪生怕死……隻是敵軍來勢洶洶,投石機的威力又如此駭人……”
    他艱難地咽了口唾沫,聲音壓得更低,仿佛生怕被旁人聽見,“依末將之見,不如暫且派使者出城,許以每年進貢財帛,先穩住他們再說?畢竟……畢竟我軍剛剛經曆大敗,若是與敵軍硬拚,恐怕討不到任何好處。”
    這話一出口,王戎猛地抬頭看向他,眼神裏滿是驚愕與難以置信。張善安被他看得愈發局促不安,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袍角,像是在試圖緩解內心的緊張:“等摸清對方底細,如果兵力懸殊過大,便以議和拖延時日,再召援軍以待反擊。若是對方隻是虛張聲勢,到時候我們再翻臉也不遲。”
    他說完,在這寒冷的冬天裏,額角的冷汗卻止不住地順著臉頰滑落,“啪嗒”一聲滴在腳下的青磚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議和?虧你說得出口!”馮盎猛地向前踏出一步,蒼老的臉上怒意翻湧,“我軍尚有三萬守城將士,城牆高大厚實,糧草儲備也十分充足,未戰先怯,這已經輸了三分!今日割地,明日納貢,長此以往,遲早要把這大好一切拱手讓人!”
    他轉身麵向林士弘,抱拳時手臂上的青筋因激動而突突直跳:“陛下!張侍郎年少無知,不識兵凶戰危的道理!隻需給臣五千精兵,今夜臣便去劫營,一把火燒了他們的投石機!”
    林士弘望著階下爭執不下的三人,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龍椅扶手上的裂痕,臉色比搖曳的燭火還要慘白。
    王戎的諫言、馮盎的怒吼與張善安的低語在耳邊交織回蕩,城外的轟鳴聲又不時傳來,震得他的心口直發慌,仿佛隨時都會跳出嗓子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