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老者這般模樣，蕭明心中亦是五味雜陳。
    王小六忽然從老者身後衝了出來，張開瘦弱的雙臂，像隻護崽的小獸般擋在爺爺身前，對著蕭明怒目而視。
    “你……你快走！不準你欺負我爺爺！他是好人！！”
    小姑娘的聲音帶著哭腔，卻異常堅定，“我們不認識什麽國公！你快走！”
    看著眼前這倔強的小身影，蕭明心中那最後一絲疑慮也煙消雲散。
    這老者，絕對有問題！而這小姑娘，是他唯一的軟肋。
    蕭明深吸一口氣，目光變得銳利而堅定，直視著那擋在身前的小小身影，聲音沉穩有力：
    “小姑娘，你放心。我並非來尋仇。隻要你爺爺肯告訴我一些當年的實情，我蕭明在此立誓，定護你爺孫周全！不說整個大周，至少在寂川縣，從此無人敢再欺辱你們分毫！我可以給他治病，讓你吃飽穿暖，讀書識字，皆可！”
    王小六愣住了，她從未聽過這樣的承諾，一時間忘了害怕。
    老者那壓抑的哭聲也戛然而止。他那張毀容的臉上，肌肉劇烈地抽動著，似乎在進行著天人交戰。良久，他仿佛被抽幹了所有力氣，身子一軟，靠在了門框上，發出了一聲長長的、仿佛耗盡了畢生精氣的哀歎。
    “唉……罷了……罷了……都是命……”
    他那雙空洞的眼睛轉向蕭明聲音的方向，聲音嘶啞而疲憊。
    “公子……你猜得沒錯……老奴……老奴就是當年去邊境給蕭國公宣旨，讓他們鳴金收兵，最後我也險些落得個不得好死，苟活至今的……王瑾……”
    “這孩子……”王瑾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溫情，空洞的眼睛仿佛能“看”到身前的孫女，“是老奴幾年前，大雪天裏，在城外破廟門口撿回來的……她是個好孩子……老奴……老奴這一輩子，沒做過幾件好事，撿到她……算是老天開眼了……”
    蕭明心中了然，這爺孫倆並無血緣。他點了點頭，不再繞彎子，直奔主題：
    “王公公，既然你認了。那我問你，當年在邊境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為何我祖父和父親被按上叛國之罪？”
    王瑾的身子又是一僵，他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化為一聲低歎。
    “公子……”他那空洞的眼睛依舊“看”著蕭明的方向，“當年的事……牽連甚廣……老奴……可以說。但……”
    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懇求：“請公子……先給小六一個安身立命之所。她還小……不能再跟著老奴擔驚受怕了……隻要她安穩了……老奴……知無不言……”
    王瑾很清楚，他將知道的內容說出來之後，自己定然是死無全屍！
    苟活至今，他已經很滿意了，這是他偷來的日子。
    可小六……是個好孩子，他不能眼睜睜地讓她也落得這麽個下場。
    蕭明毫不猶豫：“好！我答應你！明日一早，我便派人來接你們，安排住處，請人照料！”
    “謝……謝公子……”王瑾帶著這個秘密太久，如今能放下，自然是鬆了一口氣。
    夜色漸深，蕭明帶著趙虎，離開了這間廂房。
    原本他還在想怎麽找到王公公，哪怕都說他死了，他想著能找到屍身也好。
    如今卻在這寂川縣碰上，看來老天也看不得蕭國公枉死！
    翌日，清晨。
    別院之中，傳來興奮的聲音。
    院子裏，那個昨日還躺在草席上奄奄一息、咳喘不止的疫病患者，此刻竟能掙紮著坐起身來！
    幾個大夫圍繞著那人不停地把著脈，臉上滿是振奮之色。
    “這燒也退了！脈搏比之前有力多了！”
    “這藥方當真是神方啊，區區幾個時辰，就讓人好得差不多了！”
    “寂川縣的百姓，有救了！”
    “蕭公子真是神醫啊！救命的大恩人！”
    驗證了藥方的效果，大夫們沒有任何耽擱，立馬煮了一大鍋的藥湯，給別院之中染上瘟疫的人服下。
    那幾位前幾日還對蕭明頗有微詞的老大夫，此刻皆是滿麵羞慚，圍著蕭明連連作揖。
    “蕭公子！先前是我等老眼昏花，有眼不識泰山，險些誤了全城百姓的性命啊！”
    “您這方子……堪稱神方！我等行醫數十年，聞所未聞！慚愧！慚愧至極！”
    “之前多有得罪，還請蕭公子大人大量，恕我等無狀之罪！”
    蕭明淡淡一笑，擺了擺手。
    “諸位先生言重了。當務之急，是盡快讓所有患者都服上藥，控製住疫情。其他的不重要。”
    他安撫了眾人幾句，又叮囑了後續的注意事項，便帶著趙虎離開了別院。
    救人是真，但揪出城裏的蛀蟲，同樣刻不容緩。
    他徑直來到了城中最大的糧鋪——朱記糧鋪。
    此刻，朱記糧鋪門口聚集了一大群人，正是以朱掌櫃為首的幾家糧鋪的東家和掌櫃。他們一見到蕭明，立刻如同見了救星般圍了上來，個個捶胸頓足，哭天搶地。
    “蕭公子啊！您可要為我們做主啊！”朱掌櫃一把鼻涕一把淚，指著身後被燒得隻剩框架的鋪子，“昨夜天殺的賊人一把火，將我們多年的心血燒了個精光啊！這可是咱們的身家性命！求公子嚴查！定要將那縱火的凶徒碎屍萬段啊！”
    “是啊是啊！蕭公子，咱們可都指望著您呢！”其他糧商也紛紛附和，言辭懇切，表情悲憤。
    看著他們“情真意切”的表演，蕭明心中冷笑，麵上卻不動聲色，點了點頭，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樣。
    “諸位放心，昨夜之事，本公子已連夜報官。府衙必然會全力追查，定會揪出真凶，給諸位一個公道！”
    朱掌櫃等人聞言，互相使了個眼色，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難以掩飾的竊喜和得意。
    成了！這年輕的蕭大人，果然還是嫩了點！不僅燒了他的糧，還得讓他承情，幫著“抓凶”！等風頭過去，他們囤積的糧食就能賣出天價了！
    就在這時，趙琛快步趕來，麵帶憂色。
    “蕭明，朱記糧鋪以及別的幾個糧鋪被燒，我們也沒有剩下什麽糧食了，現在隻有你買來的那些糧食，接下來幾日的施粥……怕是難以為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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