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無賴一聽，磕頭如搗蒜，哪裏還有剛才半分凶狠？
    “小的有眼不識泰山！饒命啊蕭大人！”
    “我們……我們就是喝多了，跟這小丫頭開個玩笑……”
    蕭明看都懶得多看他們一眼，隻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滾。”
    “是是是！我們這就滾！這就滾！”
    三個潑皮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消失在黑暗中，片刻不敢停留。
    蕭明這才走到那小姑娘麵前，蹲下身，盡量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溫和：“沒事了，別怕。”
    小姑娘驚魂未定，抬起淚汪汪的大眼睛，怯生生地看著蕭明，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帶著濃濃的鼻音，哽咽著。
    “謝……謝謝公子……謝謝這位壯士……”
    “舉手之勞。”蕭明扶起她，“你住哪裏？這麽晚了怎麽一個人在外麵？”
    小姑娘身體還在微微發抖，指了指不遠處一間廂房。
    “我……我就住那裏。我出來……出來找點吃的……”
    蕭明皺了皺眉，大晚上出來找吃的，看來那些銀子果真是被馮誌勇給昧下了。
    他示意趙虎跟上，親自送小姑娘回去。
    走到那破棚屋門口，還沒等蕭明開口，屋裏就傳來一個尖利而嘶啞的嗓音，帶著焦急和不安：
    “小六！王小六！你死哪兒去了？！咳咳……是不是又被人欺負了？！”
    隨著話音，一個枯瘦佝僂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昏暗的油燈光下。
    蕭明皺了皺眉，隻見那是個老者，頭發花白稀疏，臉上布滿了縱橫交錯的恐怖疤痕，像是被火燒過，又或是被利器劃過，幾乎看不出原本的相貌，顯得格外猙獰可怖。
    “爺爺！我回來了！”王小六連忙跑過去，拉住老者的胳膊，急切地解釋，“我沒事，爺爺，剛才遇到幾個壞人，是這位公子和壯士救了我！”
    老者渾濁的眼睛動了動，微微側身卻並未直接麵對蕭明和趙虎。
    “多謝這位公子和壯士，小六給你們添了麻煩了。”
    蕭明看著這破敗的屋子和相依為命的爺孫倆，心中微動，麵上卻不動聲色，笑了笑。
    “舉手之勞，老人家不必客氣。既然令孫女已經平安回來，我們就先告辭了。”
    說完，蕭明剛想要離開，然而他卻敏銳的發現，自己在說完這句話的時候，老者那臉上忽然閃過一道慌亂的神色。
    他既沒有挾恩以報，也沒有提出其他的要求，為何這老者會害怕？
    “啊……好……好……”老者聲音也有些發顫，“那……那就不送了……公子……慢走……”
    蕭明心中閃過一絲疑慮，但並未表露，帶著趙虎轉身離開。
    走出幾步遠，還能隱約聽到身後棚屋裏傳來的對話。
    “……真是那位蕭公子救了你？”是老者不敢置信的聲音。
    “是啊爺爺！他人很好的！還趕跑了那些壞蛋！”是王小六帶著感激和興奮的聲音。
    “唉……”老者長長歎了口氣，聲音壓低了許多，卻依然清晰地傳到蕭明耳中，“小六啊，以後……以後你盡量離那位蕭公子遠一點，知道嗎？我們……我們惹不起……”
    蕭明的腳步猛地頓住。
    離他遠一點？惹不起？
    這老頭的反應，從一開始就不對勁！尤其是聽到自己聲音時的那一顫，絕非尋常百姓見到官員該有的反應，那更像是一種……源自骨子裏的恐懼和回避？
    他認識自己？或者說，認識“原主”？甚至……認識蕭家？
    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腦海。
    蕭明眼中精光一閃，轉身，幾步又回到了棚屋門口。
    “咚咚咚。”
    他抬手敲響了那扇破舊的木門。
    屋內的對話戛然而止。
    片刻後，門“吱呀”一聲被拉開一條縫，老者那張毀容的臉再次出現，即便沒有看到門口的人是誰，他也下意識地將王小六擋在了自己身後，警惕地問。
    “公……公子還有事？”
    這個下意識的保護動作，更加印證了蕭明的猜測。
    蕭明目光冰冷銳利，直視著老者那雙渾濁卻沒有任何光芒的眼睛，不再兜圈子。
    “老人家，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老者身子一僵，臉上的疤痕似乎都抽動了一下，他飛快地低下頭，聲音幹澀。
    “公……公子說笑了……老朽……老朽一個糟老頭子，常年待在寂川縣，哪有機會見過公子這般……貴人……”
    否認了？蕭明心中冷笑。
    他向前逼近一步，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壓迫力。
    “那你，可認識……先定國公，蕭定邦？”
    老者後退了兩步，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震驚和駭然！
    他嘴唇哆嗦著，似乎想說什麽，最終卻隻是緊緊地閉上，然後，緩緩地，幅度極小地，搖了搖頭。
    沉默，卻勝過千言萬語的否認。
    蕭明皺了皺眉，這老者的聲音尖利，而尋常男子的聲音比較渾厚，除非是宮裏的人。
    而且這老者臉上的瘢痕，一看就是故意劃傷，定然是為了掩飾自己的真正麵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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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此人還認識蕭國公！
    蕭明皺眉，腦海中立馬浮現出了一人。
    眼前這個毀容的老者……難道是當年皇帝派去邊境宣旨的……王公公？！
    “你是……王公公？！”
    老者渾身劇震，枯瘦的身軀猛地向後一縮，幾乎要跌回門內。
    “不！不！！”他尖利的聲音地嘶喊起來，帶著恐懼，“公子認錯人了！老朽……老朽不是！老朽隻是個爛了臉的糟老頭子！什麽公公……老朽不懂！”
    他把頭埋得更低，雙手死死抓住門框。
    這般激烈的否認，簡直就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蕭明目光掠過他劇烈顫抖的肩膀，落在那從老者身後探出半個腦袋、滿眼擔憂和不解的王小六身上。他心中一動，語氣忽然放緩，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唉，這世道……真是艱難。”蕭明輕輕歎息，目光落在小姑娘那洗得發白的舊衣裳和凍得微紅的小手上，“這麽伶俐的一個小姑娘，跟著你……日日擔驚受怕，食不果腹……今日若非是我碰到，怕是又要出事了……身為女子，更容易受苦啊……”
    老者神色一僵，那張猙獰的臉上，渾濁的老淚緩緩流下！
    壓抑的嗚咽從他喉嚨深處擠出，帶著無盡的悲涼和絕望。
    “小六……我的小六……”
    他哽咽著，似乎想要伸手去摸索女孩，卻隻是徒勞地在空中抓了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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