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鬱的血腥味彌漫開來，蕭明緩緩起身，麵無表情地用絲帕擦拭著匕首上的血跡。
    “少爺……”大柱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擔憂，“這…這可如何是好？屠文畢竟是屠囂的兒子，咱們殺了他，屠…屠大將軍那邊，怕是……”
    大柱雖然勇猛，卻也知道神武大將軍屠囂在大周朝堂和軍中的滔天權勢。殺了屠囂的兒子，這梁子算是徹底結死了！
    蕭明將帶血的絲帕丟在地上，目光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解脫。
    “大柱，你以為我們今天放了他，屠囂就會善罷甘休，放過蕭家嗎？”他的聲音帶著一絲嘲諷，“從他兒子帶著屠家死士出現在這裏，企圖屠村嫁禍於我的那一刻起，這仇，就已經不死不休了。”
    “早殺晚殺，又有什麽區別？至少現在，主動權還在我們手裏。”
    就在這時，一個瘦小的身影怯生生地從後方一棵大樹後走了出來，正是那帶路的小姑娘王小六。
    蕭明眉頭一皺，厲聲嗬斥：“小六！誰讓你出來的！快回去！這裏血腥，不是你該看的地方！”
    然而，王小六卻倔強地搖了搖頭，小臉上沒有絲毫懼色，隻有一種與年齡不符的平靜和刻骨的仇恨。
    “我不怕。”她的語氣異常堅定，“蕭大哥，比這更可怕的場麵，我早就見過了。”
    她幾步跑到蕭明身前，小手緊緊拽住了蕭明的衣袖，仰著頭，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裏閃爍著異樣的光芒。
    “蕭大哥，跟我來！我知道屠家那個壞蛋留下的東西藏在哪裏！就在村口那棵老槐樹下，以前我們躲雨的那個破土地廟旁邊的樹洞裏！”
    蕭明心中一動，有些訝異地看著這個小姑娘。
    他原本以為所謂的證據隻是小孩子隨意杜撰，沒想到確有其事，且她記得如此清楚。
    “帶路！”蕭明果斷下令。
    在王小六的指引下，一行人來到村口那株虯勁蒼老的槐樹旁。
    槐樹下果然有個早已破敗不堪的小土地廟，神像早已不知所蹤。
    王小六熟門熟路地在廟後一處不起眼的樹洞裏摸索起來。
    片刻之後，她的小手興奮地舉起：“找到了！蕭大哥！你看！”
    蕭明接過那東西，入手微涼，是一枚沾著泥土，卻依舊能看出玉質溫潤細膩的玉牌。玉牌正麵雕刻著繁複的雲紋，背麵，赫然刻著一個龍飛鳳舞、霸氣十足的——“囂”字！
    神武大將軍，屠囂！
    果然是他！這枚私印玉牌，就是屠囂當年暗中來此地處理某些見不得光的事情時，無意間遺落的！
    “就是他！就是那個大胡子將軍！”
    王小六看著玉牌，小小的身體因激動和仇恨而微微顫抖，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眼中是幾乎要溢出來的刻骨恨意，“爺爺，就是他害死的！他就是那個最大的壞蛋！”
    她抬頭，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卻強忍著沒有落下，聲音帶著哽咽：“蕭大哥……將來……你一定要殺了他！為我爺爺報仇！求求你！”
    看著小姑娘那雙充滿血絲和期盼的眼睛，蕭明的心仿佛被什麽東西狠狠揪了一下。
    他沉默了片刻，感受著手中玉牌的冰涼，最終，迎著王小六的目光，重重地點了點頭。
    等他們處理完手尾，押解著剩下的屠家死士俘虜，帶著王小六和那枚關鍵的玉牌返回京城時，已是第二日午時。
    金色的陽光灑滿京城，街道上人來人往，一片繁華景象，與昨夜下溪村外的血腥殺戮恍如隔世。
    蕭明剛踏入大理寺的大門，還未來得及喘口氣，姬清柔便臉色煞白，腳步匆忙地迎了上來。
    “大人！不好了！”姬清柔的聲音帶著一絲驚慌，“神武大將軍屠囂……他…他親自到府上了！指名要見您！已經在前廳等候多時了！”
    蕭明瞳孔驟然一縮，心頭一凜。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而且，比他預想的還要快！
    他深吸一口氣，整理了一下略顯褶皺的衣袍，沉聲道：“知道了。帶我去見他。”
    穿過回廊，來到大理寺的前廳。
    隻見屠囂坐在廳內主位上，他雖然未著鎧甲，但常年征戰沙場所積澱下的鐵血煞氣，依舊讓整個廳堂的氣氛都變得凝重壓抑。
    聽到腳步聲，屠囂緩緩抬起頭，目光落在蕭明身上。
    當看到蕭明雖然風塵仆仆，但確實毫發無傷，甚至連衣角都未曾淩亂時，屠囂那雙深邃的眼眸深處，一絲不易察覺的陰霾和驚異飛快閃過。
    但他臉上卻瞬間堆起了爽朗的笑容，仿甚至還帶著幾分長輩對晚輩的欣賞。
    “哈哈哈哈！賢侄果然是人中龍鳳，虎父無犬子啊！”屠囂站起身，大笑著拍了拍蕭明的肩膀，力道沉穩，“昨夜聽聞賢侄出京查案，老夫還擔心你的安危，今日一見，果然是我大周的少年英才！不錯！不錯！”
    蕭明眉頭微蹙，心中冷笑。這老狐狸，裝得還真像！
    屠囂仿佛沒看到蕭明眼中的警惕，笑容不減，話鋒一轉：“賢侄一路辛苦，不過老夫今日前來，是想帶賢侄去個地方，不知賢侄可否賞光？”
    “屠帥！”
    不等蕭明回應，一個憤怒而壓抑的聲音從蕭明身後響起。
    大柱如同鐵塔般上前一步，赤紅的眼睛死死盯著屠囂，聲音因激動而微微顫抖，充滿了失望和憤怒：“俺還記得！當年在北境！您和俺們老國公並肩殺敵，是何等的英雄好漢！可你現在……你怎麽變成了這個樣子！屠文那小畜生做出那等喪盡天良之事，難道不是你這當爹的教唆的嗎？！”
    屠囂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目光緩緩轉向大柱。當看清大柱那魁梧的身形，以及那柄斜背在身後，即使收斂也難掩其凶悍之氣的巨斧時，他先是一愣，隨即眼中閃過一絲恍然大悟。
    “哦？原來是你……”屠囂的眼神變得有些複雜，似乎明白了什麽，他哂笑一聲，語氣帶著一絲冰冷的了然，“嗬嗬，我說屠文那不成器的東西怎麽會失手……原來是有蕭老國公的‘撼山柱國’在。如此說來，他死得倒也不算冤枉。”
    “你！”大柱被屠囂這輕描淡寫的態度氣得渾身發抖，咬牙切齒，“屠囂！你對得起九泉之下的老國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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