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趙恒也走了過來，點了點頭，神色卻依舊凝重：“屠囂雖未北上，但程將軍畢竟年輕，匈奴勢大，此去……勝負難料啊。”
    蕭明看向二人，臉上並沒有多少輕鬆之色：“殿下所慮極是。戰場瞬息萬變，程將軍勇則勇矣，謀略尚淺。而且……”他頓了頓，壓低了聲音，“我更擔心的是那位監軍。”
    “監軍？”趙乾一愣，“你是說玉良公公？”
    “正是。”蕭明眼神銳利，“敢問兩位殿下，這位玉良公公，是何許人也？與何人親近？”
    趙乾思索片刻：“玉良是玉公公一手提拔起來的幹兒子，為人……據說還算機靈，在司禮監也有些年頭了，在北境待了多年，也很熟悉匈奴作戰之風。至於親近之人……除了玉公公，似乎並未聽說他與朝中大臣有過多往來。”
    玉公公的幹兒子？
    蕭明心中念頭急轉。玉公公一直站在皇帝身邊，看似中立，但能在宮中屹立不倒這麽多年，絕非簡單人物。他的幹兒子……真的那麽“幹淨”嗎？
    “多謝太子殿下告知。”蕭明對著二人拱了拱手，“我還有些事，需去拜會一下玉公公。”
    看著蕭明匆匆離去的背影，趙乾和趙恒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絲凝重。
    此刻，司禮監的偏殿內，玉公公剛換下朝服，正端著一杯熱茶小憩。看到蕭明腳步匆匆地走進來，他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喲，這不是蕭大人嗎？今日朝堂之上，蕭大人可是舌戰群儒，風采照人啊！”玉公公放下茶杯，笑嗬嗬地打著招呼，眼神卻帶著幾分探究。
    蕭明沒時間兜圈子，直接開門見山：“玉公公，小子今日前來，是有一事相詢，或者說，是有一份擔憂。”
    “哦？蕭大人但講無妨。”玉公公臉上的笑容不變。
    “小子擔心，令幹公子玉良公公擔任監軍，恐會……插手軍務，掣肘程將軍。”蕭明緊盯著玉公公的眼睛。
    玉公公聞言，先是一愣，隨即撫掌笑了起來：“哎呀，蕭大人多慮了。監軍嘛，替陛下看著軍情，偶爾提點一二，也是分內之事，談不上什麽掣肘。咱家這幹兒子，還是懂分寸的。”
    蕭明搖了搖頭，神色變得無比嚴肅，語氣也沉了下來：“玉公公，小子擔心的並非他插手軍務，而是擔心……他名為監軍，實則，可能早已與屠囂沆瀣一氣！”
    玉公公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起來：“蕭大人！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咱家這幹兒子雖然不成器，但也絕非通敵叛國之輩！你這話，可是誅心之言！有什麽證據嗎？！”
    玉公公的語氣中帶著明顯的不滿和慍怒。幹兒子再不濟，也是他玉德海的人！豈容他人如此汙蔑！
    蕭明毫不退縮，迎上玉公公的目光，語氣堅定極了：“證據？小子現在沒有。但公公若是不信，大可下一道旨意，就說陛下臨時改變主意，要召玉良公公回京，另有任用。看看他……是欣然領命，還是推三阻四，甚至……抗旨不遵！”
    玉公公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蕭明的話，讓他有些猶豫起來。
    一絲寒意爬上玉公公的背脊。他深深地看了蕭明一眼，這小子，年紀輕輕，心思卻如此縝密，膽子更是大得嚇人！
    良久，玉公公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蕭大人的話，咱家記下了。此事，咱家自有分寸。”
    蕭明知道，話已至此，多說無益。他拱了拱手：“那小子就告退了。叨擾公公清淨，還望海涵。”
    看著蕭明離開的背影，玉公公端起已經微涼的茶水，一飲而盡，眼神變得幽深晦暗。
    沒過多久，一道加急的旨意，快馬加鞭，再次衝出京城，直奔北境而去。
    北境，風沙彌漫的邊關驛站內。
    當傳旨太監尖細的聲音念完“……著玉良即刻返京，另有任用，不得有誤”時，玉良臉上的得意笑容瞬間僵住，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蒼白！
    回京？！為什麽？！這個時候讓我回京？！
    玉良捏著聖旨的手指微微顫抖，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冷汗。
    旁邊一個機靈的小太監湊上前，低聲諂媚地問道：“幹爹，京裏又來旨意了？可是陛下有什麽新的賞賜？”
    玉良回過神，狠狠瞪了那小太監一眼，厲聲道：“賞賜？賞你個頭！滾一邊去！”
    他揮退了所有人，獨自在房中焦躁地踱步，眼神變幻不定。
    不行！絕對不能回去！這個時候回去，豈不是自投羅網？！
    不知道京中發生了什麽，但眼下匈奴人來犯，肯定是屠囂出了事情，若是他再一走，屆時他的那些秘密，怕就要被抖落出來！
    玉良咬了咬牙，迅速走到桌案前，鋪開紙筆，奮筆疾書。片刻後，他將寫好的信小心翼翼地封好，交給那名再次被叫進來的傳旨太監，臉上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勞煩公公將此信親手交給我家幹爹，就說……就說北境軍情緊急，我實在走不開，請幹爹和陛下恕罪！”
    與此同時，京城城外。
    程守拙一身戎裝，盔明甲亮，跨坐在一匹神駿的戰馬上，身後是整裝待發的三萬京營將士，旌旗招展，殺氣騰騰。
    蕭明騎馬立於一旁，手中拿著一個巴掌大小的錦囊。
    “程大哥，此去北境，萬事小心！”蕭明將錦囊遞給程守拙，“這裏麵，不是什麽靈丹妙藥，算是一張……‘藥方’吧。不到萬不得已，切勿打開。若是……若是真的到了山窮水盡，難以挽回之時，或許，這方子能救你一命，也能……救我大周北境一回。”
    程守拙看著蕭明嚴肅的神情，心中一凜。他知道蕭明絕非無的放矢。他鄭重地接過錦囊，小心翼翼地放入懷中，緊貼著胸口。
    “蕭兄弟，放心！某家省得！此去，不破匈奴，誓不回還！”程守拙對著蕭明重重一抱拳，眼中充滿了感激與決絕。
    “保重！”
    “保重！”
    程守拙不再多言，猛地一夾馬腹，大喝一聲：“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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