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天牢，陰暗潮濕。
    與周圍哭嚎求饒的囚犯不同，最深處的單間囚室裏，前神武大將軍屠囂，此刻卻盤膝而坐，閉目養神，臉上平靜至極。
    厚重的鐵門被推開，發出刺耳的“吱呀”聲。
    蕭明一襲青衫，緩步走了進來，目光銳利地掃過屠囂那張波瀾不驚的老臉。
    “將軍身陷囹圄，倒是比在本官預料中，鎮定許多。”蕭明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絲淡淡的嘲諷。
    屠囂緩緩睜開眼，渾濁的眸子看向蕭明，嘴角勾起一抹近乎輕蔑的弧度：“失望？”他嗤笑一聲，搖了搖頭，“蕭大人，若是這就是你扳倒老夫的全部手段……那老夫，確實很失望。”
    蕭明心中冷哼，麵上卻不動聲色，眼神反而更冷了幾分：“將軍放心，本官會讓你……‘滿意’的。”
    “是嗎？”一個悠哉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諷。
    六皇子趙鈺一身錦袍，搖著折扇，施施然走了進來，身後跟著幾個麵無表情的侍衛。他瞥了一眼牢籠裏的屠囂，隨即目光落在蕭明身上，笑容玩味：“蕭大人何必與階下囚置氣？依本王看，真正該失望的，恐怕是你自己吧？”
    趙鈺慢悠悠地踱步，語氣帶著幸災樂禍：“指望程守拙那個莽夫北上立功？嗬嗬，匈奴鐵騎可不是吃素的。別到時候打了敗仗，損兵折將，丟盡我大周的臉麵，那才叫貽笑大方呢！”
    蕭明臉色覆上了一層寒霜：“六皇子殿下此言差矣。”他聲音冰冷，“有些人玩弄權術於股掌之間，不惜養寇自重，縱容邊患糜爛，隻為謀取一己私利。這種行徑，無異於飲鴆止渴，遲早引火燒身，反噬其主！”
    趙鈺臉上的笑容微微一僵，但隨即恢複了那副悠然自得的模樣，甚至帶著幾分病態的得意：“哦？是嗎？那蕭大人可要好好保重身體，等著看那一天了。”他湊近蕭明，壓低了聲音，語氣充滿了惡毒的暗示，“隻怕……你等不到啊。”
    蕭明目光一變！趙鈺的自信，絕非空穴來風！看來……趙鈺出手了。
    果不其然，翌日，金鑾殿。
    百官肅立，鴉雀無聲。
    就在皇帝準備宣布議事之時，一個身影排眾而出，正是素來低調的監察禦史蔣舟。
    “啟奏陛下！”蔣舟的聲音洪亮，帶著一股豁出去的決絕，“臣要彈劾大理寺卿蕭明！其羅織罪名，構陷忠良，所呈神武大將軍屠囂之罪證，多有不實之處，純屬挾私報複，意圖蒙蔽聖聽，攪亂朝綱！請陛下明察！”
    =蕭明看向慷慨陳詞的蔣舟，麵色微冷，眼神銳利。
    禦座上的皇帝，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威嚴的目光落在蔣舟身上：“蔣愛卿，你說證據不實，具體指哪些？”
    蔣舟深吸一口氣，朗聲道：“回陛下！蕭明指控屠將軍之子2屠文走私軍械往北境，與匈奴勾結。臣已查證，絕無此事！屠家世代戍邊，忠心耿耿，豈會行此通敵叛國之舉？”
    他話鋒一轉，聲音拔高：“反倒是……臣查到一樁舊案！當年，定國公蕭戰麾下，那位勇冠三軍的世子，蕭明之父！曾暗中將一批朝廷明令禁止流通的精良軍械，售予了北境的匈奴部族！”
    “轟！”這句話瞬間在金鑾殿內掀起了軒然大波！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地射向了蕭明！
    蕭明身體猛地一震，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父皇！”六皇子趙鈺唇角勾起一抹難以察覺的弧度，適時出列，躬身行禮，語氣沉痛，“蔣禦史所言，兒臣亦有耳聞。此事關乎國本，茲事體大，不可不察啊！蕭家乃開國元勳，勞苦功高，若真有此事，雖令人痛心疾首，卻也當……秉公處理，以正國法！”
    蕭明轉頭，目光牢牢地盯住蔣舟，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聲音：“蔣舟！我父，為國盡忠，血灑疆場！你憑什麽汙蔑他通敵？！他若真這麽做，是何緣由？！”
    蔣舟臉上露出一絲“惋惜”之色，仿佛極為不忍，卻又不得不說：“蕭大人息怒。據臣查訪，當年北境糧草不濟，朝廷調撥遲遲未至，邊軍將士食不果腹，衣不蔽體，困苦不堪。蕭烈世子……或許是一時糊塗，憂心麾下將士，才行此下策，欲用軍械換取糧草，以解燃眉之急。”
    他頓了頓，語氣變得無比“沉痛”：“但……通敵就是通敵！私售軍械，資助外敵，無論出於何種緣由，都是動搖國本的叛國大罪！此乃鐵律，不容辯駁！”
    “陛下！蔣禦史所言甚是！”五皇子趙琛也站了出來，一臉凝重地附和，“兒臣也曾聽聞相關風聲，隻是事關定國公府，牽連甚廣，未敢輕言。如今蔣禦史既然提出，確應徹查到底，給天下一個交代！以正國法，以儆效尤！”
    皇帝的臉色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深沉的目光落在蕭明身上，帶著審視，也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整個大殿，靜得落針可聞。
    “蕭明，”皇帝的聲音低沉，充滿了威壓，“你還有何話說？”
    蕭明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抬起頭，迎上皇帝的目光，聲音雖然帶著一絲顫抖，卻異常堅定：“啟稟陛下！臣祖父和父親忠烈，天地可鑒！絕無可能行通敵叛國之事！此事定有蹊蹺，乃是奸人汙蔑！臣懇請陛下給臣時間，讓臣親自查明真相，還蕭家一個清白！”
    皇帝沉默了片刻，目光在蕭明、趙鈺、蔣舟等人臉上緩緩掃過，最終，沉聲道：“好！朕就給你三日時間！”
    他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三日之內，你要給朕一個交代！若查明是你父親所為，國法無情！若查無實據，純屬汙蔑忠良……”皇帝的目光轉向蔣舟，“蔣舟，構陷元勳之後，該當何罪，你自己掂量！”
    “臣……遵旨！謝陛下隆恩！”蕭明單膝跪地，重重叩首。
    然而，當他起身時，卻看到趙鈺、蔣舟、趙琛等人臉上，非但沒有絲毫擔憂，反而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看到這些人的神情，蕭明的心，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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