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等，恭賀蕭國公高升！”大理寺丞躬身行禮，姿態放得極低，“蕭國公榮升刑部右侍郎，又得蒙聖恩，承襲國公爵位，實乃我大理寺上下之榮光啊！”
    其餘官員也紛紛跟著行禮道賀，言語間充滿了奉承。
    蕭明看著眼前這些變臉比翻書還快的同僚，心中並無多少波瀾。
    官場常態，他早已看透。
    他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擺了擺手。
    “諸位同僚不必多禮。過去這段時日，承蒙大家關照，蕭明在此謝過了。”
    他環視一周，朗聲道：“今日我即將離任，心中頗為感慨。這樣吧，今晚我在鳳棲閣略備薄酒，請諸位同僚賞光，就當是全了我們這段同僚之誼，如何？”
    此言一出，眾官員先是一愣，隨即臉上都露出了感動和驚喜的神色！
    他們本以為蕭明得勢之後，會記恨他們之前的怠慢和非議，沒想到他竟然如此大度，還要請他們喝酒！
    “蕭國公太客氣了！”
    “我等一定到！”
    “蕭大人……不，蕭國公果然胸襟開闊！我等佩服！”
    一時間，讚譽之聲不絕於耳。
    之前那點尷尬和芥蒂，瞬間煙消雲散。
    蕭明笑著與眾人寒暄了幾句，便回到自己的值房，迅速收拾好了東西，婉拒了眾人相送，獨自一人離開了大理寺，徑直前往刑部。
    刑部天牢。
    陰暗，潮濕。
    與上次蕭明來時不同，屠囂身上的錦衣綢緞早已不見，隻剩下一身灰撲撲的囚服，頭發散亂，臉上帶著幾分憔悴，但那雙眼睛，卻依舊銳利。
    他盤腿坐在冰冷的草席上，聽到腳步聲，緩緩抬起頭。
    當看到來人是蕭明時，屠囂的瞳孔一縮，隨即，嘴角勾起一抹複雜的笑容。
    “嗬嗬……看來，老夫還是小瞧你了。”屠囂的聲音有些沙啞，卻依舊帶著一股久居上位的傲慢，“沒想到，你竟然能搗鼓出那等毀天滅地的東西。”
    他指的是“霹靂火藥”。
    遂城大捷的消息，顯然也傳到了這暗無天日的天牢之中。
    蕭明麵色冰冷，站在牢門外，目光如同兩把利刃：“屠將軍，別來無恙？”
    他沒有理會屠囂的感慨，直入主題，聲音冷得像冰。
    “當年，蕭家滿門忠烈，我父親究竟是如何戰死的？蕭國公府被抄家滅門，背後到底是怎麽一回事？現在，你可以說了。”
    屠囂靠在冰冷的牆壁上，似乎並不急躁，慢條斯理地理了理淩亂的囚服。
    “該說的，上次在大理寺，老夫已經說過了。你祖父的死，原本就和匈奴有關，隻不過被老夫操作了一番，讓他們成為了叛國的罪人。”
    蕭明眼中寒光一閃，向前逼近一步，手按在了腰間的佩刀上，強大的氣勢瞬間籠罩了整個牢房。
    “屠囂！本官現在是刑部右侍郎，奉旨徹查此案！陛下賜我先斬後奏之權！”
    他盯著屠囂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敬你曾為大周立下赫赫戰功，不想對你動用刑訊。但你若執迷不悟，就別怪本官不念舊情！”
    屠囂迎著蕭明銳利的目光，毫不退縮。他深深地看了蕭明一眼，那眼神複雜難明，有驚訝，有審視，甚至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憐憫？
    最終，他緩緩開口，語氣斬釘截鐵。
    “老夫所言，句句屬實。你祖父和父親被糧草拖累，想辦法混進匈奴王庭，而我為了能拜托軍中貪腐一事，將計就計，讓你祖父和父親死在了匈奴，並且潑了髒水。事情，就是如此。”
    屠囂那雙曾經銳利的眼睛，此刻隻剩下渾濁和死寂。他靠在冰冷的牆壁上，身上有著一股說不清地悲哀和傷心。
    蕭明最後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冷冽如冰，再無半分停留。他轉身，帶著一股凜冽的寒意，步出了這令人窒息的牢房。
    “來人！”
    守在外麵的刑部差役連忙躬身：“大人有何吩咐？”
    蕭明目光掃過他們，如同在看沒有生命的物件。“傳本官令！立刻查封屠府！府中所有女眷，一律打入教坊司！男丁……三族之內，凡十五歲以上者，盡數流放嶺南三千裏，永世不得回京！”
    屠家……這隻是開始！血債，必須血償！
    蕭明心中冰冷的火焰在燃燒，那是積壓了數百條人命的仇恨！
    “遵命！”差役們心頭一凜，不敢有絲毫怠慢，立刻領命而去。
    查封國公府級別的府邸，流放重臣親族，這在大周朝，也是能掀起滔天巨浪的大事！
    但此刻，由這位新晉的蕭國公、手握先斬後奏大權的刑部右侍郎口中說出，卻顯得如此理所當然，帶著一股令人心悸的殺伐果斷！
    天牢深處，隨著蕭明的離去，再次恢複了死一般的寂靜。
    隻有那昏暗的油燈，在牆壁上投下搖曳的光影。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牢門被打開，一道錦衣華服的身影走了進來，與這肮髒絕望的環境格格不入。
    來人，正是六皇子趙鈺。
    他看著形容枯槁的屠囂，眉頭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但很快便掩飾過去，臉上甚至帶上了一絲關切。
    “外祖父……”趙鈺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
    屠囂緩緩睜開眼，渾濁的目光落在趙鈺身上，嘴角扯出一抹慘淡的笑容：“殿下……來了……”
    趙鈺沒有靠近，隻是站在牢門附近，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蕭明……動手了。屠家……被抄了。”
    屠囂的身體幾不可察地顫抖了一下，隨即長長地歎了口氣，仿佛要將胸中所有的濁氣都吐出來：“唉……該來的，終究是來了……躲不掉啊……”
    他抬起頭，眼中閃過最後一絲希冀的光芒，聲音帶著懇求。
    “殿下，老夫戎馬一生，如今落得如此下場，咎由自取！老夫別無所求，隻求殿下……看在寧兒的份上，看在老夫曾為您……出過幾分力的份上，保住屠武一命！他還年輕，他什麽都不知道！”
    屠武，屠囂的幼子，也是寧貴妃的親弟弟，如今的兵部主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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