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鈺的目光閃爍了一下，避開了屠囂的眼神，語氣有些飄忽。
    “外祖父放心，本皇子……會盡力而為。”
    盡力而為？
    屠囂心中苦笑。到了這個地步，一句“盡力而為”意味著什麽，他豈能不知？
    他仿佛瞬間被抽幹了所有力氣，頹然靠回牆壁，喃喃自語。
    “他什麽都不知道……真的……這麽多年，老夫為了保護他……什麽都不知道啊……”
    趙鈺沉默著，沒有再接話。他從袖中取出一個小巧的青瓷酒壺，放在了牢房門口那張破舊的矮桌上。
    “外祖父，天冷了，喝點酒吧，暖暖身子。”
    趙鈺的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
    說完，他深深地看了屠囂一眼，轉身，毫不留戀地離開了。
    牢門再次被鎖上，沉重的鐵鏈聲在空蕩的甬道裏回響，格外刺耳。
    屠囂看著桌上那壺精致的酒，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明悟，隨即是無盡的悲涼和解脫。
    趙鈺……你果然……夠狠！也好……也好……如此，屠家或許還能留下一絲血脈。
    屠囂走到桌邊，將囚服上麵的灰塵撣了個幹淨，隨即坐在桌邊，拉平衣服上麵的褶皺。
    做好了這些，屠囂才拿起酒壺，拔掉塞子，一股濃鬱的酒香混合著某種奇異的甜香飄散出來。
    屠囂苦笑一聲，仰起頭，將壺中的酒液一飲而盡！
    酒液入喉，瞬間灼燒了他的五髒六腑。
    劇烈的痛苦襲來，但他卻隻是悶哼一聲，臉上反而露出一絲解脫的笑容。
    片刻之後，他身體一軟，栽倒在冰冷的草席上，徹底沒了聲息。
    刑部衙門。
    蕭明正在翻閱關於屠囂案的卷宗，蕭家被屠囂誣陷的案卷已經整理好，隻要再檢查一遍就能呈上去。
    就在這時，一名刑部官員神色慌張地衝了進來，聲音帶著顫抖。
    “大……大人！不好了！”
    蕭明眉頭一皺：“何事慌張？”
    “屠……屠囂……死在天牢了！”官員結結巴巴地稟報。
    “什麽？！”
    蕭明站起身，他預料到有人會動手，可也沒有到那人膽子竟然這麽大，如此之快，且敢在刑部天牢動手！
    蕭明厲聲追問：“怎麽死的？！”
    官員臉色發白。
    “獄卒發現時……已經沒了氣息……仵作初步驗看……像是……像是中毒！”
    中毒！
    蕭明瞳孔驟縮！
    “死前，可有誰去探望過他？！”
    “回大人……今日除了您之外……就隻有……隻有六殿下趙鈺去過！”
    轟！
    蕭明隻覺得一股怒火直衝腦門！
    趙鈺！！！
    好！好一個六皇子！好一個心狠手辣！
    他竟然敢在刑部天牢動手腳？！
    趙鈺這是算準了屠囂一絲，就牽連不到別的人了嗎？
    蕭明雙拳緊握，麵色陰沉，眼神陰冷。
    “備馬！”蕭明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去六皇子府！”
    ……
    六皇子府門前。
    蕭明翻身下馬，臉色陰沉得仿佛能滴出水來，徑直走向大門。
    守門的侍衛見狀，連忙上前阻攔：“蕭國公留步！殿下……”
    “滾開！”蕭明一聲冷喝，強大的氣勢讓侍衛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兩步。
    府內的管家聞訊匆匆趕來，剛想開口，就見趙鈺一身常服，慢悠悠地從裏麵走了出來，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
    “喲，這不是蕭國公嗎？今日是什麽風，把您吹到我這小小的皇子府來了？”
    趙鈺故作驚訝地拱了拱手。
    蕭明懶得與他虛與委蛇，眼神如刀，直刺趙鈺：“屠囂死了！”
    趙鈺臉上的笑容不變，甚至還帶著幾分“悲傷”。
    “哦？是嗎？唉，外祖父他……也算是解脫了。本想著過幾日再去探望，沒曾想……”
    “是不是你幹的？！”蕭明打斷他的惺惺作態，聲音冰冷，毫不掩飾自己的懷疑和憤怒。
    趙鈺聞言，輕笑出聲：“蕭國公，你這話是什麽意思？屠囂是本皇子的親外祖父！本皇子就算再如何，也不可能做出這等弑親之事吧？你莫不是查案昏了頭，想往本皇子身上潑髒水？”
    蕭明恨得咬牙切齒，胸中的怒火幾乎要噴薄而出！他知道，趙鈺絕對是凶手！那最後去探監，那壺“暖身子”的酒，絕對有問題！
    這個混蛋！演得真像！
    “除了你，還有誰會在這個時候去天牢給他‘送行’？！除了你，還有誰最希望他永遠閉嘴？！”蕭明步步緊逼，氣勢懾人。
    趙鈺臉上的笑容終於淡了幾分，眼神也冷了下來，他搖了搖頭，歎息一聲。
    “蕭國公，凡事都要講證據。你如今是刑部右侍郎，執掌刑名，更該懂得這個道理。沒有證據，空口無憑，血口噴人，這不僅是在汙蔑本王，也是在藐視國法！這話要是傳到父皇耳朵裏，恐怕對蕭國公你……不太好吧？”
    軟中帶硬的威脅！
    蕭明死死地盯著趙鈺那張從容不迫的臉，心中怒火翻騰，卻又無可奈何！
    是啊，證據呢？人死在天牢，誰能證明是趙鈺下的毒？就算所有人都懷疑，沒有鐵證，又能奈他何？
    趙鈺……你夠狠！竟敢在刑部天牢動手腳！難道你就不怕皇帝震怒嗎？！你到底在怕什麽？怕屠囂說出什麽？！
    蕭明心中疑慮叢生，但更多的，是深深的無力感和被挑釁的憤怒。
    趙鈺看著蕭明憤怒卻又不能拿他如何的模樣，心中可謂是樂開了花，故作安慰。
    “蕭大人，左右屠囂就是害死蕭國公等人的元凶，現如今死了就死了，反正等到時期一到，他也是被砍頭的罪名，眼下，還能讓他多收折磨，你不應該高興嗎？”
    聽到這番話，蕭明麵色冰冷：“無論屠囂犯了什麽罪，自然有我朝律法來判處，如此以暴製暴，同屠囂何異？”
    趙鈺覺得蕭明這番話不亞於天方夜譚，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蕭明啊蕭明，說這話你自己相信嗎？”
    “好了，不說了，本皇子還要和皇子妃去一趟寺廟，就不留蕭大人了，蕭大人自便。”
    蕭明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拔刀的衝動，冷冷地剮了趙鈺一眼，轉身拂袖而去。
    是了，六皇子敢當街刺殺自己，他早就該想到以六皇子的瘋狂，會在天牢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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