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恒放下手中溫熱的茶盞，眼中帶著幾分不可思議的感慨。
    “老師，說句心裏話，若是學生易地而處，身陷蕭明那樣的絕境……恐怕早已是塚中枯骨，連掙紮的機會都沒有。”
    他微微搖頭，語氣複雜。
    “軍中大事，運籌帷幄，痛擊匈奴，靠的竟是……那看似荒誕不經的話本子？誰能想到，那些江湖術士煉丹求道的虛妄之言，竟能被他琢磨出‘霹靂火藥’這等驚世駭俗的利器？此子的心思……當真深不可測！”
    畢竟，換成另一個人，隻會覺得皇帝派術士煉長生丹，是皇帝糊塗，一般情況下都是用來勸解皇帝的。
    可蕭明，卻將視線放在了長生丹上麵，當真是……不知道該說什麽。
    齊相撫著長須，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惋惜。
    “可惜了蕭定邦啊……當年何等英雄蓋世！若是他還活著，蕭家槍法配合這霹靂火藥，何愁匈奴不滅？大周邊境，何至於糜爛至此？蕭家，又怎會落到隻剩一根獨苗苦苦支撐？”
    趙恒聞言，嘴角卻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
    “齊相此言差矣。若蕭老國公尚在，有那座大山護著，這位蕭家麒麟兒，恐怕還真就安安穩穩地當他的滁州第一紈絝了，哪裏會有今日這般……脫胎換骨，鋒芒畢露？”
    若是老國公還在，蕭明又非是池中之物，皇帝怕是要擔心功高蓋主了。
    屆時，就算蕭明是麒麟兒，也需掩蓋鋒芒。
    趙恒心中暗忖。
    齊相微微一怔，隨即撫須沉吟，點了點頭，不再言語。他抬眼，目光變得銳利起來，直視趙恒：“那……二殿下接下來，打算如何？”
    朝堂風雲變幻，蕭明這顆新星驟然升起，打破了原有的平衡。
    屠家倒台留下的權力真空，以及這位手握先斬後奏大權、又承襲國公爵位的新貴，將給京城這潭深水不少變數？
    他們這些老牌勢力，怕是也會受到很大的影響？
    趙恒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浮沫，眼神幽深，沒有立刻回答。
    千裏之外，滁州。
    蕭府後院，老太君蕭氏顫抖著雙手，接過那份沉甸甸的聖旨，明黃的綾緞幾乎灼傷了她的眼睛。當聽到宣旨太監念完“……加封蕭明為蕭國公，即刻承襲……”時，老太太再也支撐不住，兩行熱淚滾滾而下！
    “蒼天有眼！蒼天有眼啊！老爺！你看到了嗎？我們蕭家的冤屈……昭雪了！明兒……明兒他出人頭地了！”
    老太君哭得像個孩子，多少年的委屈、隱忍、期盼與擔憂，在這一刻終於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緊隨聖旨而來的，還有蕭明加急送回的家書。
    信中，蕭明簡述了京中變故，並言明已派人接她老人家即刻啟程，前往京城蕭國公府頤養天年。
    老太君擦幹眼淚，眼中重新煥發出矍鑠的光彩，立刻挺直了腰杆，對著身邊的老管家吩咐。
    “福伯！快！快去收拾行裝！府中上下，所有忠心的老人兒，都帶上！我們……去京城！去明兒身邊！”
    “哎！好嘞！老奴這就去！”福伯也是激動得老淚縱橫，連聲應著，轉身便去張羅。
    就在蕭府上下忙碌準備之時，縣丞徐渭和縣令周文遠聯袂而至。
    “恭喜老太君！賀喜老太君！”兩人一進門便長揖道賀，臉上堆滿了真誠的笑容，“蕭……蕭國公爺此番揚眉吐氣，實乃我滁州之幸！我等特來恭賀，並看看有何需要效勞之處？”
    老太君看著兩人，當初蕭家落魄，這兩人雖未曾雪中送炭，卻也從未落井下石，對蕭國府苦伶仃的蕭家祖孫保持了基本的尊重。
    再加上蕭明懂事之後，雖然和這兩人有些矛盾，但說到底這兩人還是幫了蕭明不少忙。
    且老太君此刻心情大好，連忙讓丫鬟看座上茶，臉上帶著感激。
    “有勞二位大人掛心。此番老身即將啟程前往京城，日後若有機會，定不會忘了二位大人在滁州對我們祖孫的照拂之情。”
    徐渭和周文遠連忙謙遜幾句，心中暗忖，如今和蕭國府也算是冰釋前嫌，日後的前程，或許將大不相同！
    三人正寒暄著，門外忽然傳來一陣喧嘩。
    一名家丁匆匆跑進來稟報：“老太君！不好了！蘇家……蘇承誌帶著一群人，吵著要見蘇老夫人！”
    老太君臉上的笑容瞬間斂去，眉頭緊緊皺起，眼中閃過一絲厭惡和冷厲。
    “見什麽見？告訴他們，老夫人身體不適，誰也不見！”
    這群見風轉舵的小人！
    之前用蘇老夫人來威脅蘇婉君嫁給永靖王。
    蘇老夫人來到蕭國府之後，這群人沒一個過來探望的。
    如今要來見蘇老夫人，能有什麽好事？
    然而，蘇承誌等人顯然不肯輕易放棄。他們硬是闖到了院門口，隔著幾步遠，對著老太君的方向高聲喊道。
    “老太君！老太君！您就行行好，讓我們見見祖母吧！”
    蘇承誌臉上堆著討好的笑容，語氣卻帶著幾分急切，“我們知道錯了，以前是我們糊塗！如今蕭蕭國公爺繼承了國公之位，光耀門楣，我們也是替你們高興啊！”
    “現如今你們要去京城，祖母她始終需要我們來照顧，所以我們現在來接她回府了。”
    他們自然聽說了蕭明承襲國公爵位的消息，心中嫉妒得發狂，卻又不敢得罪這位手握重權的新貴，隻能放低姿態，試圖用親情打動老太君，先把蘇老夫人接回去再說。
    老太君聽著他們那虛偽的言辭，隻覺得一陣反胃，冷笑一聲：“福伯！”
    “老奴在！”老管家立刻上前。
    “把這些不相幹的人，都給我趕出去！”老太君語氣冰冷，“還有，去告訴他們，蘇老夫人身體康健，老身不日將親自帶她前往京城蕭國公府，頤養天年！從此以後，與他們蘇家，再無瓜葛！”
    什麽？！帶去京城？！
    蘇承誌等人聞言，頓時臉色大變！
    蘇老夫人若是被帶去了京城蕭國公府，他們蘇家哪裏還有半分沾光的機會？
    甚至可能因為過往的苛待而被清算！
    尤其是蘇老夫人還知道蘇府不少的齟齬，要是將這些說給蕭明，他們蘇家就徹底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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