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神秘人供出神秘案 隱身將練就“隱身”兵(1)
字數:4081 加入書籤
楊士奇的預料是對的。 人家這麽做了,還會讓你輕易查到結果嗎?所謂以太子名義進行的會審也是白虛張了一回聲勢。那日當值的軍官和十幾個軍士已無影無蹤,不當值的隻渺渺記得來了兩輛宮裏 的繡龍繡鳳馬車,沒受一點阻攔,就馳進了孝陵,不到半個時辰,馬車出去了。做了什麽, 誰也不知道。
“又是個沒有苦主的無頭案。”高熾歎息一聲,這些年,這樣的案子太多了。顧佐任應天府尹以來,整肅綱紀,嚴行夜禁,加強巡邏和盤查,還放出了不少便衣,搶劫殺人的案子略略少了些。最近這半年又回潮了,東家火,西家盜,兵馬司的人,累得一個個東倒 西歪,坐那就能睡著了,也沒有太大的進展,弄得顧佐整天蹲在兵馬司衙門也不起作用。 這下倒好,竟鬧到了孝陵,給太祖爺上演了一出髒兮兮的春宮戲。怎麽辦,怎麽辦?
“臣等既奉職東宮,殫思極慮也要為殿下想一個萬全之策。”楊士奇恨恨道,“麵上的文章繼續做,紀綱的錦衣衛我們實指不上,也要讓他動起來;五城兵馬司指揮使徐野驢為人仗義,可以一用。讓他撒出更多的暗探,搜尋蛛絲馬跡;若實在找不出來,也未必是壞事,殿下也明白水落石出的結果。真撕破臉皮,皇上臉上也無光!至於怎樣上奏,容臣慢慢思量。”
高熾無語。 於是,專事巡捕盜賊、維護治安的五城兵馬司又開始暗暗調查此事。 兵馬司指揮使徐野驢高高大大,黑紅臉膛,四十多歲的年紀,一個讓人見了就能多幾分信任的漢子。自幼就喜歡使槍弄棒,家裏僅有的一頭驢竟成了他的座騎,弄個木棒比劃 著東擋西殺,野孩子一樣在外漂泊,家裏管不了也就不管了。野孩子騎驢,有人幹脆叫他野驢,他也不在意,倒引以為榮,野驢的名字就這樣叫開了。
徐野驢後來投到張輔門下做了一名軍士,不僅武藝有了長進,心思也變得縝密起來, 屢經拔擢,未去交趾,被薦到了這六品的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的任上。他上任的光景比府尹顧佐還早些,也是因著那一陣子南京城裏的無頭案太多,雖拿住了凶手和毛賊,卻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是仇殺、情殺、還是劫財,這些條件都不具備又都有嫌疑,弄得他一頭霧水。
有一天夜間突巡,將一個在廢舊民房下點火的嫌犯抓住,突抓突審,七拐八繞竟和漢王府扯上了幹係。徐野驢這一驚非同小可,難道是漢王——當今的“二太子”?他不敢再往下想,太子也好,漢王也罷,他誰也開罪不起,便以無頭案匆匆結案了事。今日接了太子的令旨,難得他直撓頭,但不能不應差,還是按旨意撒下了無數便衣。
接下來的幾天裏所發生的事叫他這個兵馬司指揮使都膽戰心驚了。長江邊上陸續打撈出十幾具被殺死投入江裏的屍體,經辨認,正是孝陵衛那晚當值的軍士;應天府的大牢裏, 被分別關押在幾處的十幾個男女乞丐一夜間被全部毒死。這案子越來越大了,竟又卷進了 三十幾條人命。顧佐羞愧難當,急急闖進皇宮向太子引咎辭職,高熾不許;徐野驢也覺無地自容,把自己關在屋子裏,兩天兩夜不吃不喝,被顧佐罵了一頓,才繼續履行他的職責。 皇宮內外,南京城裏,貌似平靜,實則太子以下、東宮官員、應天府、兵馬司早已焦頭爛額, 不知所措。惟有漢王府、都督府、錦衣衛的一些官員,天都涼了,還在搖著蒲扇看熱鬧。
十幾天後,高熾一方仍一籌莫展,不得不做了最壞的打算,事件原樣上報,隻說是正在偵查,怎麽處置,就隨皇帝了。但一個陌生人深夜密訪顧佐的府衙終於讓疑案柳暗花明。
顧佐已經睡下,聽門人說起此人麵容憔悴,神色緊張,多少天不見天日一般。聯想到那樁大案,顧佐一下子興奮起來,把陌生人請到了書房。
“大人還記得我嗎?”來人施了禮,突然蹦出這麽一句不著邊際的話,這倒引起了顧佐的注意。他上下打量著此人:三十左右歲,中等個,瘦削臉,一身非農非商的短打扮, 髒兮兮的。看那模樣,像是幾天沒吃飯了。
沒等顧佐說話,來人繼續道,“大人任府尹的三年春,皇上曾命皇太子、漢王等去謁祭孝陵,皇太子跌倒時我們在近前一同上去攙扶過。”
“你是孝陵衛的那個小旗軍官?”顧佐記了起來。
孝陵坐落在南京城東麵約二裏許。出朝陽門東去不遠就是通往孝陵的神道,丈許高的石馬、石像、石羊孤單單兀立在原野中,隻有甬路上那一群不同尋常的人才為這常年的寂靜之處添了一絲絲生氣。那天是太祖皇帝的忌日,永樂遣太子和漢王代自己去祭祀。甬路並不難走,高熾卻因陂腳,兩個太監駕著,還屢次跌跤,弄得漢王在後麵一個勁說風涼話: “前車之覆,後車之戒,前人蹉跌,後人知警啊!”
尚未封太孫的朱瞻基在漢王後麵老大的不自在,大聲道:“更有後人知警啊!” 漢王回頭時臉色都變了。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這皇家的事摻和不得,可躲又躲不開。
“坐下說話。”既有一麵之緣,顧佐稍稍客氣了些,聽他說下去。 “我叫朱興,前些日當值之時,一個小太監傳下皇太子令旨,說有兩輛車夜間要去孝陵,讓我們放行。宣旨畢,我偷覷了小太監一眼,覺得麵熟,但也沒在意。既有皇太子令 旨,我們當然放行。裏麵發生了什麽,誰也不清楚。次日天還沒亮,烏蘭的天空有幾片浮 雲,黑幽幽的峰巒在微靄中起伏不定。所有當值的兄弟都被召集起來說是去領賞,我卻莫 名其妙地感到了一絲殺機,乘如廁之時逃走,才幸免一死。後來記起,那個小太監是漢府 的,是在假傳皇太子的令旨,當年謁陵時我曾和他攀談,知他叫苟三。小人估摸,後來發 生的所有事都該和漢府有關。”
“你看真切了?” “那年謁陵他在漢王身邊侍奉,一個‘偷笑’太子陂腳的舉動很不合時宜。” 顧佐眉頭緊蹙,一股堵心的煩惱湧遍全身。若是個無頭的案子,皇上斥責、大怒、免官,也無非如此,可,皇家的至親這般悖逆,如何處置才好,隻抓幾個狗嘍囉肯定不行, 那麽,打狗就不看主人了?他此時才徹底懂了向寶當年“攬過”的原因。
他有些心力交瘁,頓感無能為力又無可奈何,自古京官難當,概莫如是。 先守住秘密,請皇太子令旨再說,也隻能這樣。他踱了幾步,對朱興道:“你所言之事實與不實都是個死。鑿實了,漢王要殺你;不實,國法不容你。你已無路可走。就在我府上暫避幾日,待事情有了轉圜,再作打算。”
“他們到處在追殺,我的確是無處可去呀!” 事情的真相就這樣在並不巉岩的曲折中水落石出,倒讓人措手不及了,首當其衝的還是皇太子。一如太子所料,沒有結果,是他監國的無能,眼皮子底下屢屢發生千古奇聞的 醜事;有了結果,皇家骨肉,兄弟之情,如何向皇帝和盤托出這樣的真相。
漢王的醜行,皇帝會不會相信?兄弟鬩牆,又是什麽光彩的事?可不說,就是東宮無 能,這皇太子的位置還能不能保得住?說,一定要說,關鍵是怎麽說。幾位輔臣議了一通, 要讓他們擔責,殺頭的事都敢擔,可怎麽轉圜,終是不得要領。
又是一陣沉默後,像是突然有了主意,楊士奇站起,挾著一股不可侵犯的凜然正氣道: “事已至此,臣願為殿下走一招險棋。”他走近高熾,耳語了一陣,接著說,“皇上怪罪後,由臣去述說,天大的事由臣來擔著,隻要保住殿下皇太子的位置,就是大明江山後繼有人,臣萬死也無怨無悔。”說罷,君臣幾人都落下淚來。
這哪裏是什麽突發奇想的靈機一動,分明是他運籌了閱月的深思熟慮。
永樂十二年三月,十幾萬大軍浩浩蕩蕩開出北京,與集結在宣府、大同、寧夏、開平的各路官軍陸續會合,形成了一支五十餘萬人的征討瓦剌的大軍。安遠侯柳升領大營,武安侯鄭亨領中軍,恭順伯吳允誠所部、都督同知薛斌所部及從各處選出的蒙兵精銳壯勇之士都在中軍。寧陽侯陳懋、豐城侯李彬領左右哨,成山侯王通、都督譚青領左右掖,都督劉江、朱榮為前鋒;文臣胡廣、楊榮、金幼孜扈行。陽光明媚,卻風頭如刀,掃蕩著路旁敗落的幹枝枯草,山間背陰處隨處可見的殘雪散發著陣陣寒意,天氣凜冽而冰冷。
永樂天生的武人性格,出了居庸關就甩了儀仗的大輅,和文臣武將一起乘馬前行,寒風中更覺愜意。這下可苦了侍衛頭領張杌、騰定,二人和楊榮商議了一下,忙又將侍衛做了調整。
喜歡武英殿請大家收藏:()武英殿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