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潘家園的青銅鏽
    七月的北京城籠罩在溽暑之中，蟬鳴聲撕扯著潘家園古玩市場的喧囂。蘇影蹲在"博古齋"門前的青石台階上，汗珠順著少年棱角分明的下頜線滴落，在滾燙的石板上濺起轉瞬即逝的白煙。他伸手抹了把額頭的汗水，指節無意間蹭過地攤角落的青銅小塔，一絲冰涼的刺痛突然從指尖竄上脊背。
    "哥！你看這個！"十五歲的蘇蕊舉著翡翠扳指擠過來，馬尾辮掃過蘇影後頸。少女鼻尖沁著細密的汗珠，淺青色的改良漢服下擺沾著塵土，"錢家那個胖墩兒在跟人砍價，非說這是唐代西域進貢的..."
    蘇影的注意力全被掌心的物件攫住。三寸高的青銅塔在烈日下泛著詭異的幽光，塔身銅綠間隱約可見饕餮紋飾，塔頂那顆米粒大的珠子內部，仿佛有星河在緩緩旋轉。他想起蘇家藏書閣那本包著《本草綱目》封皮的《奇物誌》，泛黃的宣紙上用朱砂寫著："造化塔現，紫氣東來，三界六道，乾坤倒懸"。
    攤主是個穿著盤扣汗衫的幹瘦老頭，正用《北京晚報》扇著風："五百拿走，上周河南剛出的土。"報紙頭版頭條的"全球極端氣候加劇"標題下，配著南極冰蓋崩塌的巨幅照片。
    少年摸出手機掃碼時，塔身突然傳來灼燒感。一滴血珠從指尖滲出，在青銅鏽上蜿蜒出蛛網般的金線。耳畔響起蒼老的歎息，那聲音像是從地心深處傳來，裹挾著萬年光陰的重量："終於...等到你了..."
    "轟——"
    地麵毫無預兆地劇烈震顫，蘇蕊踉蹌著抓住哥哥的胳膊。遠處傳來此起彼伏的尖叫聲，故宮的琉璃瓦在熱浪中扭曲變形，天際裂開猩紅的縫隙。暴雨裹挾著冰雹傾瀉而下，鴿卵大的冰球砸在青石板上，飛濺的碎片在蘇影臉頰劃出血痕。
    "快走！"他攥緊青銅塔拉起妹妹就跑。轉過"榮寶齋"的朱漆門柱時，懷裏的物件突然發出龍吟般的嗡鳴。塔頂紫光暴漲成球形光幕，將二人籠罩其中。冰雹砸在光幕上濺起漣漪，蘇影驚覺四周景物正在褪色——故宮的飛簷融化成水墨般的氤氳，柏油馬路龜裂成龜甲紋路，潘家園的喧囂突然沉寂如古墓。
    "哥...我們是不是觸發了什麽禁製？"蘇蕊的聲音帶著哭腔。少女頸間的和田玉墜突然浮空，投射出全息星圖，與青銅塔浮現的金色篆文產生共鳴。最上方三個蟲鳥篆讓蘇影瞳孔驟縮——正是蘇家族譜扉頁用鮫人血謄寫的"造化塔"！
    光幕外的世界正在發生可怖的異變。幾個來不及躲避的遊客被冰雹擊中，身體竟如蠟像般融化，在青石板上匯成血色的河圖洛書圖案。賣糖葫蘆的老漢推車突然青銅化，插糖葫蘆的草靶子長出獠牙，將驚逃的商販吞入腹中。
    "別看！"蘇影捂住妹妹的眼睛，自己卻透過指縫看到更駭人的景象——那些融化的血肉正滲入地縫，在石板下組成巨大的太極八卦陣。陣眼處升起十二尊青銅人俑，人俑手中握著的不是兵器，而是iphone、信用卡等現代器物。
    青銅塔突然脫離蘇影掌心，懸浮在兩人頭頂。塔底射出七道星光，在地麵勾勒出北鬥陣圖。陣圖中央浮現出蘇家祖祠的虛影，祠堂供桌上那盞長明燈突然爆燃，火舌舔舐著"蘇問天"的靈位。
    "乾坤定位，星移鬥轉！"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蘇影的太陽穴突突直跳。他看見自己的影子正在拉長變形，最終定格成頭戴星冠的古裝老者。那虛影抬手點向北鬥天樞位，整個潘家園地底傳來齒輪咬合的轟鳴。
    十二尊青銅人俑突然轉向兄妹倆，眼眶中躍動著量子火焰。它們手中的現代器物迸發出青銅色代碼流，在空中交織成囚籠。蘇蕊的玉墜應聲碎裂，迸發的青光在代碼囚籠上撕開裂縫。
    "進祖祠！"影子老者的聲音與蘇影的思維產生共振。少年拽著妹妹衝向陣眼處的祖祠虛影，身後青銅人俑的機械臂撕碎柏油路麵。在跨過門檻的瞬間，蘇影瞥見錢胖子癱坐在"汲古閣"門前，那個所謂的唐代扳指正在吸食他的血肉。
    祖祠內部比現實中的蘇家祖廟龐大百倍。九根盤龍柱支撐著星空穹頂，地麵上流淌著水銀般的星河。供桌上的長明燈突然開口，火焰化作老者的麵容："蘇家第七萬九千代子孫蘇影，上前受印！"
    青銅塔自動飛向供桌，與燈盞融為一體。蘇影的右手不受控製地按在塔身上，劇痛從掌心直竄天靈蓋。他看見自己的dna鏈正在青銅化，雙螺旋結構間爬滿納米級的噬界者蟲卵。
    "哥！你的眼睛！"蘇蕊的尖叫讓少年驚醒。星河倒映在他的瞳孔中，左眼浮現北鬥七星，右眼流轉河圖洛書。供桌上的族譜無風自動，最新一頁浮現出血字：
    "甲子年七月十五，蘇影承造化塔，啟封噬界者第七萬九千代孵化程序。"
    穹頂星辰突然暗淡，十二扇青銅門在四周牆壁顯現。每扇門上都刻著不同的禁忌符號：有的門雕刻著吞噬星係的噬界者本體，有的門描繪著六大世家先祖屠殺民眾的場景，還有的門上布滿了正在孵化的蟲卵浮雕。
    "選錯門，蘇家血脈斷絕。"長明燈的聲音冰冷如機械，"選對門，噬界者重臨人間。"
    蘇影的青銅化已蔓延至脖頸，他轉頭看向妹妹。少女正被星河托起，發梢間生長出青銅色的神經觸須，瞳孔中映出宇宙初開的奇點大爆炸。
    在意識消散前的最後一刻，少年撲向刻有自己嬰兒時期畫像的門扉。門縫中泄出的不是光，而是粘稠的青銅溶液，將他徹底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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