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婕猛地回頭，倒吸一口涼氣。
    隻見一頭雄鹿站在木道上，
    原本美麗的鹿角，
    如今鮮血淋漓。
    觸目驚心。
    在很多人的印象裏，鹿角很堅硬，是一塊冰冷的類似骨頭的器官。
    實際上，未成型的鹿角不同於指甲或者貓爪，它裏麵有血管和神經，還有軟軟的絨毛，摸起來很溫暖，隻有在長成之後才會逐漸骨化，變成冰冷的鈣和磷酸鹽。
    然後，這些骨質角會在每年冬至前後自然脫落，來年春季再重新生長，無論那時它們摩擦新角，還是長到表皮脫落，往往都會弄得血肉模糊。
    但現在是十月，是溪源山麋鹿繁殖季節的尾聲。
    公鹿之間為了爭奪配偶權，會在森林裏開展角鬥，有些鹿甚至會因此死亡，而勝者的角上可能會粘上敗者的血液。
    在這個時期，公鹿會變得極其富有攻擊性，可能會傷害任何闖入領地的動物。
    艾莉婕眼前的這隻雄鹿，顯然並不友好。
    麵對眼前的不速之客，雄鹿喘著粗氣，低頭亮出血淋淋的角。
    艾莉婕不知道那上麵的血來自何種動物，但可以肯定，它的出血量很大。
    她的腦海瞬間閃過一些駭人聽聞的片段，據說有些雄鹿角鬥的時候，有極低的概率發生兩隻鹿角卡死，無法和對手分開的情況。
    為了生存下去，鹿角鎖死的兩隻雄鹿就開始了漫長的拉鋸，如果雙方都精疲力竭也無法擺脫，就隻能同歸於盡。
    但也有的鹿熬死了挑戰者。
    在對方死亡後，幸存者拚盡全力將對手的頭生生擰下，因為它們的角無法分開，活下來的鹿隻能把死鹿的頭掛在自己的角上，帶著它繁殖、進食、睡眠......直到鹿角脫落。
    總體來說，鹿是一種溫順友好的生物，
    但在某些時候，
    也會變得很恐怖。
    艾莉婕緩緩轉身，握住懷裏的手槍。
    她慢慢後退，以免激怒雄鹿。
    雄鹿就這樣盯著她，好像下一秒就會發起進攻。
    但幸運的是，
    直到艾莉婕走遠，雄鹿也沒有再向前一步。
    看著身後的雄鹿越來越遠，艾莉婕心裏的巨石終於落地了，她呼出一口久積的熱氣，迅速在空中凝結成霧。
    這時，天已經完全亮了。
    她大步流星向著矮溪鎮前行，很快就來到了鎮子的後街。
    這裏濃霧彌漫，萬籟俱寂。
    她不自覺地裹緊了大衣，向著利茲餐館的方向前進。
    艾莉婕打算遵從奧利弗的建議暫時不去報警，她現在需要借一輛能夠前往克蘭市的州立大學的汽車，找到男友。
    隨意借車給別人會麵臨更多不確定的風險，萬一出了交通事故，保險公司完全可以拒賠，除了特別信得過的人，幾乎不可能把車借出去。
    但杜蘭林業公司不但給矮溪鎮提供了大量就業，還帶動矮溪鎮的餐館和商店消費，杜蘭家和鎮上居民的關係向來很好，“杜蘭”兩個字在鎮上本身就是金字招牌。
    更何況這個借車的人還是杜蘭家族的大千金。
    艾莉婕完全有這個信心能借到車。
    但當她走到餐館後門時，卻發現餐館打烊了。
    不僅餐館打烊，就連理發店、酒吧、超市全都大門緊鎖。
    她茫然地站在街邊，看著漫天大霧，感覺呼吸越發困難。
    大家都到哪裏去了？
    難道一切正如奧利弗說的那樣，
    這是一次“世界級的災難”？
    這時，她隱約聽到街那邊似乎有擴音器的聲音，於是穿過利茲餐館後廚的小巷，來到警察局對麵。
    隻見路邊的電線杆下有一塊立著的泡沫板，上麵用馬克筆寫著：
    “戒嚴中，請立刻回家或就近尋找避難所，違者將被依法處置。”
    泡沫牌的木架上掛著一隻重複播放著錄音的擴音器，因為電源即將耗盡，聲音顯得很小。
    這粗獷的聲線，一聽就是德魯警長的。
    艾莉婕望了望街對麵，還能看到德魯的警車停在警察局門口。
    沒準德魯能幫上忙？
    於是，她來到警察局按下門鈴。
    過了好一會兒對講機也沒有聲音，就在艾莉婕打算離開的時候，她聽到不遠處傳來刺耳的摩擦聲。
    隻見德魯一隻腳站在警察局後門外，一隻腳放在門內，右手放在槍套上。
    “艾莉婕？你下山做什麽？”他表情嚴肅，像是在審問犯人。
    這讓艾莉婕有些不適應。
    就算昨天晚上向德魯警長坦白了誤殺“艾莉婕”的一切，那時的他也沒有露出過這種表情。
    “德魯，我和查爾斯失聯了，我需要去找他。”艾莉婕如實道。
    “不，姑娘，你哪兒也不能去。”德魯的回答直截了當。
    “為什麽？”艾莉婕疑惑地向他靠近一步。
    德魯立馬抬起左手，做出一個“停下”的手勢，“別動！先讓我問你幾個問題。”
    艾莉婕看了一眼他放在槍套上的右手，隻好點了點頭。
    “你的高中在哪兒讀的？”
    “高中？”艾莉婕覺得他的問題莫名其妙，但還是答道：“凱文克拉克森中學。”
    “你的最高學曆是什麽？”
    “德魯，你想招聘我嗎......”
    “回答問題，不要打岔。”
    “好吧。我還在讀書，克蘭大學，地理學。”
    “你這時應該在學校，為什麽回到溪源山？”
    “因為我的嬸嬸過生日，剛好這兩天學校在鬧罷工，我就提前回來了。”
    聽到這裏，德魯緊繃的麵部表情稍稍放鬆了些。
    他的確聽說了俄州的幾所大學因為教職工要求漲薪而停課的新聞。
    “好，最後一個問題，”他又想了想說，“為什麽你的男朋友沒有和你一起回來？”
    其實這有些問題昨天他已經問過了，但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又問一遍，就像得了失憶症。
    艾莉婕雖然覺得奇怪，但她還是如實回答說：
    “因為查理在校外的咖啡廳打工，我們沒必要時刻黏在一起，這反而會讓我們彼此感到不適。”
    見艾莉婕回答得幹脆利落，沒有一點兒停頓，德魯的手放開了槍套。
    “進來吧，有什麽在裏麵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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