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在此之前，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艾瑪。”
    女孩友好地伸手，臉上的雀斑隨著微笑而跳動，“我在大廳看到了你開槍的那一幕，覺得很帥。發現你住在我隔壁之後，我就想找你幫忙。”
    艾瑪的神態和語言幾乎可以排除偽人的嫌疑，艾莉婕伸手和她握了握。
    “我叫艾莉婕，”停頓片刻，她又補充道：“高興認識你。”
    艾瑪點了點頭，指著躺在床上的冷敬。
    “話說，這是你的男朋友吧？”
    “是的，他是查爾斯。”艾莉婕道。
    “他怎麽了？”
    艾瑪坐在床尾，看向這個陌生的東亞麵孔。
    在她印象裏，大多數東亞同學的成績都很優秀，頭腦靈活。
    “他隻是累了，需要休息。”
    艾莉婕用充滿愛慕的目光看著冷敬，沒有提及傷勢。
    從她的溫柔簡短的回複來看，艾瑪清楚地感受到艾莉婕沒有談興，似乎隻想守著男友寸步不離。
    “我知道這種感受，我很抱歉。”艾瑪低下眸子。
    她的祖母因為糖尿病引起多重的並發症，已經在卡爾斯滕醫院住了一個多月，幾乎隻靠各種醫療設備續命。
    艾瑪還很年輕，這是她第一次從摯愛親人的身上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懼，世界已經處在褪色的邊緣。
    艾莉婕搖了搖頭，坐回到椅子上。
    “你還沒說，你的計劃到底是什麽？”
    “哦，那是一個小花招。”
    “花招？”
    “嗯哼。自從戒嚴發生以後，所有人都對統治階層產生了強烈的不信任感，所以我的計劃是，利用這種不信任感「散布謠言」。”
    艾莉婕疑惑地看著艾瑪，不知道這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
    “我知道你有很多疑問，讓我慢慢和你解釋。”
    雀斑女孩站了起來，自來熟地坐到了艾莉婕椅子的扶手上。
    她很瘦，全身的重量壓在椅子的一側，也沒有將其弄翻。
    兩人因此離得很近。
    艾瑪注視著眼前的漂亮女孩，用極低但又很清晰的聲音說：
    “據我所知，那些偽裝度較低的偽人在行為舉止上很容易被識別，這幾天保安已經抓了一些，並且這個數字還在上升，我相信他們很快就能把這些低級偽人全部清理幹淨。”
    “所以，對我們威脅最大的，是潛藏在醫院裏的那些高級偽人。”
    “這些偽人在外觀甚至身體構造上和真人沒有差別，智力也不遜於常人，它們可以像我們一樣思考，同樣注意到我們能注意的問題。”
    “也就是說，如果它們要殺人，就一定會刻意避開有人或者有監控的地方。卡爾斯滕醫院有這麽多監控死角，它們總能找到合適的時機和場所下手。”
    聽到這裏，艾莉婕似乎想到了些什麽，但思路還沒有那麽清晰。
    就像做一道數學題，當所有的條件列在紙上以後，解題的方法已經隱約可見。
    “你說「遏製」的意思是，想讓這些高級偽人忌憚‘無處不在’的攝像頭，然後無從下手？”
    “沒錯！嘿嘿，你很聰明嘛。”艾瑪不吝誇獎。
    與此同時，她轉頭看了一眼門上的觀察窗。
    病房門通常都有一個玻璃窗，這樣醫護人員在走廊外就能大致看到病房裏的情況。
    不過，觀察窗的麵積隻有一小塊，再加上病床上方的天花板有一圈隔簾，所以視野時常受限。
    此時正值深夜，vip病房幾乎完全剝離了來自外界的一切噪音，耳邊隻有吸機氣泵發出的“呼呼”聲。
    觀察窗外沒有人經過，更沒有人偷窺。
    艾瑪鬆了口氣。
    她目不轉睛地盯著那塊長方形的玻璃，悄聲道：
    “因為在集體潛意識裏，人們不信任醫院管理層，所以很容易相信「醫院到處都是針孔攝像頭」的謠言。”
    “當這個謠言廣為流傳又難以證實的時候，那些隱藏在我們中間的偽人，就會時常感覺有一雙眼睛正在盯著它，也許就能極大降低它們作案的頻率。”
    “我相信這種辦法一定能「遏製」相當一部分偽人的行動，至少能撐到我們度過難關。”
    聽到這個計劃，艾莉婕震驚地看著麵前的這個女孩。
    這是一個大膽，但也很危險的計劃。
    在這個特殊時刻，卡爾斯滕醫院裏的每個人都憋著一肚子氣無處發泄。
    艾瑪的主意，就相當於在堆滿柴火的房屋點燃蠟燭，雖然燭光能驅散黑暗，但是也有可能把柴火點燃。
    艾莉婕不安地提出疑問：
    “如果謠言最後失控演變成了動亂，那不就成了好心辦壞事？”
    艾瑪幾乎想都沒想，信心十足地搖頭說：
    “不，根據我的估算，事情不會失控。”
    “這裏畢竟是醫院，不是關了一屋子大猩猩的動物園或者監獄。除去占人口大多數的醫療職員、病患和傷者以外，剩下有能力發起暴動的人已經寥寥無幾。”
    “這些人基本上都是患者家屬，在進門的時候已經被搜過身，所有武器都已經上繳，麵對安保部的自動火力就是自尋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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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關鍵的是，他們還要指望醫院給自己的親人治病。像你我一樣，幾乎每個人至少都有一個親人押在醫院的手裏作為‘人質’，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人會因為犧牲一點點隱私和醫院徹底撕破臉。”
    “甚至我敢打賭，如果有人要起來鬧事，其他人甚至會主動幫助醫院鎮壓暴亂。”
    聽完這一連串的解釋，艾莉婕覺得很難評價艾瑪的想法是否正確。
    因為這裏麵有幾個很明顯的問題。
    首先，人們的集體潛意識是否像她設想的那樣不溫不火，既能夠讓謠言快速傳播，又不至於變成動亂？
    其次，高級偽人會不會真的被謠言所蠱惑，從而投鼠忌器？
    最後，醫院高層屆時會有什麽樣的反應，會不會加劇局勢的惡化？
    艾莉婕陷入了沉思。
    艾瑪既然能想出這個辦法，肯定也考慮過這些問題。
    但她顯然願意相信自己的邏輯推理，早已經得出了自己的答案。
    自己應該聽從她的建議嗎？
    見艾莉婕低頭思索，艾瑪慫恿道：
    “如果我們隻是坐在各自的病房，我敢打賭，醫院管理層，還有那個叫夏洛特的蹩腳蝦，一定會把我們所有人都帶進深淵。你必須保護你的男友，我也必須保護我的祖母！”
    艾莉婕抬頭正想說些什麽，
    忽然看到門上的觀察窗裏，
    有一雙布滿血絲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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