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手心裏的人類牙齒，冷敬瞬想到了很多恐怖的畫麵。
    古代蒙昧時期，世界各地的人類文明幾乎都有獻祭活人的黑暗曆史，牙齒作為人體的重要器官，在這個過程中扮演了重要角色。
    有的把兒童牙齒被染成紅色，與金箔包裹的玉米粒共同埋藏，祈求太陽神維持農作物生長。
    有的用黑曜石刀剜出人牲心髒，敲碎其牙齒，阻止人牲的靈魂重返人間。
    還有的會將戰俘牙齒磨尖後插入木樁，圍繞神聖橡樹林形成“齒牆”，認為可阻止惡靈入侵。
    到了近代，
    在奧斯維辛等集中營，納粹黨衛軍會使用專業工具拔除或敲碎牙齒，分離出鑲嵌在裏麵的黃金，整個過程形成了高效的作業流水線。
    據傳除了牙齒以外，納粹將整個人體都視為“可回收資源”。
    頭發製成毛毯、脂肪製成肥皂、骨灰製成肥料......
    不過事實上，
    納粹雖然嚐試將人油做成肥皂，也隻是小規模試製。集中營的囚徒大多都骨瘦如柴，屍體為數不多的脂肪還能在焚燒爐中起到燃燒劑的作用，單獨煉化的經濟效益不高。
    至於骨灰製成肥料，當時的化肥原料大部分都用於製作炸藥，工廠又麵臨空襲、電力短缺等一係列問題，德國的化肥缺口確實很大。
    六百萬被屠殺者，按照平均每人2公斤骨灰粗略計算，至少有一萬多噸骨灰。不過，這一萬多噸骨灰在時間和空間上並不集中，分散於歐洲各地，前後跨度數年，在每年數十萬噸的化肥缺口麵前，這些骨灰隻是杯水車薪。
    也就是說，除了拔除金牙、頭發編織的流水線真實存在以外，另外兩個傳言背後多少有些誇大的成分。
    冷敬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起這麽多不曾涉獵的知識，大腦很自然地就放起了幻燈片。
    就像一個二進製的機器，在外部指令下瀏覽了整個人類自相殘殺的曆史。
    “這就是人類的黑暗過往嗎？”
    冷敬喃喃自語。
    然而這些血腥的回憶中，他抓住了一幅轉瞬即逝的畫麵。
    「父親踮著腳，把自己脫落的乳牙放在櫃子頂上。」
    這幅畫麵太過溫馨，以至於和其他殘忍的曆史景象格格不入。
    “為什麽要給我看這些畫麵？”
    就在冷敬望著腳下的牙齒愣神的時候，耳邊傳來肅穆的人聲：
    “冷敬，歡迎來到「杏仁核」。”
    這是一句播音腔的中文，冷敬聽得很清楚。
    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地麵上的牙齒像白糖一樣融化成液體消失不見，手裏的皂液瓶也如煙消散。
    環視四周白茫茫的空間，冷敬問道：
    “你是......硬盤？”
    “是的，我的現實物質載體是一個固態硬盤。我是你的意識投射空間，又叫「杏仁核」。”
    “杏仁核？”
    “沒錯。我是大腦中一個關鍵的神經結構，屬於邊緣係統的一部分，因為形狀類似杏仁而得名。我在情緒處理、記憶形成及生存本能中扮演核心角色。我控製人體的‘恐懼回路’、‘毀滅欲望’。當然，我的作用不止於此，但在你的眼中，剛才看到的那些畫麵就是我的形象。”
    “但是，我並不記得我深入過那些曆史知識。”冷敬否認道。
    杏仁核回答說：
    “因為我是你的‘意識投射空間’。根據精神層次理論，你的意識可以分為「表意識」、「潛意識」兩個層次。你能夠通過思維直接察覺的‘表意識’部分隻占十分之一，其它的十分之九都是你不曾察覺的部分。用你熟悉的比喻來說，這些都是你的‘底層代碼’。”
    “為什麽要給我看這些？”冷敬很疑惑。
    “不，這不是我要給你看的內容，而是你自己想給自己看的內容。”
    杏仁核稍作停頓，澄清道：
    “根據我的掃描結果，你似乎很早就對自己的意識完成了編碼，我現在隻是為了幫助你完成解碼。每找到一塊硬盤，你就能推進這個解碼的進程，直到你成為你自己的「完全體」。”
    “完...全體？”
    “抱歉。受限於我的資料庫，我並不知道這個‘完全體’的具體含義，也許隻有你找到其它硬盤後才能解答這個問題。”
    聽到這話，冷敬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隨後，他抬起自己的手，怔怔地看著手心的掌紋。
    “我的意識投射空間，是‘恐懼回路’和‘毀滅欲望’嗎......”
    他忽然發現，自己對自身的認識非常淺薄。
    甚至，整個人類都對自己賴以生存的軀體所知甚少，幾乎是白紙一張。
    人體器官的起源、大腦與意識、基因中的非編碼序列......
    手掌上的這些縱橫交錯的紋路，就像人類身體的未解之謎，有著某種混沌的神秘感。
    “除了你以外，還有多少硬盤？”
    冷敬放下手掌，抬頭看向白茫茫的空間。
    稍作計算後，杏仁核回答：
    “你還有十三塊硬盤。每得到一個硬盤，你就能解碼自身的潛意識，解鎖一部分能力。現在，你已經獲得了「神經係統」硬盤，解鎖了「神經脈衝生成與傳遞」進化分支上的「視覺操控」能力。”
    “你的意思是，這些能力可以升級？”
    “是的。每一次同原型偽人後裔交戰並獲得勝利，你就能獲得相應的能力。當然前提是你已經獲得了對應的人格解碼，也就是拿到了硬盤之後才能解鎖。比如，你隻有拿到了「免疫係統」硬盤之後，才能解鎖「脾髒」和「淋巴」分支的能力。”
    聽到這話，冷敬覺得很奇怪：
    “既然你是神經係統硬盤，為什麽我看到的是卻關於‘牙齒’的曆史？”
    思索片刻，杏仁核答道：
    “我不知道關於這個問題的確切答案。也許這隻是一個將你的潛意識碎片串聯起來的象征物，和你過去的曆史有關，和硬盤解鎖的係統無關。”
    “我過去的曆史？”
    冷敬茫然地看著遠方的自然光，努力回想著記憶中最隱秘的部分，但什麽也想不起。
    見他沒有再說話，杏仁核自顧自道：
    “現在，我要將「生命之樹」的信息傳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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