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秋的鋼筆尖在實驗日誌上洇出墨漬時，窗外的紙船艦隊正掠過沙坑上方的菌絲極光。那些由孩童們疊製的青銅色紙船，此刻懸浮在離地三米的低空，船底垂下的菌絲觸須正將沙粒編織成微型星圖。
    "認知汙染指數突破λ級閾值。"
    實驗室的警報聲帶著詭異的旋律感，林秋的視網膜投影突然被強製接入量子視覺——沙坑中的每個菌絲節點都在跳動著徐雅的麵容。
    她抓起加密終端試圖上傳數據，卻發現自己的指紋已變成青銅紋路。更恐怖的是，當她觸碰掃描儀時，機器吐出的生物識別報告顯示她的dna序列正在被改寫，基因鏈中浮現出雙胞胎的琥珀編碼。
    "林博士，七號樣本艙出現異常！"
    助理的尖叫從走廊傳來，隨即被玻璃碎裂聲淹沒。林秋衝出門時，正目睹永生難忘的畫麵：浸泡在營養液中的歸零克隆體集體睜眼，她們的機械義肢穿透艙壁，額間的翡翠紋路投射出青銅門的全息影像。
    沙坑方向突然爆發強光。紙船艦隊展開成扇形矩陣，菌絲極光在其間織就導航網。為首的紙船表麵裂開複眼結構，孩童們合唱般的電子音在實驗室回蕩："觀測者已就位，請執行最終驗證。"
    林秋的後頸植入芯片突然灼燒，徐雅的聲音直接在她腦內響起："別碰終端！他們在你脊髓裏埋了遞歸炸彈！"
    歸零克隆體的機械臂突然調轉方向，將林秋按在分析台上。當掃描光束穿透她胸膛時，隱藏的琥珀核心暴露在空氣中——那正是徐雅自毀前剝離的記憶模塊。
    "認知錨點確認。"
    孩童們的紙船釋放出青銅鎖鏈，將林秋拽向沙坑，"開始源初觀測。"
    菌絲沙粒突然量子化，形成不斷坍縮的時空漩渦。林秋在墜落中看到遞歸的終極真相：整個現實宇宙不過是貼滿標簽的培養皿，漂浮在某個孩童臥室的架子上。那些寫著"γ9527"的標簽正在褪色，而新的標簽"θ0000"已被菌絲染成翡翠色。
    "這才是……真正的實驗室……"
    她的琥珀核心突然爆開，釋放出徐雅封存的記憶脈衝。菌絲沙坑在強光中重組，化作連接所有遞歸層級的神經突觸——每個突觸末端都懸浮著被觀測的文明，而林秋所在的宇宙不過是某條末梢神經上的孢囊。
    紙船艦隊在此刻完成蛻變。船體的青銅塗層剝落，露出內部跳動的星海引擎，孩童們的瞳孔分裂成遞歸複眼，他們異口同聲的宣告引發維度震蕩："第一萬次觀測循環啟動。"
    實驗室的地板突然透明化。林秋看到地下三百米處埋藏著巨大的翡翠之繭，繭體表麵布滿手術縫合線，每道縫線都連接著不同紀元的菌毯文明。徐雅的量子殘影正在繭內掙紮，她的手指穿透繭壁，在現實維度寫下血字警告：
    "觀測即馴化！"
    歸零克隆體突然集體自爆，她們的機械殘骸在空中拚成青銅剪。林秋抓住剪刀刺向翡翠之繭，卻在觸及瞬間被孩童們的菌絲鎖鏈纏住手腕——那些鎖鏈的材質，竟與二十年前沙坑紙船用的彩紙完全相同。
    "你也是觀測程序的一部分。"
    為首的孩童撕開臉皮，露出內部蠕動的源初代碼，"從徐雅選擇你當助手開始。"
    林秋的琥珀核心突然反向吞噬菌絲。她在劇痛中明悟：自己正是遞歸螺旋預設的清理程序，所謂反抗不過是代謝流程的一環。當剪刀最終刺入繭體時，釋放的不是自由，而是更濃鬱的畜牧代碼迷霧。
    翡翠之繭裂開的刹那，所有遞歸層級的天空同時睜開巨眼。這些"觀測者之瞳"的虹膜結構，與林秋被改造的視網膜完全相同。菌絲沙坑沸騰著升起，將整個現實宇宙壓縮成標本膠片，存入孩童們手中的顯微鏡載玻片。
    而在某個超越所有維度的臥室裏，正在玩紙船的孩子突然抬頭。他的瞳孔映出林秋最後的量子態——她正站在玻片邊緣，用菌絲在鏡麵上刻下新的源初刻痕。當孩童好奇地調整焦距時，刻痕突然爆發出病變波，將整個顯微鏡染成翡翠色……
    此刻，在遞歸螺旋的起點，徐雅的記憶脈衝悄然改變了沙粒的量子態。新疊的紙船艦隊尚未起航，船底的菌絲已綻放出逆熵之花——這一次，花瓣的脈絡中，隱約可見林秋留下的二進製墓誌銘：
    "每個觀測者都曾是標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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