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院裏眾人各懷鬼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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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染紅了四合院的灰瓦簷角,老槐樹上老斑鳩扯著嗓子聒噪。
    “各位鄰居!&34;賈東旭蹲在老槐樹下的青石板上,汗珠子順著脖頸往下淌:&34;但凡借我賈東旭一塊錢,七天後還您三塊!我拿我信譽做擔保,七天內肯定把錢給你們還上,錢多錢少都可以。&34;斜陽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正罩在閻埠貴那雙千層底布鞋上。
    閻埠貴扶了扶滑到鼻尖的蛤蟆鏡,從懷裏摸出來一個巴掌大的算盤,指頭在算盤珠子上撥得劈啪響:&34;東旭啊,不是三大爺不信你...&34;
    他故意拖長了調門,眼角瞟著垂花門底下探頭探腦的路人,&34;前年兒你媳婦還借了我二斤棒子麵,直到現在還沒還給我呢...&34;
    賈東旭忽然轉向江凡,&34;江工要不也參一股?三倍利息!&34;
    聞言,閻埠貴慌忙扯他衣擺:&34;不是說好先緊著院裏,你怎麽讓......&34;
    &34;你懂個屁!三大爺你剛才不還不想借嗎?&34;賈東旭甩開他的手,袖扣崩飛砸在影壁上,&34;江所長是見過大世麵的......&34;
    &34;五件套?&34;江凡突然輕笑,“這還是你們自己去商量吧?我不缺這幾個子……”
    “江所長,你現在都貴為一個研究所的所長了,還和我們斤斤計較……”正當賈東旭侃侃而談,他瞥見江凡那逐漸變得不耐煩的眼神。
    “那好,有誰願意借給我錢的嗎?七天內翻上三番,去哪裏都找不到這種好事,機會就隻有這一次了。”話音一轉,賈東旭收回目光,不再對著江凡窮追猛打。
    江凡眼神微微緩釋上一些,看著站在人群中央大聲嚷嚷的賈東旭。
    他在心裏已經開始猜測賈東旭到底在合計什麽鬼主意。
    要這院裏十來戶人家的錢,大概能湊個百來塊錢。
    雖對於普通人家來說,也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了,但是光是想靠這種方法,把易中海口袋裏麵的十萬給騙出來,基本上沒有可能的。
    那得騙到猴年馬月去,肯定還算計著別的東西。
    狗咬狗一嘴毛,江凡樂於見到這一幕,他也就沒有選擇戳穿賈東旭。
    兩敗俱傷總好過單贏。
    最好把事情搞大才好!
    就在此時,不知道何時跑回去中院的傻柱,突然從門內躥出來,油漬麻花的廚師服兜著風:&34;東旭哥我這兒有五塊!&34;就要往賈東旭手裏塞一卷毛票,手指頭沾著蔥花味兒,&34;甭急著還!&34;
    賈東旭伸出的手懸在半空。
    易中海靠著牆咳嗽著,灰布衫讓夕陽染成橘紅:&34;柱子!&34;他一把攥住傻柱手腕,&34;上個月雨水水還要錢去讀書...&34;話沒說完,傻柱掙開手,胸脯拍得山響:&34;易叔您甭勸!東旭哥這買賣穩賺!借一塊還三塊,高利貸都沒這麽高的。&34;
    “難不成你是怕東旭哥跑了不成,他就在軋鋼廠工作,院裏還有房子,就算不說這些,就憑我和東旭哥的交情,他都不能騙我。”
    傻柱抓開易中海的手,又往賈東旭兜裏塞了卷毛票,拍了拍衣兜:“賈哥你可收好了。要記得我借了五塊錢……”
    傻柱這話,像是給人吃了一枚定心丸。
    對啊!!賈東旭工作在這裏,住在這裏,十幾年的老鄰居,知根知底的,給他幾百個膽子都不敢騙他們。
    摸著微微鼓起的衣兜,賈東旭眼裏閃過一絲肉疼,不過掩飾得很好,旁邊的人都沒能看出來。
    他笑道:“大家先來先得,夠了我就不借了。”
    這話徹底擊潰了旁邊還在猶豫的人的心理防線。
    各家各戶的破門簾子此起彼伏地掀動。張家房子捏著三毛錢碎票子,王家婆子數出五枚鋼鏰,叮叮當當落在粗瓷碗裏,連碗一塊端給賈東旭。
    見狀,閻埠貴也不敢猶豫,突然一拍大腿:&34;等著!&34;他躥進前院東耳房的背影活像隻老耗子,腳像是抬不起來,布鞋在青磚地上拖出&34;刺啦&34;響。
    被蜂擁借錢的眾人擠開,易中海退後幾步,倚著老槐樹直咳嗽,樹皮簌簌往下掉渣。
    居高臨下望著麵前蹲著的賈東旭,那渾濁的眼眸子一遍接著一遍掃過賈東旭的側臉,像是想要瞧出什麽東西。
    賈東旭數著碗裏的零錢,喉結上下直滾:&34;三十八塊六...&34;話音未落,閻埠貴呼哧帶喘地衝回來,油紙包往碗裏一砸:&34;十二塊三!&34;
    暮色裏響起此起彼伏的抽氣聲。賈東旭攥錢的手直哆嗦,後脊梁讓冷汗洇濕一片:&34;還...還有嗎...&34;
    這種本能反應是騙不了人的。
    “東旭哥,不會還差很多吧?”傻柱跟著蹲了下來,望著破碗裏麵的零錢:“要是差得多的話,你可以去跟旁邊九十四號院和九十六號院借一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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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旁邊站著圍成一圈的鄰居們也跟著噤聲起來。
    他們最擔心的不是賈東旭跑路不還錢,大不了把他家的屋子給分了。
    最擔心的是賈東旭突然就說不借了,這跟耍他們沒有半點差別。
    但是想要讓他們借更多的錢,他們也不可能借了,再借下去到時賣了房子都要吃虧。
    &34;成了!我有法子。&34;瞧見眾人反應,賈東旭臉色憋不住喜意,他突然把銅板往兜裏一劃拉,&34;七天後準還!&34;轉身往穿堂門蹽時,布鞋差點讓門檻絆個趔趄。
    “賈東旭想的是什麽辦法?怎麽突然那麽開心!”閻埠貴推了推鼻翼上的蛤蟆鏡,望著賈東旭消失在前院的背影。
    傻柱攤開手,叫他動腦子,比讓他上天還要困難。
    他隨口便說道:“不知道,應該是想到什麽好辦法了吧!看他跑得那麽快,不會是家裏還藏著棺材本忘記了?”
    聽著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猜測。
    江凡心中隱隱有種感覺,賈東旭多半不是高興有辦法解決錢的缺口,十有八九是慶幸院裏這群“摳門”的鄰居,沒借給他那麽多錢,還“高利貸”的時候也不用還那麽多的錢。
    現在演的所有戲,都是在給易中海下套而已。
    魚餌用了太多的錢,賈東旭肯定舍不得,恐怕實際上巴不得借給他錢的人借少一點。
    江凡瞥了一眼蹲在老槐樹邊的易中海,想了想,能有現在這一幕,恐怕是賈東旭還不知道易中海沒弄到那十萬塊。
    可那天不是閻埠貴他們一大夥人陪著易中海要錢嗎?
    賈東旭怎麽還……不對,就兩人關係惡化成這樣,院裏平時也跟鬼院一樣,不見半個人影,賈東旭可能還真的不知情。
    不過……閻埠貴他跟著賈東旭回來的,他們難道沒說過這一回事?
    江凡想來想去,還是不太能理解,瞧院裏的眾人開始各回各家,沒人繼續閑聊,他也就跟著回去了。
    今晚還得回研究所一趟,熱鬧看夠了,也該回去收拾一下東西,回所裏弄那台剛剛才搬來的1新式紡織機。
    ……
    月上柳梢頭,閻埠貴揣著報紙躥進易家時,易中海正就著鹹菜啃窩頭。油燈芯兒爆了個燈花,照得牆上糊的舊年曆泛著薑黃。八仙桌腿兒底下墊著本《國文》,桌麵上汪著圈油漬,映出閻埠貴眉飛色舞的褶子臉。
    &34;老易!瞅瞅這個!&34;報紙&34;啪&34;地拍在油漬上,驚得鹹菜碟裏爬出隻潮蟲。
    易中海眯起老花眼,窩頭渣子粘在胡茬上:&34;國家派出專家...收購古董...&34;他喉頭咕咚一聲,手指頭在&34;文物局紅頭文件&34;幾個鉛字上摩挲,油墨蹭黑了指甲蓋。
    閻埠貴用指甲蓋碾死逃竄的潮蟲,湊近了噴出滿嘴葉子煙味兒:&34;東交民巷老葛家那檔子事聽說了吧?&34;他指甲掐著報紙邊角的小字,&34;就上禮拜三,幾個爛鼎換了這個數——&34;五根指頭在燈影裏晃成枯枝。
    “五萬?!”
    “你想得美,五千!”
    易中海突然劇烈咳嗽,窩頭渣子噴到報紙上。外頭傳來王家漢字罵街聲:&34;挨千刀的!灶王爺跟前也敢扯謊...&34;罵聲混著蒲扇拍蚊子的&34;啪啪&34;響,驚得院裏老貓躥上屋脊。“媽,賈家根本不能信,你把錢給我要回來。”
    聽著外頭傳來的叫喚,易中海放下報紙,眼神頓了頓,不知想了些什麽。
    他喃喃說了一句話:“老閻,賈家不可信,我覺得你還是自己悠著點。”
    “唉!”閻埠貴抽回報紙,想說些什麽,想了想,他還是算了:“那我去老劉那一趟,他也借錢了。”
    轉臉躥進劉海中家時,茉莉高碎的香氣嗆得閻埠貴直打噴嚏。劉海中端著景德鎮蓋碗泡茶,杯沿積著圈茶垢:&34;老閻你這是...&34;話沒說完就讓報紙拍在紫檀炕桌上,震得茶湯漾出漣漪。
    &34;我是為了今天的事兒來的,白紙黑字!&34;閻埠貴手指頭戳得報紙嘩啦響,&34;您瞅這印章,鮮紅鮮紅的!&34;他突然把聲音壓得比蚊子哼還低:&34;這上麵說到的,東交民巷那五個破鼎,聽說...&34;食指在太陽穴畫了個圈,&34;是打西郊老墳裏...&34;
    話沒說完,後院突然&34;咣當&34;一聲響。兩人驚得撞翻了茶碗,劉海中抻脖子往外瞅,月光底下王家漢子正撅著腚翻騰醃菜缸,藍布衫後襟沾著片爛菜葉子。
    “你看看,沒錢的人大晚上還得折騰醃菜缸,菜葉子爛了都得忍著惡心往肚子裏麵咽去。”
    閻埠貴搖了搖頭:“有錢的人,頓頓吃香喝辣的,這不,那小怪物又把他媽和他姐送去貴族學校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嫌棄院裏破爛,搬到城中心哪個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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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去貴族學校了?!”劉海中收拾著茶碗打翻的水漬,猛然抬頭:“你怎麽知道的?”脫口而出後他又反應過來:“你們學校的領導說的?!”
    “外麵的人都叫我包打聽,我知道的事情多著呢!”
    閻埠貴擺擺手:“這些都不重要,都給你帶偏了。我們還是說說古董的事情吧!老劉,我覺得這是個發財的機會。那家夥賣了幾個破東西就發了財,斜帽子胡同的胡半仙都說他精得很。”
    &34;要不說人精似鬼呢!&34;閻埠貴貼著劉海中的耳朵根,&34;昨兒又有人見他往護城河沿兒溜達...&34;他拇指食指搓出個銅錢手勢,&34;保不齊是跟土耗子...&34;
    “老閻,你跟我說這些有什麽用?”見越說越離譜,劉海中心中最後一絲疑心也被打消:“都不知道你是在哪個犄角旮旯裏麵聽來的消息,要是隨便都能發財,四九城裏麵早就有不少人發財了。”
    “我醜話說在前頭。”劉海中盯著閻埠貴眼睛:“賈家的房子,到時你不準和我搶,我大兒子快到了結婚的年紀,我還得給他騰個房子出來。”
    “我差點忘記了你不識字。”閻埠貴奪回報紙,氣得直笑:“這麽好的機會,你就隻盯著那破房子看,要是發了財,房子隨便挑,江家的例子都擺在麵前了。”
    劉海中詫異看著閻埠貴,想不通好端端的,這閻埠貴跟他發什麽脾氣。
    小學四年級的文化一直是他的痛點。
    閻埠貴這話,無疑是把他的傷疤撕開,撒上了鹽:“老閻,你知識分子就了不起?趕緊走,房子我是不可能放棄的,你別想跟我玩心思。”
    夜風很冷,被推出門的閻埠貴,身體不禁打了個冷顫。
    對著麵前緊閉的房門,他揮了揮拳頭:“朽木,你就是塊朽木,等著瞧好了,到時你別後悔。”
    不顧院裏折騰醃菜桶的王家漢子,閻埠貴氣衝衝地踢了一腳劉家門,轉頭走出了月亮門。
    途經中院的時候,東廂房的燈還亮著,閻埠貴站在門口,抬手本想敲門,即將叩至房門時,他又停住了。
    想了想,閻埠貴還是轉身回家。
    三更梆子敲響時,賈東旭蹲在東屋炕頭上數錢。
    整個院裏就隻剩下中院東廂房的燈還亮著。
    油燈把影子投在糊牆的舊報紙上,忽大忽小活像皮影戲。窗根底下窸窸窣窣響,他猛地把錢塞進炕洞,轉頭瞅見隻野貓叼著大老鼠駐足窗台,碧綠眼睛直勾勾盯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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