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十多天時間裏，陳羽並沒有等來兵器交易的消息，他估摸著是老夏那邊人脈有限，辦不下來，所以也沒有放在心上。
    接下來則將大部分的時間，投入到了每日研發當中。
    武器什麽的，陳羽認為暫時夠用了。但是一些改善生活日常的小物件，如果搞出來，不僅利於民生，還可以順帶著大賺一筆。
    於是乎，這段時間內他一直在酒館與陳府之間往返。
    但今日在府邸午休的時候，聽見管家來報，說是有人求見。
    陳羽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據他所知，自己在京師之中可沒有什麽朋友，除了老朱那一幫子人。但是因為老朱有事外出了，所以自己更換府邸的事情準備等著老朱回來之後再招呼來老朱的小團體，一起過來參加喬遷之喜。
    既然目前隻有老朱一個人知道，那麽來人會是誰？
    “長什麽樣？”
    “回稟老爺，一個長的凶猛無比，另外一個好像是個讀書人。”
    老爺的稱呼確實有些老牌，而且對於來自後世的陳羽來說，剛開始的時候是有那麽一些接受不了。但如果叫老板又或者同誌之類，也不現實。於是隻能花了一段時間來適應這萬惡的封建社會。
    聽見府上管家如此說，陳羽心中大概有了一番猜測。
    不出意外的話，是朱老二與老夏二人。
    難不成與工部合作的事情，談成了？
    陳羽整理了一下衣服，站起身來朝著門口走去。
    大約經過數分鍾的腳程，陳羽來到了會客廳見到了朱高煦與夏園吉，他不由得臉上露出笑意，對著管家吩咐道：
    “這二位都是我的朋友，以後他們二人進來，一定要好好服侍，茶水什麽的都往好的上，切不可怠慢。”
    管家點頭應允之後，知道接下來他們三人有事要商談，便識趣的退了下去。
    退下去的時候，不著痕跡的瞥了朱高煦一眼，眼眸低沉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麽。
    陳羽快步走了過去，坐到椅子上，翹起二郎腿，笑著說道：
    “怎麽樣老夏，生意談妥了，直接急不可耐的跑到陳羽新家來了。老朱也真是的，都打算過一段時間再告訴你們既然提前來了，那就評價一下，陳羽花了六千兩購置的府邸，感覺怎麽樣？”
    “對了這可是老朱親自挑選，算起來陳羽可占了大便宜。”陳羽環視了一下內堂，言語中的滿意之情溢於言表。
    朱高煦與夏園吉對視一眼，最終夏園吉緩緩開口無奈的說道：
    “恭喜陳兄弟換了新家，至於跟兵部合作一事……也算雙喜臨門，總的來說沒有什麽問題，隻是……”
    陳羽打量了一番二人，往常來說朱高煦都是非常活躍，但今日卻在一旁顯得非常安靜。
    坐下來後，細細打量與感受了一下現場的氣氛，陳羽才後知後覺料定二人心中有事。
    尼瑪！
    該不會是朝中那幫王八羔子想黑吃黑！
    哪怕已足夠小心，但在沒有實力之前將這些劃時代的東西拿出來，還是遭遇到了危險？
    陳羽轉念一想，也不對啊！
    他記得之前特意對朱高煦說過，這次與朝廷交易自己可以考慮放棄利潤。
    既然連既得利益者都算不上，朝廷也沒有動自己的理由啊！
    “老夏，臉色這麽難看，遇到什麽麻煩說出來我聽聽？”
    夏園吉點了點頭，歎息一聲說道：
    “前些日子我知道複合弓的事情，並且特意實驗一番，發現若是大明軍隊裝備上此武器，戰力的提升將是巨大的。”
    “朝廷六部商議了一下，對於更換此武器都表示讚成，畢竟陳兄弟之前提出過如何以最小的利潤，將大明武器翻新，就是把這批淘汰的武器販賣給周邊國家，可以直接幫助大明減少武器迭代七八成左右的成本。”
    “所以之後的幾天時間裏，我也在積極斡旋朝中六部談成此事，可沒想到就在將要談成敲定的時候，朝中卻出現了變故。一個多月前的河南旱災一事出岔子了，賑災糧餉不足，出現了十幾萬兩的虧空！”
    數月前賑災一事告一段落，流民也安置妥當。
    但是沒想到對於遭受災害地區的重修撥款，當時都是經過層層核算再結合曆年來的賑災情況，從國庫裏完成了撥款。
    但今日下麵官吏卻傳出來了賑災糧餉不足的消息。
    要知道年關將近，朝中所有預算都已分配下去。修建新都、運河、編纂永樂大典，而之前屬於賑災的那份，也已經撥款了，可下麵的人卻來報說不夠，說白了就是嚴重虧空。
    這一次的錢因為陳羽的賑災策略，按道理來說不可能出現問題，所以接到這個消息的夏園吉第一時間是不相信的。於是連夜在朱高熾的主持下，召見了監督賑災的禦史，結果發現所有程序合理合規，沒有出格的事情，不存在貪汙。
    夏園吉寧願聽到這其中有人管不住手，出現了貪汙情況，這樣錢還有一個去處。
    但現在的問題是錢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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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園吉聯想到了此時的敏感時期，朱棣不在京師，為了攤丁入畝，士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順利推行下去，親自帶兵坐鎮！
    而這相當於是直接砍了士紳階級的大動脈，但士紳總歸是讀書人，那麽反擊的手段首先就排除了兵亂。
    本來在朱棣走後二十多天的時間裏，朝廷一直風平浪靜，還以為士紳麵對強勢的朱棣認輸了，但是現在看來是來自士紳階級的反擊開始了。
    麵對這種情況出現，六部大部分人持著國庫錢財去向不明一事，口風一轉，拒絕在這種情況下動用國庫大量資金，以防不測。
    陳羽低頭思索了半晌，才緩緩開口說道：“我知道錢去哪了，但估計以咱們的能力，查不動！”
    他的聲音有些沉悶，因為他記得了老朱走之前可是給他說過，是因為賑災的事情出現了一點小問題，所以才不得不離開京師一段時間，但現在看來好像這個問題小不了。
    尼瑪！
    老朱這家夥，當初就給他說過不要在生意上與朝廷走的這麽近，被搞了吧！
    “陳兄弟，你知道錢去哪了？”夏園吉詫異的幽幽開口說道。
    這一筆賬，監察禦史耗費大量人力物力都沒有查清楚，而陳羽隻是上嘴唇打下嘴唇，就說知道答案了。
    這著實有些……不可思議。
    但轉念一想，陳羽到現在為止所說的話還沒有失言過，再加上謫仙人的身份傍身，夏園吉當即信六七分轉變成了十分。
    朱高煦則自始至終都坐在一旁，一言不發的喝著茶水。
    他本來對陳羽的能力有著絕對自信，但在被夏園吉告知賑災事情嚴重性的時候，多少受到了夏園吉的影響，也慌亂起來。
    如今聽見陳羽說出錢的去向，當即放下心來，甚至還想悠哉悠哉的嗑點瓜子。
    畢竟隻要四弟出馬，就沒有辦不成的事情。
    整個六部在四弟麵前，也隻有靠邊的份！
    陳羽點了點，肯定的說道：“這個問題其實很好解答，但……”
    夏園吉一聽坐直了身子，急切的問道：“陳兄弟你就放心吧，老朱在朝中還是有些……份量，隻要能查出銀兩去處，應該就不會遭受什麽處罰。”
    “這……”陳羽遲疑了片刻，輕輕的搖了搖頭後，將桌子上的茶杯，特意拿到了光線斜射的地方。
    茶杯在太陽光的照射下，拉出了一條長長的影子。
    “錢怎麽可能會憑空消失？”
    “我可不信什麽鬼神一說，其實這就是一個典型的燈下黑事件，誰去調查給出錢不見的消息，那麽錢就在誰那。”
    “畢竟與燈下黑相同出現的大多是監守自盜！”
    夏園吉一愣，下意識的用力抓了抓頭。
    尼瑪！
    謫仙人果然恐怖如斯！
    得出的這個結論，實在太恐怖了！
    這番話如果在朝廷中公布，那麽不僅整個朝堂甚至是整個大明天下都要因此抖三抖。
    原因就是牽扯的人非常敏感！
    敏感到夏園吉聽見陳羽所說之後，腦海中浮現的元凶立馬排出。
    沉吟片刻之後，他沉聲開口詢問道：
    “都察院的那幫禦史？”
    明太祖朱元璋因自幼的親身經曆，對官場腐敗深惡痛絕。
    洪武時期朱元璋為了懲治腐敗，將禦史台改為‘都察院’，大幅度擴編了禦史隊伍，並賦予他們不受官品限製，核查並彈劾天下官員的權力。
    甚至在大明遇有重大案件時，還能夠與刑部、大理寺組成三法司，共同會審。
    如果這樣的機構都存在貪汙腐敗的情況，那大明可以說貪腐爛到了根裏。
    進入都察院的要求很是嚴格，進士出身隻是門檻，自身還需具備剛正不阿、廉潔奉公、忠誠正直等品德，能夠秉持公正，不畏權勢，敢於直言進諫，不徇私情，以維護朝廷綱紀和社會公正為己任。
    所以，夏園吉實在不願意相信，大明抵禦貪汙最堅固的護盾，會淪為貪官們的保護傘！
    陳羽點了點頭，接過話茬說道：
    “洪武一朝，這些禦史們為太祖的反腐事業，立下了汗馬功勞，這點不可磨滅。可是太祖在禦史製度上卻留下一個漏洞，天下的官吏由禦史們核查監督，禦史們又由誰來核查呢？”
    “原則上皇帝可以核查，不過皇帝的精力和時間有限，起碼通過靖難坐上皇位的永樂帝一心撲到了千古功績上，沒這個精力理會這些。”
    “所以這造就了禦史擁有了絕對的權力！官員們又不是傻子，尤其是貪官，變通是他們最不起眼的本領之一！很快發現逃避督查的辦法，就是把禦史們一起拉下水就行。”
    曆史上下了水的禦史們，很快就不再滿足於被動的等待官員們來收買了，而是主動出擊，利用手中的權力直接向官員們索賄。
    因此洪武朝被打壓至近乎絕跡的‘腐敗’，在永樂一朝迅速地死灰複燃，畢竟朱元璋當皇帝那可是事必躬親，根本沒有機會！
    永樂一朝有段時間，酒樓生意異常火爆，各種宴會整夜不停。官員們互相宴請、招妓作樂，甚至競相攀比奢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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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朝廷規定的俸祿，很多官員的年俸可能都不夠一桌酒席，那麽錢從哪裏來，就是眾官員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要說這個時候錦衣衛去哪了？
    當然是做著份內的事：皇帝的鷹犬！
    但監察對象卻沒有禦史，畢竟錦衣衛與禦史有著相同的職責，監察百官，而且禦史在這方麵的權利其實要更大一些，因為可以威脅皇帝。
    再加上錦衣衛清楚朱棣是搶了大侄子的皇位，才有了如今的永樂帝，所以朱棣對史書上的記載特別看重。這也就導致了禦史能夠在朝堂上抨擊朱棣與其唱反調，還能平安無事的最主要原因。
    皇帝都持這樣的態度，錦衣衛自然不願意招惹。
    換做明朝的其他皇帝，禦史絕對做不到這麽囂張。
    …
    聽到陳羽說完，夏園吉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才長長的呼出一口濁氣。
    禦史敢為天下百姓，在朝堂上當著百官的麵硬剛皇帝，這在夏園吉看來，才是為官者該具有的氣節。
    所以夏園吉心裏對禦史們很是敬重。
    但現在看來，這些禦史讓他感到惡心！
    果然貪官威力巨大，永遠都殺不完！
    洪武帝朱元璋為了杜絕貪官的現象出現，可謂操碎了心，頒布了一係列的政策與刑法。
    可以現在的視角來看，好像收效甚微，根本沒有什麽大用！
    但如何對都察院的機構進行改革，現在已經不是夏園吉首要關心的事情。
    如果賑災失敗，那所引發的連鎖反應可是很恐怖。民間對皇帝的質疑將會達到頂峰，那時河南一帶百姓再來場大規模流民遷徙，在沒有多餘以功代賑工位出接納他們的情況下，天下這是要亂的節奏……
    江浙一帶百姓知道此事，對攤丁入畝新政策的推行能信任嗎？
    因此，夏園吉現在迫切想要知道，禦史將這筆貪汙過來的錢，存放到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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