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倒是輪到許念吃驚了，沒想到這人平時不聲不響的，觀察力倒也不弱。
    於是她笑著問：“是嗎？你怎麽看出來的？”
    薑宴道：“開始有些懷疑，是因為你和以前的二姑娘根本不一樣，隻是死而複生，根本沒法解釋這種差別。後來確認這點，是在那個賊寨裏。你當時對著那些山賊，還能那麽冷靜斡旋，布局安排逃脫的計劃，那根本不是一個從小嬌生慣養的閨中小娘子能做到的。而且我當時看你們被山賊控製住，情急之下，用了軍中傳遞消息的暗號，可你竟能聽懂，說明你一定也曾在軍中待過。”
    許念“哦”了一聲，道：“那你沒懷疑我可能是惡人，不想搞清楚我真實的身份嗎？”
    薑宴道：“我開始發現這點，確實曾對你觀察戒備過，可我看的出來，大姑娘對你很信任。而且在那個賊寨裏，你將自己留在那裏，拚命把大姑娘送了出去，你是她的救命恩人，所以不管你是誰，我都當你是她妹妹，也是她最重要的人。”
    許念望著他道：“我不能告訴你我真實的身份，可你剛才告訴了我你最大的秘密，我也可以用一個秘密來回報你。”
    薑宴一愣，然後聽她壓低了聲音道：“你想知道我為什麽知道你身上印記的意思，因為我曾經認識西齊王室的人，我認識你同父異母的哥哥，現在的西齊王善康。”
    薑宴瞪大了眼，忍不住脫口道：“你……”
    許念卻用眼神示意他冷靜，繼續道：“你放心，我從小生長在大越，不是什麽西齊的奸細，我確實曾在軍中待過，認識你哥哥不過是機緣巧合。但我現在要告訴你一件事，是你哥哥親口和我說的。”
    見薑宴很認真地看著她，許念繼續道：“你哥哥和過世的齊王不同，他很喜歡中原的文化，討厭戰爭，他一直希望西齊和大越能和平通商，希望兩國邊境的百姓能不必生活在戰爭的恐懼裏，能自由地交際與融合。你知道，他為何會生出這樣的念頭嗎？”
    薑宴似乎猜到了什麽，他手腕有些發抖，眼中迸出激動的光亮。
    許念仍是看著他道：“他告訴我，他曾經和一位中原女子相處過一段時日。那女子是他的長輩，她教了他很多中原的文化，對他講了許多自己故鄉的事。後來那女子生下了孩子，他很喜歡這個弟弟，雖然弟弟和他長的不太一樣，是屬於大越人的長相，也是他的血親，這感覺讓他覺得很奇異，原來齊人和漢人，並沒有那麽大的差別。”
    “後來在他十歲時，那女子離開了西齊，善康說他很想念她，不知道她和弟弟在哪裏，所以他希望和大越能和平相處，任何的戰事都可能傷害到邊境百姓，而那裏，可能有對他十分重要的人，他不希望他們經受戰亂之苦。”
    薑宴聽得嘴唇發抖，眼中湧出淚來。
    他離開西齊時才五歲，對這個同父異母的哥哥記憶早已經模糊，可他沒想到娘親會對他有這麽大的影響力。
    許念繼續道：“所以你現在知道了，你並不是被人厭棄的存在。你的娘親很偉大，她雖然身不由己被老齊王強擄過去，但是她並沒有將仇恨傳給下一代，反而靠她自己的力量，影響了未來的西齊王，間接平息了邊關的戰火。你的身份並沒有那麽見不得人，你也不是無家可歸，你的家人其實很牽掛你，姐姐和娘親也很信任你，大越是你的家，西齊也可以是你的家，也許有一日，你的身份能有很重要的作用，能挽回一場無可避免的戰爭。”
    薑宴難抑地閉上眼，他錯位的血統和身份像一塊石頭，二十年來將他壓得喘不過氣，如今才真正覺得解脫。
    原來除了娘親，他也有會牽掛自己的親人，他在這世上不再是孤苦無依，不是一直被厭棄驅逐的存在。
    於是他站起身，對許念重重鞠躬道：“多謝二姑娘告知，這份恩情，我一定銘記於心，”
    許念笑了笑道：“好啊，記住你今日說的話，也許有一天，我真有用得上你的地方。”
    薑宴用力點頭，然後用衣袖抹了抹眼淚道：“二姑娘剛才來找我，究竟是為了什麽事？”
    許念道：“我要和姐姐去一趟永州，原本每次姐姐出遠門都是你跟著，可姐姐說你和她鬧別扭了，恐怕你這次不願意……”
    “當然願意！”薑宴激動地握拳，“隻要她不怪我，讓我怎麽道歉賠罪都行。”
    許念歎了口氣，“你到底明不明白，姐姐要的不是你道歉，她想要你的真心。”
    薑宴的臉又紅了，他垂著頭想了許久，終是鼓起勇氣道：“她現在，還願意見我嗎？”
    許念道：“她若不想見你，怎麽會特意讓我來找你，我們馬上要啟程去永州，你若想跟著保護姐姐，現在去找她還來得及。”
    薑宴用力點頭，然後馬上走出水榭，腳步越來越快，終是迫不及待地朝那邊跑了起來。
    許念望著他的背影，讓胡琴給自己弄了些茶點過來，坐在水榭裏，心中還未徹底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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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怎麽也沒想到崔家一個暗衛會有這樣的身世，也許自己和西齊國真有什麽斬不斷的緣分，無論在哪裏都能遇上。
    也不知當初她救下的那個小皇子善穆現在怎麽樣了，當年他才六歲，現在也應該快十二歲了。
    她就這麽坐著等了會兒，算著兩人應該差不多已經袒露心事了，才走出去到了主院。
    果然再見到崔懷嫣，她的臉紅紅的，唇角卻帶著抹笑意，渾身都沾染了小女兒的情態。
    許念於是笑著調侃道：“姐姐聽到什麽了這麽高興？沒想到薑宴還挺會哄人呢。”
    崔懷嫣輕哼一聲道：“他才不會哄人呢，嘴笨的要命，若不是我逼問他，他也不會說出……”
    “說什麽了？”許念把臉湊過去，一臉八卦地問道。
    崔懷嫣佯怒地揉了把她的臉道：“你打聽這麽多做什麽，不是要去永州嗎？還不快去準備，我們這趟過去至少得去十天半個月，和你家沈大人報備過了嗎？”
    許念道：“放心，我昨晚就同他說過了，反正他現在府衙的事也多，京城的調令不知何時會下來，他需要在那之前把府衙的事都處理完。”
    崔懷嫣歎氣道：“你們成親後，成日這麽兩地奔波，娘親還盼著你們能早日有個孩子呢。”
    許念卻收起笑容道：“姐姐，你幫我勸勸娘親，我們現在不適合要孩子，至少一兩年之內不會，讓她不必再等了。”
    崔懷嫣一愣，可她知道妹妹是有主意的人，隻得歎氣道：“你想清楚了就好。”
    她們這一趟去永州整整十天，將織坊生意徹底安排好後，在回渝州的路上，就收到信息，說京城的聖旨下來了，將沈鈞安擢升為大理寺少卿，擇日赴京城上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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