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就到了。”馮慈垂頭回道。
    皇帝“哦”了一聲，又問：“他自己到的？”
    馮慈知道他要問什麽，答道：“除了因為上次查案立功，陛下允許跟隨他一同進大理寺的白晉和周鼎。沈鈞安還帶著家中的夫人和兩個奴婢，據說他們正在找牙行，準備在京城租一處宅子住下。”
    他頓了頓又繼續道：“說起這個，還有一件趣事。”
    皇帝鮮少聽見馮慈說什麽事有趣，於是來了興趣，問道：“有什麽趣事？”
    馮慈道：“聽說沈鈞安要租宅子住，許多官員都向他示好，要無償將自家的宅子租給他住，其實還有崔次輔，他說沈鈞安的夫人是他侄女，準備直接送一處宅子給他們住。”
    皇帝冷笑一聲：“他倒是夠大方。那沈鈞安的意思呢，他接受了嗎？”
    馮慈搖頭道：“他誰的好意都沒接受，最後以市價租下了長安街雲新胡同一所三進的宅子，這宅子的主人，陛下也很熟悉。”
    皇帝更好奇了，道：“那地方離皇宮近，離大理寺也不遠，是個挺好的地方，所以是誰給他賣了這個人情？”
    馮慈回道：“那是德陽長公主名下的宅子。”
    皇帝一驚，問道：“長公主這些年都不太過問外麵的事，沈鈞安剛到京城，為何會認識長公主？”
    馮慈道：“陛下有所不知，那宅子屬於長公主名下，卻是由平嘉郡主出麵租給沈鈞安的。聽說她在渝州曾受過沈鈞安的幫助，所以想還他一個人情，就將公主府在長安街位置最好的宅子，以市價租給了他。”
    皇帝聽完並未說話，過了一會兒才笑道：“這件事我竟不知道，沒想到上次帶郡主去渝州，還能牽出這樣的緣分。”
    他想起渝州的往事，難免想起那個自己曾有一麵之緣的女子，如今已經成為沈鈞安夫人的崔辭青。
    連帶著的，還有他曾經對崔辭青起過的，見不得光的心思。
    不過崔辭青現在已經成為臣妻，她夫君還是皇帝想要委以重任之人，所以皇帝早讓自己那些心思全揭了過去。
    隻是現在回憶起來，那人的五官其實早已模糊，但她哭起來的神態，還有在腹中燒起的那團火，突然又變得清晰可見。
    皇帝皺起眉，連忙阻止自己再想下去。
    從十二歲被廢太子到登基，他一直走的如履薄冰，對權力的欲望早就壓過了其他的欲望。
    而且他身邊一直有許念陪著，這讓他內心饜足，認定她遲早會是自己的妻子，這種事隻該發生在他們兩人之間。
    許念死後，他沉浸在巨大的悲痛裏，加上要打足精神和沈太後斡旋，哪怕崔貴妃使盡解數暗示，各方不停往他身邊塞人，他都能不為所動。
    他隻對一個人起過欲念，但那人是他放在心尖上的人，所以不忍心強迫她，所以苦苦忍耐。
    直到他親手下了將她革職處死的聖旨，又安排鬆平在行刑前將她暗中替換，隱姓埋名送到準備好的別苑裏，然後他心裏塞滿了陰暗的期盼，從此以後，他就可以完完整整擁有她。
    可他沒想到許念竟然真的死了，死在他的營救計劃之前。
    從此這欲念斷了線，落在半空，誰也抓不住，不然就是對許念的背叛。
    可為何在渝州一個普通的女子身上，這欲念會落地生根，差點放肆滋長，雖然隻是一個瞬間，也足夠讓皇帝震驚。
    也許正因為如此，他才會對崔辭青好奇，迫切地想要再見她一麵。
    “陛下……”旁邊的李公公見他一直不說話，忍不住喚了他一聲。
    明景帝猛地抬頭，想了一會兒，又問馮慈道：“沈鈞安準備何時搬過去？”
    馮慈道：“大約就是這一兩日吧，郡主這兩日都不在公主府，應該是陪著沈大人夫婦一同去了那所宅子，幫忙安排後續事宜。”
    明景帝奇道：“這丫頭何時變得這麽殷勤？”
    他心裏有些猜測，郡主畢竟是情竇初開的年紀，莫非當初在渝州對沈鈞安一見傾心，見他到了京城才會這麽殷勤。
    但沈鈞安畢竟已經成親，郡主雖然天真，還不至於這麽沒有分寸。
    於是他思忖一番道：“既然如此，朕也去那裏看看，就當是賀他喬遷之喜。”
    馮慈一愣：“陛下要去雲新胡同？”
    明景帝一笑道：“朕為何不能去？反正今日也沒有別的事，正好出宮走走，也幫姑母看看平嘉到底在搞什麽東西。”
    他站起身，又對馮慈道：“你就留在宮裏，讓李伴伴陪朕一起去吧。”
    無論如何，馮慈也是之前那幾樁案子動手之人，不是逼不得已，最好別讓他和沈鈞安碰上。
    李德全一聽連忙鞠躬應下，然後吩咐兩個管事太監好好準備，陪著皇帝出了宮。
    與此同時，雲新胡同被清掃幹淨的院子裏，顯出許久未有的熱鬧。
    “你說這隻貓叫小白？”
    平嘉郡主望著被許念抱在懷裏，正警惕看著自己的橘貓，饒有興致地問道。
    可她剛靠近一步，小白圓溜溜的眼睛一轉，耳朵向後壓下去，口中發出虛張聲勢地哈氣聲。
    郡主輕哼一聲，指著貓頭道：“小東西，你還在本郡主的地盤呢，凶我做什麽？”
    許念捏了捏小白的爪子安撫，解釋道：“它從渝州過來受了一路波折，剛到這兒也沒有熟悉的氣味，所以它現在有些應激，才會對郡主警惕。郡主過兩日再來，等它對這兒熟悉了，自然就不會再怕你了。”
    小白似是很委屈，用臉頰的毛蹭著許念的手，喉嚨裏咕嚕咕嚕叫喚。
    郡主撇了撇嘴：“你這貓兒可真夠響的。”
    許念笑起來，往裏麵望了望道：“好像都收拾的差不多了，等到添置的東西送到了，今晚就能住下了。”
    “說起來還真要感謝郡主和長公主，若不是你雪中送炭，我們哪能那麽快找到這麽心儀的住處。”
    郡主笑得眯起眼道：“這有什麽，正好娘親這兒的宅子空著，本來準備讓你們直接搬過來，沈大人非要以市價租下來，我們還能賺點銀子呢。”
    她突然想到什麽，走到許念身邊，好奇地往那邊一指問道：“不過崔姐姐，為什麽他也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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