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6章 番外三十:雲沐紫的絕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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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踉踉蹌蹌地離開回到東宮。
如圓盤般的月亮高高掛在空中。
天空中飄著雪,一片一片落到他頭上、肩上……
他似乎不覺得冷。
伸出手去,想努力攥住一片雪花。
可雪花剛落入掌心,便化成水氣,飄散不見。
他苦笑著搖頭。
自己何嚐不像這雪片?
洋洋灑灑地飄落天空,以為能見到最美的風景。
實則,連自己落在哪裏,都不由自主。
有些想看海,卻落進泥地裏。
有些想瞻仰高山,卻落進了溪水裏。
有些不想落地,隻想飄在空中,俯瞰大地,卻止不住下墜的身形。
不論何種情況,雪花,總是按既定的軌跡,墜落大地。
不論願意與否。
這一刻,他真的羨慕極了宋謹央。
父皇一心為她,她想自由就給她自由。
說離京,就輕裝簡行,毫無負擔地離開。
一路遊山玩水,向老農了解作物的規律,得到父皇大加讚揚。
她不想嫁武安侯世子,說不嫁就不嫁,說轉身就轉身。
她不想和親,父皇當場收了拉哇瓜大公主為義女,替她嫁去波斯。
她想嫁的人,誰能搶得過?
連王國舅的女兒都不行!
他的這個阿姐啊,活得恣意張揚,每一日都活出了自己的風采。
反觀他,早早被母妃教導得君子風範。
不喜歡的王妃,也隻能供著。
好不容易成了太子,卻總是被拉出來同宋謹央相提並論。
宋謹央厚德載物、兼濟天下,統統成了貶低他的對照。
父皇永遠看不到他的好。
說到他,隻有一個詞“君子風範”。
他不想做君子,他想做梟雄。
可不論這個時代,還是他的父皇,都沒有給他這個機會。
成為太子那日,他誌氣高昂,登上東宮最高的樓,抬頭仰望星空。
胸中全是激悅。
他哈哈笑起來。
如今想來,自己真是個笑話。
興許一個五品官都知道,他不過是父皇的退而求其次。
隻有他將這份“次”當了真!
手,被人輕輕握住。
他驀地轉身,雲沐紫靜靜地看著他。
“殿下,天寒更深,早些回去吧。”
他一把抱住她,下巴抵在她頸間。
眼裏的潮熱一湧而下。
啞著聲道:“別動,讓我抱一會兒,一會就好!”
雲沐紫不敢動,任憑頸間泛起潮濕。
她伸出手輕輕拍著他的背。
“殿下,我在,我陪著您。”
太子終於緩過勁來。
他眨了眨眼睛,逼退眼底的熱意,輕輕說了句:“多謝。”
雲沐紫沒有說話,隻靜靜地陪伴著他。
遠處空氣裏,似乎傳來木魚的聲音。
“對不起,白白耽誤你了!你值得更好!”
雲沐紫一怔。
似乎沒想到太子會說這話。
接著她搖搖頭,“殿下是人中龍鳳,阿紫並不委屈。”
雲沐紫頓了頓,“殿下,有些話,阿紫不知該不該說?
太子一頓,用眼神鼓勵她說下去。
雲沐紫並不知道太子膽大包天地囚了皇上。
隻以為他為朝政頭痛,這才在她麵前露出脆弱的一麵。
“殿下,您的辛勤,皇上看在眼裏。他用大公主作為您的試煉石,您已經順利過了關。假以時日定能站得高、看得遠……”
太子臉色倏變。
“你說什麽?”
雲沐紫怔住。
“殿下定能站得高、看得遠……”
“前麵一句。”
太子額角青筋突突地跳,怒目而視。
“前麵一句,是什麽?快說!”
雲沐紫被嚇住,“殿下,您怎麽了?”
“什麽試煉石?什麽試煉石?”
他死死地箍住雲沐紫的肩膀,疼得她“嘶”叫出聲。
“殿下,您到底怎麽了?”
太子雙目猩紅地咆哮:“什麽試煉?”
曹路說試煉,他不在意。
他以為曹路是為了刺激母妃才這麽說。
曹路是父皇的傳聲筒,這麽說肯定有他的用意。
但,雲沐紫,一個躲在他背後的後宅女子,憑什麽也這麽說?
誰給她的膽量這麽猜測?
“你懂個屁?什麽都不懂的後宅女人,憑什麽來開解我?啊?”
太子陷入癲狂。
雲沐紫如墜冰窟。
她不知道自己哪一句話激怒了殿下,難道是說大公主是他的試煉石?
這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事,太子何必發那麽大的火?
太子的憤怒,不止試煉失敗。
更多的是不服輸。
一個後宅女人都能勘破的陷阱,他竟然直勾勾地跳了下去。
輸給宋謹央,他無話可說。
可連雲沐紫都贏不了,他憤怒不已。
雲沐紫很聰明,略一沉思,便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她臉色刷白。
眼前的太子就像一個陌生人,可怕的陌生人。
她突然意識到,太子需要的不是伴侶,不是妻子,而是聽話的奴隸。
燕王妃的失敗,不是因為她愚蠢,而是因為她沒有聽燕王的話。
讓她去討好宋謹央,她偏要自作主張,惹是生非。
雲沐紫眼裏的光漸漸消失。
原來在太子心中,女人永遠低男人一等。
大公主的出色像一麵鏡子,反射出他的無能。
雲沐紫強忍眼淚,匆匆行了一禮,便倉皇退下。
她不能再麵對太子。
她不知道自己會說出什麽過分的話。
回院時,她路過前燕王妃的院落。
緊閉的門扉隱約散發檀香味。
她下意識地推門而入。
香味越發濃鬱。
聽到腳步聲,前燕王妃轉過身來。
像是知道她會來,輕輕地說了句“你來了”。
說罷,重新點上三炷香,插入香爐。
“你會來,說明你也發現了,女人在太子心中,隻是錦上添花的道具。像你這般驕傲的人,一定不能接受吧。”
雲沐紫低頭不語。
“你放心,隻要太子登基,你肯定是想當然的皇後,因為你的身後是雲家。”
雲沐紫渾身微微顫抖起來。
“嗬嗬,你以為太子愛的是你?他誰都不愛!男人,隻愛權勢。”
雲沐紫不知怎麽離開的。
她隻覺得腳步虛得像踩在棉花上。
前燕王妃的話,像一柄尖刀,狠狠地插進她的心房。
她仰慕宋謹央,正是因為她的獨立與自信。
她不想像母親那樣,成為依附父親而活的菟絲花。
可,她終究還是走上了大多數女人會走的路。
真不甘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