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林晚檸是被一種沉重的疲憊感壓醒的。
    她掙紮著睜開眼，看到窗外的陽光已經透過窗欞斜斜灑了進來，看樣子已是日上三竿。
    她動了動身體，隻覺得渾身酸軟無力，頭也昏昏沉沉，帶著鈍痛。
    “糟了……”她低喃一聲，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果然一片滾燙。
    看來是病倒了。
    細想也是，最近連軸轉地忙碌，先是廣濟堂複診收尾，又是醫院講座，還得操心沈園那邊的裝修，再加上昨天那場突如其來的驚嚇……
    鐵打的人也經不住這麽折騰。
    好在，她前些日子已經向廣濟堂遞交了辭呈，交接工作也基本完成，那些需要她親自複診的老病患大多已經痊愈或情況穩定，這兩天暫時沒有預約。
    總算可以名正言順地偷個懶，好好休息一下了。
    她勉強撐著坐起身，靠在床頭，正準備閉目養神一會兒，門外卻傳來了叩門聲。
    “誰呀？”林晚檸有氣無力地揚聲問了一句。
    “是我，秦遠舟。”門外傳來熟悉而沉穩的聲音。
    秦遠舟？他怎麽來了？
    林晚檸愣了一下，隨即想起，好像……
    昨天是約好了今天一早去沈園看看裝修進度的。
    她光顧著難受，竟把這事忘得一幹二淨了！
    “稍等！”
    她連忙應了一聲，強撐著身體下床，隨便披了件外衣，趿拉著鞋子走到院門邊，拉開門閂。
    門外的秦遠舟一身利落的穿著，顯然是準備出門的。
    他看到林晚檸蒼白著臉、眼神倦怠、頭發也有些淩亂的樣子，微微蹙起了眉頭。
    “你怎麽了？臉色這麽差。”
    他上前一步，下意識地想抬手探她的額頭，但手伸到一半又頓住了，隻是目光裏透著擔憂。
    “好像……有點發燒了。”
    林晚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帶著濃濃的鼻音，
    “抱歉啊，我給忘了，我們今天約好要去沈園的。”
    “沈園不急。”
    秦遠舟立刻說道，語氣不容置疑，
    “都病成這樣了還想著那個。快回去躺著。”
    他扶著林晚檸的胳膊，半扶半引地將她送回屋裏，讓她重新在床上躺好，又細心地替她掖了掖被角。
    看著她虛弱地閉上眼睛，眉頭輕輕蹙著，秦遠舟的心也跟著揪了一下。
    “你先躺會兒，我去給你弄點吃的。”
    他說著，轉身便走向了院子裏的灶間。
    林晚檸原本想說不用麻煩，但渾身實在提不起力氣，連張嘴都覺得費勁，隻能由著他去了。
    秦遠舟在灶間裏翻找了一下，幸好還有些米。
    他淘米，生火，動作不算十分熟練，但那股認真勁卻是沒得說。
    很快，灶膛裏燃起了火苗，瓦罐裏的水也漸漸沸騰起來。
    秦遠舟又在旁邊的小菜地裏摘了幾顆嫩綠的小青菜，洗淨切碎。
    沒過多久，一碗熱氣騰騰、散發著米香的白粥就煮好了，旁邊還配著一小碟焯水後淋了點香油的青菜。
    秦遠舟端著托盤走進屋裏，將飯菜放在床邊。
    “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
    林晚檸聞著粥香，胃裏確實舒服了一些，但渾身無力，連抬手的力氣都勉強。
    她嚐試著拿起勺子，手卻有些發抖。
    秦遠舟看在眼裏，沉默了一下，自然地拿起碗和勺子，“張嘴。”
    林晚檸一怔，臉頰微微泛紅，“我自己……”
    “別逞強了。”
    秦遠舟打斷她，舀起一勺粥，仔細地吹了吹，確認溫度適宜後，才遞到她嘴邊。
    他的動作很穩，眼神專注，仿佛在完成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
    林晚檸看著他近在咫尺的臉龐，心頭湧上一股複雜難言的情緒。
    最終，她還是順從地張開了嘴。
    溫熱的米粥滑入喉嚨，帶著一股暖意流遍全身。
    秦遠舟一勺一勺地喂著，林晚檸小口小口地吃著。
    屋子裏很安靜，隻有輕微的吞咽聲和勺子碰到碗邊的聲音。
    這一刻，照顧與被照顧的角色，仿佛悄然互換了。
    曾經是她為重傷的他擦身喂藥，如今，是他笨拙卻細致地照顧著生病的她。
    一碗粥見底，林晚檸感覺身上恢複了些許力氣。
    “我自己開了個方子，在桌上，你幫我去藥房抓一下藥吧。”她輕聲說道。
    秦遠舟點頭，找到她寫好的藥方，仔細收好，“我去去就回。”
    他拿著藥方找到了吳掌櫃。
    吳掌櫃一看藥方，又聽秦遠舟說是林大夫病了，連忙抓齊了藥材。
    “秦同誌，這藥我讓夥計幫著煎了吧？林大夫病著，您也……”
    吳掌櫃客氣地提議。
    秦遠舟卻搖了搖頭，“不必了，我自己來。”
    吳掌櫃有些意外，但見他堅持，便將包好的藥材遞給了他，又叮囑了幾句煎藥的注意事項。
    秦遠舟提著藥包回到後院，再次來到灶間。
    第一次煎藥，秦遠舟顯得有些笨拙，但他嚴格按照吳掌櫃的指點，加水，掌握火候。
    因為沒經驗，他格外緊張，眼睛幾乎一眨不眨地盯著灶膛裏的火苗和瓦罐裏的藥液，生怕火大了燒幹，又怕火小了藥效出不來。
    時不時地用扇子扇風控製火勢，又時不時地湊近去聞那濃鬱的藥味。
    等一碗藥終於小心翼翼地熬好，倒進碗裏時，秦遠舟額頭上早已沁出細密的汗珠，臉上也不知何時蹭上了一抹淡淡的灶灰，看起來有幾分狼狽。
    他端著那碗黑乎乎、冒著熱氣的藥汁走進林晚檸的房間，想叫她起來喝藥，可看她還睡著，又有些不忍心。
    正在猶豫時，林晚檸睜開了眼睛。
    看到秦遠舟滿頭大汗、臉上還掛著灰的樣子，手裏端著那碗藥，動作略顯僵硬，神情帶著抹期待。
    她愣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輕聲問道，“這藥……是你自己煎的？”
    “嗯。”
    秦遠舟點頭，將藥碗遞給她，
    “吳掌櫃教了我怎麽弄。我一直盯著火呢，怕給煎糊了。”
    看著他那副認真又緊張兮兮，甚至有點傻氣的模樣，和平日裏那個沉穩強大的秦遠舟判若兩人。
    林晚檸的心像是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一股暖流湧上來，嘴角再也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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