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人傳預篇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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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風著鹹澀的氣息,吹過波之國海域深處鋼鐵堡壘的合金平台。漩渦鳴人站在船舷旁,寬大的衣袍被風鼓起,獵獵作響。他望著眼前越來越近的“玄”組織基地,那冰冷的金屬輪廓在正午的陽光下反射著刺目的光,像一頭蟄伏在海天之間的巨獸。
    “爸爸,我們到了嗎?”
    一個稚嫩清脆的聲音在鳴人耳邊響起。鳴人轉頭,對上女兒向日葵那雙清澈得如同雨後天空的湛藍眼眸。剛滿一歲的小家夥被母親日向雛田穩穩抱在懷裏,正努力伸著小脖子,好奇地打量著那座龐然大物,白皙的小臉上,六道淺淺的胡須痕隨著她好奇的表情微微動著。
    “嗯,到了哦,向日葵。”
    鳴人臉上的肅穆瞬間融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他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女兒柔軟的臉頰。
    “哼,每年都來,有什麽好看的。”
    另一個略顯不耐煩的聲音響起。已經七歲的博人站在鳴人另一側,雙手插在褲兜裏,金色的刺蝟頭在陽光下格外耀眼。他撇著嘴,目光投向基地深處某個方向,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混合著不解與一絲不易察覺的煩躁。
    “那個睡在罐子裏的……家夥,又不會突然跳出來跟我們打招呼。”
    雛田聞言,溫柔地看了長子一眼,聲音柔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博人,不可以這樣說伯父。他……是一位值得所有人尊敬的英雄。”
    聞言博人別過臉,嘟囔了一句什麽,聲音被海風吹散。
    平台對接,合金閘門無聲滑開,露出內部燈火通明的通道。那熟悉的、混合著消毒水和某種微弱能量液體的獨特氣息撲麵而來,將鳴人瞬間拉回過去的歲月。
    十年了……距離那場終結一切的戰爭,已經整整十年。世界在廢墟上重建,傷痛被時間緩慢撫平,唯有這基地深處,時間仿佛凝滯在熒綠色的液體裏。
    通道盡頭,那扇厚重的實驗室大門一如既往地沉默著。門開處,柔和而略帶冷感的光芒流淌出來。巨大的維生艙如往年一樣,靜靜矗立在實驗室中央,熒綠色的生命維係液在其中緩緩流動、循環,散發出夢幻般的光暈。秦羽懸浮其中,銀色的長發如同凝固的月華,在幽綠的光線中絲絲縷縷地飄散。他雙目緊閉,麵容沉靜得近乎安詳,除了胸膛隨著維生液的循環極其微弱地起伏,再沒有一絲生命的跡象。十年時光的流逝,竟未在他身上刻下任何痕跡。
    “哇……”
    向日葵在雛田懷裏發出小小的驚歎,她努力地踮起腳尖,一雙大眼睛幾乎貼在了冰冷的維生艙壁上,瞳孔裏倒映著那流動的綠光與漂浮的銀發。
    “爸爸”
    向日葵伸出小小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堅固的透明艙壁,聲音裏滿是孩子氣的驚奇。
    “這個……月亮叔叔……為什麽睡在水裏呀?他不冷嗎?”
    “月亮叔叔?”
    鳴人微微一怔,隨即明白了女兒的意思。秦羽那一頭獨特的銀發,在幽綠的光線下,確實像極了被海水浸透的月光。一股酸澀的暖流猛地湧上心頭,他蹲下身,讓自己的視線與女兒齊平,大手輕輕覆蓋在女兒按在艙壁的小手上。
    “他啊,不是月亮叔叔。”
    鳴人的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一種講述古老故事般的悠遠。
    “他是爸爸的哥哥,博人的伯父,也是小葵的伯父。”
    一旁的博人雙手插在兜中,臉上的不耐煩早已褪去,轉而是滿臉的凝重和嚴肅,對於眼前這個大伯的事跡,他早已聽了不下百遍。
    “伯父嗎?”
    向日葵歪著小腦袋,對這個稱呼感到陌生又新奇。
    “那他……為什麽一直睡覺覺?太陽公公都曬屁股啦!”
    向日葵天真地追問,一雙大眼睛中充滿了疑惑。
    “因為……”
    鳴人的喉結滾動了一下,目光透過維生艙的透明壁,凝視著那張沉睡的臉龐,仿佛穿透了十年的時光壁壘。
    “他做了一件非常、非常了不起的事情。為了保護我們大家,他太累了,所以需要好好休息。”
    “像爸爸保護村子那樣嗎?”
    向日葵似懂非懂地問,一旁的博人眼見不由的一抽,他模糊記得,類似的話,他也問過。
    “嗯,和爸爸一樣。”
    鳴人用力點頭,聲音有些發哽,他下意識地握緊了拳頭。
    “甚至……可能比爸爸做得更多。”
    “嘁。”
    博人發出一聲輕微的鼻音,他雙手抱胸站在幾步之外,眉頭習慣性地蹙著,目光在父親、沉睡的伯父和維生艙之間來回掃視。少年人的叛逆和困惑清晰地寫在他臉上。
    “了不起的英雄?保護了大家?可是……”
    博人終於忍不住開口,語氣帶著不忿。
    “他躺在這裏十年了!外麵發生的一切他都不知道!這樣的保護……有什麽意義?”
    博人的聲音越說越低,帶著一絲連自己都未曾察覺的迷茫和委屈。
    “爸爸你成了火影,小櫻阿姨有了佐良娜,佐助叔叔在到處冒險,鼬叔叔也有了光鬥……大家都在往前走,隻有他……”
    說著博人指向維生艙。
    “像個被時間忘記的標本!”
    “博人!”
    雛田的聲音帶著少有的嚴厲,她看向長子,純白的眼眸中滿是責備。
    “不許這樣說伯父!你根本不知道他付出了什麽!”
    鳴人站起身,走到博人麵前,雙手按在他略顯單薄的肩膀上,強迫少年與自己對視。他看到了兒子眼中那份深藏的不解和某種被壓抑的、對“缺席”的怨懟。
    “博人。”
    鳴人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無比認真,一字一句地說道。
    “意義……就在於你現在能站在這裏,用這樣的語氣質疑我;在於向日葵能無憂無慮地長大;在於木葉村今天還飄揚著樹葉的標記;在於大家都能幸福的活著……在於我們所有人,都還能擁有‘未來’!”
    鳴人的聲音不高,卻帶著千鈞的重量,每一個字都敲在博人的心上。
    “那場戰爭……最後封印輝夜的,是你伯父,用他所有的力量,甚至可能是他的生命,在最關鍵的時刻……推了我們一把!”
    鳴人的聲音微微發顫,眼前仿佛又浮現出那毀天滅地的終焉之穀,那絕望的能量風暴,以及風暴中心,秦羽義無反顧衝向輝夜核心時,那決絕而模糊的背影。
    “他用自己的身體,為我們爭取了那一點點的時機!代價……就是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
    “他沉睡了十年,不是因為他想睡,更不是因為他懦弱!”
    鳴人的手不自覺地用力,捏得博人肩膀有些發疼。
    “是因為他的身體和靈魂,承受了太多太多!他的‘沉睡’,本身就是他為我們所有人背負的十字架!你明白嗎,博人?”
    博人被父親眼中那沉重如山的悲傷和毫不作偽的痛楚震住了。他張了張嘴,看著父親泛紅的眼眶,看著維生艙裏沉睡的“標本”,再看著母親懷中懵懂天真的妹妹,那句“不明白”終究沒能說出口。他倔強地別開臉,緊抿著嘴唇,沉默下來。少年心中翻騰著複雜的情緒,質疑並未完全消散,但一種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東西壓了下來,讓他無法再像剛才那樣輕易地質問。
    實驗室裏陷入一片寂靜,隻有維生係統低沉的嗡鳴在背景中持續,如同沉睡者緩慢的心跳。
    “哐當!”
    就在這時,實驗室外側的合金通道裏,傳來一聲沉悶的重物墜地聲,緊接著是急促而略顯淩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那腳步聲帶著一種久違的、風塵仆仆的粗糲感,瞬間打破了室內的沉寂。
    實驗室的門被猛地推開,力道之大讓合金門框都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兩道身影裹挾著濃烈的、混合著塵土、汗水與某種奇異礦石氣息的風,闖了進來。
    是宇智波佐助和君麻呂。
    佐助的深色鬥篷破了幾處,沾染著不知名的深色汙漬,他慣常的冷靜麵具似乎被徹底撕碎,額前的黑發被汗水黏在蒼白的額角,僅存的右眼卻亮得驚人,如同燃燒的黑色火焰,裏麵翻湧著難以言喻的激動與狂喜。他背上,一個用特殊材質製成的巨大密封箱顯得異常沉重。
    君麻呂站在佐助身側,他的狀態同樣狼狽,原本素淨的白衣沾滿了泥濘與礦塵,甚至能看到幾處撕裂的痕跡。但他臉上沒有任何疲憊,隻有一種近乎朝聖般的專注和亢奮。他手中緊緊抱著另一個略小的、卻同樣密封嚴實的金屬箱,指關節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發白。
    兩人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是七年跋涉的艱辛,是無數次險死還生的痕跡,更是……成功者無法抑製的狂瀾!
    “找到了!”
    佐助的聲音沙啞得厲害,帶著長途奔襲後的喘息,卻像驚雷一樣在寂靜的實驗室炸開。他死死盯著巨大維生艙的方向,眼神熾熱得幾乎要將那綠色的液體點燃。
    “格雷爾之石!一整條完整的礦脈!”
    佐助的話語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塊,瞬間在每個人心中激起了滔天巨浪。鳴人猛地抬頭,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光芒;雛田抱著向日葵的手下意識地收緊;博人驚愕地睜大了眼睛;連一直沉默旁觀的雛田也忍不住上前一步。
    實驗室深處,穿著素雅和服的身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實驗台旁。大蛇丸不知何時已放下了手中的記錄板,那雙標誌性的金色豎瞳,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著佐助和君麻呂帶來的箱子,瞳孔深處不再是慣有的玩味與探究,而是如同發現稀世珍寶般,燃起了一簇名為“希望”的、近乎貪婪的熾熱火焰!他細長的舌頭本能地探出唇邊,貪婪地舔舐了一下空氣,仿佛要品嚐那礦石散逸出的能量氣息,嘴角抑製不住地向上咧開,露出一個令人心悸的、充滿期待與瘋狂的笑容。
    “終於……”
    大蛇丸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金屬摩擦般的奇異韻律,在安靜的實驗室裏清晰地回蕩。
    “等到了!佐助君,君麻呂,辛苦了。”
    說完大蛇丸不再廢話,身形一晃,已經鬼魅般出現在佐助和君麻呂麵前,蒼白修長的手指急切地伸向那兩個沉重的密封箱,語氣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把東西給我!立刻準備喚醒實驗!每一秒都彌足珍貴!”
    佐助毫不猶豫地將背上沉重的密封箱卸下,小心地放在大蛇丸指定的實驗平台上。君麻呂也將手中那個小一些但感覺更加凝練的金屬箱鄭重地遞了過去。
    大蛇丸的動作快得幾乎帶出殘影。他熟練無比地解除著箱體上複雜的封印與機械鎖扣,那專注的神情,仿佛在進行一場神聖的儀式。隨著“嗤”的一聲輕響,密封箱蓋被完全打開。
    刹那間,實驗室裏仿佛被投入了無數顆微小的星辰!
    濃鬱得化不開的、純粹到極致的翠綠色光芒從箱中洶湧而出!光芒並不刺眼,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生命律動和磅礴能量,瞬間淹沒了實驗室裏原有的、來自維生艙的幽綠冷光。無數細碎的、棱角分明的礦石結晶暴露在空氣中,它們並非死物,內部如同有綠色的液態光焰在緩緩流淌、旋轉,每一次明暗閃爍,都仿佛一顆微小星辰的呼吸。一種令人通體舒暢、仿佛置身於生命源頭的清新氣息彌漫開來,帶著泥土的芬芳、雨露的甘冽和某種難以言喻的神聖感。
    這光芒映在維生艙的透明壁上,將秦羽懸浮的身影也籠罩在一片流動的、生機勃勃的翠綠星輝之中。
    “太……太美了……”
    向日葵在雛田懷裏,完全被這夢幻般的景象吸引,小嘴微張,發出無意識的驚歎。博人也忘記了剛才的別扭,呆呆地看著那滿箱流淌的“綠色星河”,少年人的眼中充滿了震撼。
    大蛇丸眼中狂熱的光芒更盛,他小心翼翼地用特製的工具夾起一塊拇指大小、核心處綠光最為凝練璀璨的礦石結晶。那結晶在他蒼白的手指間微微震顫,發出低沉的嗡鳴。
    “純度極高……核心能量穩定……遠超預期!”
    大蛇丸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興奮顫抖。
    “鳴人君!”
    大蛇丸猛地轉頭看向鳴人,豎瞳中閃爍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喚醒程序必須立刻開始!能量場一旦激活,無法中斷!你……該走了!”
    聞言鳴人渾身一震,如同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下。狂喜、期待、擔憂……無數情緒瞬間衝上心頭,幾乎將他淹沒。他死死盯著大蛇丸手中那塊跳躍著生命綠芒的礦石結晶,又猛地看向維生艙中沉睡的身影。他在等了十年!期盼了十年!如今希望近在咫尺,他卻……
    “鳴人君!”
    大蛇丸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催促的意味。
    “火影的繼任儀式,整個木葉都在等你!這是你的責任!”
    雛田也上前一步,輕輕握住了鳴人微微顫抖的手,她的聲音溫柔而堅定。
    “走吧,鳴人。這裏有大蛇丸大人,有佐助君……秦羽大哥他,一定會醒來的。木葉,還在等你。”
    聞言鳴人深深吸了一口氣,胸膛劇烈起伏。他最後看了一眼維生艙中那被流轉的翠綠星輝包裹的身影,仿佛要將這一刻深深烙印在靈魂深處。他猛地轉身,聲音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沙啞。
    “博人,雛田,小葵,我們走!”
    “爸爸!”
    向日葵似乎感應到了什麽,伸出小手朝著維生艙的方向抓了抓,小臉上帶著一絲懵懂的不舍。
    鳴人不再猶豫,抱起女兒,拉起還有些發愣的博人,在雛田的陪同下,大步朝著實驗室門口走去。每一步都沉重無比,仿佛踩在自己的心上。
    就在他即將跨出合金門的那一刻……
    “嗡!”
    一聲低沉而宏大的嗡鳴自身後驟然響起,如同遠古巨獸的初啼!鳴人霍然回頭!
    隻見大蛇丸已經將那塊核心礦石精準地嵌入維生艙基座上一個預留的複雜凹槽中。瞬間,以那凹槽為中心,無數道由純粹能量構成的、璀璨奪目的藍色光流如同蘇醒的血管脈絡,驟然亮起!它們沿著維生艙基座和艙體上預設的、繁複玄奧的紋路瘋狂蔓延、奔湧!整個維生艙瞬間被刺目欲盲的幽藍色光芒徹底吞噬!那光芒如同實質的海潮,洶湧澎湃,淹沒了艙內熒綠的液體,淹沒了秦羽的身影,甚至將大蛇丸、佐助、君麻呂等人的身影都吞沒在了一片狂暴的能量光海之中!實驗室裏所有儀器的警報燈瘋狂閃爍,尖銳的蜂鳴聲響成一片!
    那片狂暴的、吞噬一切的藍光,成了鳴人視線中最後的景象。
    鳴人站在門口,逆著光,身影被拉得很長。心髒在胸腔裏狂跳,仿佛要掙脫束縛,飛回那片刺目的藍光中心。一股源自血脈深處、難以言喻的悸動猛地攥緊了他,恍惚間,他仿佛聽到了一聲極其遙遠、極其微弱,卻又無比清晰的呼喚,如同沉睡的靈魂在深淵盡頭發出的第一聲回應。
    “鳴人……”
    雛田擔憂地拉了拉他的手臂。鳴人猛地回過神,最後深深地、深深地望了一眼那片翻騰著希望與未知的藍色光海。他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七代目火影的堅毅重新回到那雙湛藍的眼眸中。
    “走!”
    鳴人不再回頭,聲音斬釘截鐵,抱著向日葵,帶著妻兒,大步踏入冰冷的通道,將那片沸騰的藍色光海和沉睡十年的牽掛,暫時留在了身後。
    通道的合金門在他身後緩緩閉合,隔絕了那刺目的光芒和喧囂的嗡鳴,也隔絕了一個等待了十年的答案。
    維生艙內,狂暴的藍色能量如同億萬條細小的電蛇,瘋狂地鑽入秦羽的四肢百骸,衝擊著每一寸沉寂的細胞。在能量光海最核心的刺目光暈中,懸浮著的銀發男子,那緊閉了整整十年的眼皮之下,眼珠,似乎極其輕微地……滾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