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仇德說得是斬釘截鐵，唾沫橫飛。
    仿佛隻要他願意，下一秒就能直接踏入第三關似的。
    隻是那閃爍的眼神，以及下意識摩挲著腰間酒葫蘆的動作，卻暴露了他內心的底氣不足。
    楊老頭和秦二、尉遲風等人在一旁聽得直撇嘴，卻也懶得拆穿他這拙劣的表演。
    而在這片浩瀚水墨乾坤的最中央。
    最引人注目，幾乎吸引了所有在場修士心神與目光的。
    便是那懸浮於虛無之中，如同一條橫貫星河的龐大光帶。
    正以一種蘊含著天地至理的玄妙韻律，緩緩旋轉流淌不息的無數黑白二色的 “蝌蚪文”！
    這些文字，根本無法用尋常的詞語來形容。
    它們非金非石，非氣非光。
    形狀活脫脫就是一隻隻放大版的，充滿了靈性的小蝌蚪。
    頭部圓潤飽滿，尾部細長曳動，通體呈現出一種最為純粹、最為極致的黑與白！
    它們並非死物，更非靜止的圖案。
    而是在不斷地悠然自得地遊動著，相互之間輕輕地碰撞著，隨即又分離。
    緊接著又會與其他附近的 “蝌蚪” 重組、聚合……
    每一個細微的扭動，每一次看似隨意的擺尾。
    都仿佛完美地契合著天地間某種至高無上的韻律。
    其間蘊含著難以言喻！直指核心的大道法則真意！
    黑與白，在此地並非簡單的對立。
    非是那涇渭分明你死我活的爭鬥。
    它們更像是一對相互轉化，互為表裏的孿生兄弟。
    在此地和諧地交融著，無時無刻不在演繹著宇宙間最為根本的奧義 —— 生命的誕生與寂滅。
    光明的熾熱與黑暗的冰冷，存在的實在與虛無的空洞，陽剛的蓬勃與陰柔的綿長……
    一切的對立與統一，似乎都能在這黑白二色的流轉中找到答案。
    目光若是長時間凝視其上。
    道心不夠堅定的修士，立刻便會感到神魂搖曳不定。
    而反之，若能機緣巧合，捕捉到其中一絲一毫的真諦，哪怕隻是億萬分之一的神韻。
    則必能對自身道途產生難以估量的裨益，甚至可能因此突破困擾多年的瓶頸，一躍而上新的台階！
    這，便是太虛秘境第二關的真正核心所在！
    這，也是為什麽這麽多前人舍棄後麵的大機緣，而選擇在此地駐足不前。
    但不領悟通透。
    亦無法前往第三關！
    此刻，在這片水墨空間的不同方位。
    那早於顧長歌等人進入此地的近百道身影，都是為了這把 “鑰匙” 而來。
    他們之中，有的氣息磅礴如海，周身有道則符文如同實質般環繞沉浮。
    赫然是已然站在此界頂端的渡劫期大能人物。
    他們正試圖以自身對天地法則的深刻理解，去強行拆解這些蝌蚪文的奧秘。
    有的則是朝氣蓬勃的年輕天驕。
    他們或許修為不及那些老怪物深厚，但天賦異稟，靈覺敏銳。
    正緊閉雙目，全力運轉功法，試圖以自身純淨的道心去貼近契合那蝌蚪文中流淌的道韻。
    有人在不遠處的虛空中，旁若無人地演練著一套剛猛無儔的拳法。
    每一拳擊出，都引動周遭的黑白二氣隨之翻湧。
    試圖以力破法，一力降十會，強行轟開那通往真理的大門。
    有人則以指代筆，以自身精純法力為墨，在虛空中勾勒出一道道玄奧異常的符文。
    那些符文閃爍著靈光，主動迎向遊動的蝌蚪文。
    兩者碰撞間，激起陣陣肉眼可見的蘊含著道韻的漣漪，向四周擴散。
    還有人更是直接祭出了自己溫養多年的本命法寶，或是古鏡，或是寶塔，或是仙劍……
    各類寶光綻放，與那中央區域的黑白光輝交相輝映。
    試圖通過法寶與道文之間建立某種神秘的聯係，從而窺得一線天機……
    百十人，姿態各異，方法不同，可謂是八仙過海，各顯神通。
    但無一例外，所有人都沉浸在對那黑白蝌蚪文的參悟之中。
    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專注、渴望，甚至是一絲癲狂。
    整個空間內部，除了那若有若無直抵神魂的大道嗡鳴。
    以及偶爾因嚐試溝通而引發的細微能量波動外，竟是無人敢大聲喧嘩。
    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生怕一絲一毫的雜音，都會打擾了這份來之不易，關乎自身道途的悟道意境。
    氣氛莊重而肅穆，甚至帶著一種近乎於儀式般的虔誠。
    顧長歌這一行人的到來。
    尤其是他們身上還殘留著在五行衍天墟中橫衝直撞、碾壓一切阻礙的霸道氣息。
    那原本維持著的脆弱而珍貴的寧靜，瞬間被打破！
    無數道目光，帶著驚疑、審視和難以掩飾的忌憚與恐懼。
    瞬間從四麵八方聚焦過來。
    齊刷刷地落在了顧長歌這一行不速之客的身上。
    當那些目光穿透朦朧的混沌氣流，勉強看清了為首之人的模糊輪廓。
    感受到那即便刻意收斂，依舊如同深淵般令人窒息的威壓時。
    絕大部分修士立刻激靈靈打了個寒顫。
    臥槽！
    什麽鬼？
    哪來的這麽強的小鬼？
    怎麽境界隻有煉虛，一身威壓卻如此嚇人？！
    於是。
    大部分人迅速收斂了目光中所有的探究與不滿，轉而化為了深深的警惕！
    甚至有不少人，下意識悄無聲息地操控著自身懸浮的位置，向更遠處挪開了一些距離。
    然而，也有少數幾位氣息格外深沉的存在。
    隻是淡淡地不帶絲毫感情地瞥了顧長歌一眼。
    鼻腔裏發出微不可聞的輕哼。
    便重新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回了那流轉的黑白蝌蚪文長河之上。
    天才，他們見得太多了。
    但再天才。
    難不成還能殺了他們這些渡劫不成？
    懂不懂什麽是渡劫的含金量？
    顧長歌的目光淡漠地掃過這片奇異的水墨空間。
    最後，那目光落在了那中央區域緩緩旋轉，蘊含著無窮道妙的黑白蝌蚪文長河之上。
    這蝌蚪文，和他之前在時空漩渦中見到過的金色蝌蚪文有幾分相似。
    卻又大不相同。
    以他那超越凡俗的理解力，自然能清晰地感覺到。
    這些不斷遊弋的蝌蚪文確實非同凡響。
    它們並非某種人為創造的功法口訣，而是更加接近天地誕生之初的本源印記，直指規則的核心！
    若能將其盡數領悟消化吸收。
    哪怕對他如今而言，對於進一步夯實自身大道根基，亦有著不可忽視的好處。
    與此同時，顧長歌身後的眾人也都在用眼神和細微的神念進行著快速的交流。
    秦二微微蹙眉，向楊老頭請教道：
    “師傅，此地道文如此玄奧，恐怕非旦夕之功可以領悟。”
    楊老頭默默點頭，渾濁的老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嗯。看此地眾人姿態，恐怕這領悟道文，便是通往下一關的唯一法門，別無捷徑。”
    石秀秀微微詫異。
    “啊？那豈不是要在這裏待上很久？看起來好難的樣子，畢竟有的人好像都呆了上百年了。”
    段仇德雖然剛才吹牛吹得響，此刻也暗自咽了口唾沫，心裏嘀咕：
    “乖乖，這玩意兒看起來比老子想象的還要複雜得多啊……顧小子能殺渡劫，悟性應該也不差吧？”
    若按照常理，以顧長歌的性格。
    或許會選擇一處相對僻靜的位置，如同那些老僧入定般的修士一般，靜坐參悟。
    將這第二關的機緣穩穩收入囊中。
    畢竟，這對於任何修士而言，都是難以抗拒的誘惑。
    但……
    他此刻，最為稀缺的，便是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