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停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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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站在了窗戶邊,我的大腦還沒完全清醒過來,總覺得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幾不可聞的甜味兒。
我把臉湊近了紗窗嗅了兩下,嗯,一股土味兒,紗窗上土有點兒多。
被晚風吹了一會兒,我的睡意就消散得差不多了,拿起床頭插著充電器的手機一看,淩晨三點多。
“嗯?”
我皺眉一看,手機電量竟然剛剛一半兒多,也沒充電啊,家裏竟然停電了。
伸手去摁了兩下床頭的開關,頭頂的燈毫無反應,真停電了。
我倒是沒有太意外,這種老居民樓水電老化很正常,現在大功率電器越來越多,一到了夏天最容易跳閘。
我套上了衣服就準備出門看看電閘,屋子裏黑黢黢的,我的手剛搭到扶手上就停住了。
“嘖,這大晚上的,自己多危險呐。”
隨即我就回頭走到客臥破門而入,一把拎起光頭的二股筋背心。
“起來兄弟,出門了。”
光頭眼睛剛睜開就已經被我扯得站起來了,強製開機的他像是魂飛天外似的。
“嗯出門出門。”
他搓搓眼睛就跟我走,還不忘帶上手機和車鑰匙,站在門口一臉呆愣。
我臉上憋著笑:“你知道要去哪兒嗎?”
光頭努力做出一副很清醒的樣子,抹了把臉:“不上班嘛?那去哪兒呢?”
我指了指他的手機:“你今天結婚你忘了嗎?”
光頭懵了,“完了,我衣服放在哪兒了,忘球了,完了完了。”
他撅著屁股開始在房子裏找衣服,找著找著突然站起來發呆,然後叉腰站了一會兒,十秒後猛地回頭衝過來踹我。
“sinko!sinko!”
我笑得像一隻大鵝,光頭的腦子儼然已經清醒過來了。
突然,我抬手“噓”了一聲。
“噓,停一下。”
“賣溝子的你還裝!”
我一把抓住他的嘴,表情嚴肅,這回可真不是開玩笑,而是我隱約聽到一陣奇怪的摩擦聲。
光頭看我的樣子就知道事情不對,他沒敢再出聲兒,也跟著我聽,可聽來聽去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
我放開他的嘴,抬頭看向房子的四麵牆壁,那聲音似乎是通過牆體傳過來的,很輕微的“沙沙”聲。
這次我的眼睛好好的,可依然沒法準確判斷出聲音的來源,這樓裏人摞人的,到底是哪堵牆傳來的聲音,誰也說不準。
過了一會兒,那聲音竟然停了。
“停電了,我先出去看看,你在門口等我。”
我抬腿走到門口,可光頭卻一把拽住了我。
“你等會兒。”
說著他就跑到了客廳的窗台,指著外頭的小院,那地上明晃晃地映著別人家的客廳燈光。
雖然不知道誰家這個時間點兒還亮著大燈,但至少能說明這次不是全棟停電。
光頭煞有其事地小聲說道:“你沒聽人家說麽,有人專門拉別人家電閘,等人出去了,再殺人搶錢,狗的很。”
我拿起烏雲的防爆衝鏈子捆在手上,俯身探到了貓眼前頭:“他們這樣肯定要踩點兒,我不光不是獨居女性,還是群居男性,概率不大。”
貓眼外一片漆黑,隻能看到樓道裏那個髒兮兮的小窗戶投進來一點兒微弱模糊的月光。
借著這點兒光,什麽都看不著。
光頭又開始浮想聯翩:“萬一這個人蹲在地上呢,如果不是普通人,他萬一趴在房頂呢?”
我回頭看著他,他的意思是這會兒樓道的房頂有可能趴著什麽東西正盯著我們的門口,等著我出去?
這王八蛋純屬毀我誌氣。
畢竟我們現在是在城區居民樓裏,而不是什麽原始森林沙漠草原,城區裏三步一個人五步一條狗,我根本不能顯露出一點兒不正常的地方。
退一萬步說,打人也不行,罵人都得道歉,我們得守規矩。
最後我倆商量來商量去,他給我往頭上扣了個鐵盆,別的地方我的反應速度足夠防護了。
我緩緩搬開防盜門的門栓,老舊的門鎖發出“喀拉”一聲。
這是個二道門,外頭還有一道鐵門。
我透過鐵門的柵欄朝外看,朦朦朧朧的一片黑,打開手電照了照,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沒有人。
我和光頭頭頂鐵盆出了門,這層樓的電閘就在旁邊。
我打開那扇小鐵門,中間戶的電閘果然斷開了,也沒有漏電提示,而且別人家都好好的。
這就有點兒奇怪了,我都窮成啥樣兒了,除了冰箱什麽大功率電器都沒開,難不成是有人故意扳開的?
光頭頂著個鐵盆和我背靠背,“咋樣了?”
我試探著合上電閘,相安無事,這時我察覺到手指上有點兒微濕,搓搓手指放在鼻尖聞了聞。
一股澀味混著極淡的血腥味,不對勁兒。
我合上配電箱的小門,這老樓的樓道裏沒人安監控,得不到什麽線索。
想了想我拍拍光頭,“走,下樓看看。”
我倆拿著手電輕手輕腳地下了樓,走到小院裏回頭看著這棟孤單的老樓。
這棟樓實在有年頭了,盡管外立麵做過維護,可看上去依舊破敗得厲害,牆上黃色的牆皮一片片的開裂、剝脫,老化的異常明顯,比這個片區其他的民樓老舊的多。
那唯一的單元樓口黑洞洞的,大晚上的有點兒像這棟老樓衝我們張著一張大嘴。
“亮燈的是403,這麽晚了他們家還不睡。”
光頭抬頭衝著403挑了下下巴,整棟樓都黑漆漆的一片死寂,連院子裏的路燈都熄了,隻有403開著亮堂堂的大白燈,那叫一個亮堂。
自打租了這處房子我還是第一次這麽認真地打量這個地方,以前沒覺著有什麽,現在一看,難怪便宜,不愧是我能租得起的房子。
我倆在小院裏大概看了看,除了兩棵搖晃的大樹,就剩各式各樣的椅子和沙發七零八落地分散在各處,光頭蹲在那間小平房門口,正在看人家的小盤子。
“哦呦,你們這兒的流浪貓還吃辣椒呢嘛?”
我撇頭一看,裏頭還剩了點兒米飯和饢,還有一點兒虎皮辣子,應該是小貓挑了能吃的,把這些東西剩下了。
“都是老人喂的,有什麽喂什麽,沒那麽多講究,小家夥們有的吃也挺好。”
光頭剛支著膝蓋要站起來,卻聽見我們身後的院子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辣椒啊,對身體好,沒事兒吃一點兒不錯。”
我頭皮一緊,光頭的動作也定在了那兒,他捂著腦袋從兩條腿中間倒著看向我們身後。
“臥槽烏眼兒,那個凳子有兩隻腳!”
我慢慢地轉身,院子的角落長著兩棵張牙舞爪的老榆樹,其中一棵樹底下有一把皮質椅子,椅背高大,椅子腿中間垂著兩條瘦弱的腿,灰色的褲子和鞋,大晚上的不細看根本發現不了。
可剛才怎麽沒看見呢?
我摸了摸自己的雞皮疙瘩,慢慢地靠近,椅子上的人沒再說話,也沒起身。
繞過樹幹,一張蒼老的臉從樹幹後慢慢顯露出來,是一位七八十歲的老奶奶,很瘦小,灰白短發上戴著個黑色發箍。
她縮在椅子裏,隻占了二分之一的位置,從背麵看過來連頭頂都看不見。
聽見我走過來,她終於睜開渾濁的眼睛看向我,神情寧靜,好在很有活人氣兒。
我的心髒總算回到了肺子旁邊兒,有點兒無奈地問道:“奶奶,幾點了還不睡?您這個歲數熬夜真不好。”
老太太把腿盤到了凳子上:“我都多大了,現在不熬什麽時候熬?死了再熬嗎?那就晚了。”
光頭踮著腳尖兒跑了過來:“奶奶,您天天睡這麽晚呢嘛?”
老太太伸出手指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我有精神病,睡不著。”
我跟光頭麵色不改,但是都不動聲色地後退了一小步。
老太太又指了指我們扣著鐵盆的腦袋:“你們也有精神病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