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季前測試第三天，程昱站在維修區出口，緊盯著計時屏幕。黎璃的賽車呼嘯而過，引擎聲震耳欲聾。屏幕上跳出最新單圈時間——比昨天快了0.5秒，但程昱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她又在超限運行。"他對身旁的首席技師說。
    技師聳聳肩："黎小姐一向如此。不壓榨出最後一分性能不罷休。"
    程昱搖頭："發動機溫度已經接近紅線，再這樣下去..."
    他的話被一陣刺耳的輪胎摩擦聲打斷。黎璃的賽車在入彎時突然失控，車尾猛地甩出，在草地上旋轉了整整兩圈才停下。
    程昱的心跳幾乎停止。他抓起無線電："黎璃！回答我！你還好嗎？"
    幾秒鍾的死寂後，黎璃的聲音傳來，出奇地冷靜："沒事。右後懸掛斷了，把我拖回去。"
    當賽車被拖回維修區，程昱第一個衝上前。黎璃已經摘下頭盔，額頭上有一層細密的汗珠，但表情鎮定自若。
    "我說過不要超過那個轉速區間！"程昱罕見地提高了聲音，手指顫抖著指向數據屏幕，"看看這個曲線！明顯的共振跡象！"
    整個維修區安靜下來。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這個平時溫文爾雅的教授發火。
    黎璃慢條斯理地解開安全帶："我需要知道極限在哪裏。"
    "這不是做實驗，這是玩命！"程昱的聲音在車庫內回蕩，"如果這個彎道速度再快10公裏，或者路麵稍有顛簸，你現在已經在醫院了！"
    黎璃眯起眼睛，緩緩站起身。盡管她比程昱矮了半個頭，氣勢卻絲毫不減："你是在教我開車？"
    "我是在教你珍惜生命！"程昱寸步不讓，"我的工作是確保賽車安全可靠，不是幫你玩俄羅斯輪盤賭！"
    周圍的技師們屏住呼吸。沒人敢這樣對黎璃說話。
    令人意外的是，黎璃沒有爆發。她隻是冷冷地說："修好它。兩小時後我要再試。"然後轉身離開。
    程昱深吸一口氣，轉向技師團隊："拆解整個後懸掛係統。我要檢查每一個零件。"
    接下來的兩個小時，程昱完全沉浸在工作中。他親自檢查了斷裂的部件，分析了材料斷口，重新計算了受力分布。當黎璃按時返回維修區時，他正滿手油汙地指導技師們安裝改良後的部件。
    "問題不隻是懸掛。"程昱頭也不抬地說，"整個後部動力學設計都有缺陷。我重新調整了硬點和幾何結構，增加了阻尼係數。"
    黎璃挑眉："你親自動手？"
    "圖紙已經來不及了。"程昱終於抬頭，眼鏡上沾著一道油漬，"但理論上應該更穩定。"
    "理論。"黎璃輕哼一聲，但眼中閃過一絲讚賞。
    第二次測試結果超出所有人預期。賽車不僅解決了不穩定問題，單圈時間又提高了0.8秒。黎璃回到維修區時，罕見地露出了笑容。
    "不錯，教授。看來你不僅懂理論，動手能力也不差。"
    程昱隻是點點頭，繼續分析數據。直到深夜，其他人都已離開，他還在工作站前調整參數。
    黎璃推門進來時，他正揉著酸痛的後頸。一杯熱咖啡放在他麵前。
    "你應該休息了。"黎璃說，語氣比平時柔和。
    程昱看了看時間，驚訝地發現已經淩晨兩點。"還有幾個參數需要優化。"
    "明天再做。"黎璃出人意料地按住他的手，"今天...謝謝你的堅持。"
    程昱愣住了。他從未聽過黎璃向任何人道謝。
    "我隻是做我的工作。"他輕聲說。
    黎璃的目光落在他滿是油汙的手上："你本可以隻動嘴皮子，像其他顧問一樣。"
    "那不是我的風格。"程昱摘下眼鏡擦拭，突然感到一陣疲憊襲來。    程昱沉默片刻："因為你說你記得我講座的內容。"
    這個回答似乎出乎黎璃意料。她微微睜大眼睛："就這樣？"
    "學術界很少有人真正理解工程學的本質。"程昱看向窗外的夜色，"我們被論文和職稱困住了，離實際問題越來越遠。你的賽車...是一個很好的實踐平台。"
    黎璃笑了，這次是真心的笑容："看來我們各取所需。"
    她離開後，程昱發現自己仍能聞到空氣中殘留的那絲香水味——冷冽中帶著一絲甜香，就像她本人一樣，強勢外表下藏著不為人知的柔軟。
    第二天清晨，當黎璃來到維修區時，發現程昱已經在等她。他眼睛下方有明顯的黑眼圈，但神情興奮。
    "我有了新想法。"他調出一組設計圖，"如果改變前懸掛的杠杆比，配合新的空氣動力學套件，理論上可以再提升3的彎道速度。"
    黎璃仔細查看圖紙："你通宵做了這個？"
    程昱點頭："隻是初步構想，還需要..."
    "太冒險了。"黎璃打斷他，"前懸掛改動會影響整個操控平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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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昱推了推眼鏡："根據我的計算，風險可控。當然，如果你不敢嚐試..."
    黎璃眯起眼睛："激將法？"
    "科學假設而已。"程昱嘴角微微上揚。
    兩人對視一秒，同時笑了。這是程昱加入車隊以來，第一次看到黎璃眼中純粹的愉悅。
    "做出來。"黎璃最終說，"但如果不好用，我會親自把你踢回清華。"
    一周後，改良版賽車在正式測試中表現驚人，連續刷出最快圈速。程昱站在場邊，看著黎璃駕駛他參與設計的賽車飛馳而過，心中湧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看來你們配合得不錯。"
    程昱轉身，看到車隊經理林姐——一位四十多歲、精明幹練的女性——正微笑著看他。
    "她很...特別。"程昱謹慎地回答。
    林姐意味深長地說："黎璃從不輕易信任別人。你是她第一個主動邀請的技術專家。"
    程昱不知該如何回應。
    "小心點，教授。"林姐的語氣突然嚴肅起來，"她不隻是個賽車手，還是陳氏集團的繼承人。這個圈子比你想象的複雜。"
    程昱想問更多，但林姐已經轉身離開。他望向賽道，黎璃的賽車正如一道紅色閃電劃過彎道，精準得如同遵循他計算出的每一條軌跡。
    那一刻，程昱意識到自己已經深深沉浸在這個速度與激情的世界中。而更危險的是，他開始期待每天見到那個將一切視為挑戰的女人。
    當天下班前，程昱收到黎璃發來的一條簡短信息："明天休息日。早上八點，總部見。穿便裝。"
    程昱盯著這條充滿命令語氣的消息，本該感到惱怒，嘴角卻不自覺地上揚。他回複："什麽安排？"
    回答隻有兩個字："試車。"
    第二天，程昱準時到達，發現黎璃靠在一輛亮藍色跑車旁，穿著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與平時的賽車服形象截然不同。
    "上車。"她扔給他一把鑰匙，"你開。"
    程昱愣住了："我以為..."
    "真正的工程師應該親身體驗自己的設計。"黎璃拉開副駕駛門，"今天我是你的測試員。"
    這是一條程昱從未見過的黎璃——放鬆、隨意，甚至帶著一絲頑皮。當他在她的指導下將跑車開上山路時，黎璃耐心地解釋每一個操控細節，語氣比工作時柔和許多。
    "感覺怎麽樣？"在一個觀景台停下時，黎璃問他。
    程昱如實回答："比我想象的複雜得多。理論和實踐確實不同。"
    黎璃望著遠處的山巒："這就是為什麽我討厭紙上談兵的理論家。但你...不一樣。"
    陽光下，她的側臉線條柔和了許多，睫毛在臉頰上投下細小的陰影。程昱突然意識到，拋開賽車手的光環，黎璃也隻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孩。
    "為什麽選擇賽車？"他忍不住問。
    黎璃沉默片刻："因為賽道是唯一讓我感到自由的地方。"她轉向程昱，眼神清澈，"在那裏，一切都很簡單——隻有我、賽車和終點線。沒有複雜的人際關係，沒有商業算計，隻有純粹的速度。"
    這一刻的坦誠讓程昱看到了黎璃堅硬外殼下的內核。他想起林姐的警告，但心中某個地方已經開始鬆動。
    回程時，黎璃主動接過方向盤。她駕駛的風格與賽道上判若兩人——平穩、謹慎，嚴格遵守交通規則。
    "不像你的風格。"程昱評論道。
    黎璃輕笑："賽車是工作。生活中...我其實很討厭冒險。"
    這個意外的反差讓程昱笑出聲來。黎璃假裝惱怒地瞪他一眼，但嘴角卻上揚著。
    當他們在車隊總部道別時，黎璃突然說："下周就是首站比賽了。"
    程昱點頭："賽車狀態很好。"
    "你會來現場吧？"
    "當然。我是技術顧問。"
    黎璃搖頭："不，我是問...你會來看我比賽嗎？作為..."她罕見地猶豫了一下，"朋友？"
    程昱的心跳漏了一拍："我會的。"
    黎璃笑了，那笑容明亮得幾乎刺痛他的眼睛："那就好。我需要你在那裏。"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程昱第一次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已經不再隻是被迫卷入這個世界的旁觀者。無論他是否準備好，黎璃和她的賽車已經悄然駛入他的生命，速度之快，讓他來不及刹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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