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領獎台的金色亮片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光芒，黎璃舉起獎杯的瞬間，目光穿過歡呼的人群，準確找到了站在維修區陰影裏的程昱。男人依舊穿著規整的襯衫，左臂纏著的新紗布在黑色衣袖下若隱若現——那是三天前連夜調試變速箱時被灼傷的痕跡。
    "這款新懸掛係統徹底改變了比賽格局！"解說員的聲音在場館回蕩，"來自清華大學的程昱教授設計了..."
    黎璃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獎杯邊緣，想起昨夜程昱跪在車底檢修時，後頸滲出的細密汗珠將襯衫浸透成半透明的模樣。當她遞去冰水時，對方仰頭喝水的喉結滾動聲竟比引擎轟鳴更令她心悸。
    慶功宴設在市中心旋轉餐廳。水晶吊燈將香檳塔照得流光溢彩，程昱卻被落地窗外閃爍的霓虹刺痛眼睛。他解開第二顆紐扣，酒精讓素來蒼白的臉頰泛起薄紅。
    "程教授！"某品牌讚助商舉著酒杯擠過來，"聽說您用數學模型預測了所有對手的進站策略？"
    程昱後退半步，後背抵上冰涼的玻璃幕牆："隻是概率分析..."
    "他當然能做到。"黎璃突然出現，高跟鞋在地麵敲出清脆聲響。她換上了酒紅色露背禮服，卷發垂落肩頭，整個人像一簇跳動的火焰，"畢竟是我親自選中的大腦。"
    讚助商識趣地離開後，程昱皺眉："你不該喝這麽多。"
    黎璃晃著手中的馬天尼，冰塊撞擊杯壁發出輕響："慶祝勝利需要儀式感。"她突然傾身，帶著柑橘調香水的氣息拂過程昱耳畔，"還是說...程教授在擔心我？"
    程昱的喉結滾動了一下。這個角度能看到她脊背上蜿蜒的傷疤，像一道被閃電劈開的山脊——去年比利時站事故留下的印記。他想起三天前實驗室裏，這具身體如何繃緊成一張弓，在模擬器上精確控製每個肌肉顫動。
    "你的肩頸肌肉代償模式需要調整。"他突然說。
    黎璃怔住，隨即笑倒在吧台上："這種時候還在想生物力學？程教授果然..."她的指尖劃過他腕表表麵，"無趣得可愛。"
    淩晨兩點，程昱扶著醉醺醺的黎璃走進地下車庫。女人將全身重量壓在他受傷的左臂上，發絲掃過頸側像帶電的蛛網。
    "你知道嗎..."黎璃突然抬頭，眼底映著安全出口的綠光，"小時候養父把我關在琴房練琴，我就把節拍器拆了做四驅車。"她癡癡笑著，指尖戳他胸口，"和你一樣，天生的機械瘋子。"
    程昱僵在原地。這是他第一次聽到黎璃談及過去，這些碎片像突然解密的芯片，讓他窺見精密儀器內部糾纏的線路。
    黑色邁巴赫後座，黎璃蜷縮成一團枕在他肩頭。程昱凝視車窗上兩人的倒影，女人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全然不見賽場上的淩厲。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卻在即將觸及時被手機震動驚醒。
    「師兄，我在你實驗室。」短信來自張薇，附帶的照片裏，長發女子正翻閱他桌上的賽車數據。
    程昱瞳孔驟縮。車恰在此時駛過隧道，黑暗吞噬了屏幕上「新型鈦合金傳動軸專利申請書」的字樣。
    次日清晨，程昱衝進實驗室時，張薇正用鑷子夾起他藏在抽屜深處的芯片。    程昱奪過芯片："情況不同。"
    "因為五百萬讚助？"張薇冷笑，"還是因為那個把你當工具人的女車手？"她點開手機，娛樂版頭條正是昨夜車庫偷拍——黎璃靠在他肩頭，配文「天才教授與賽車女王深夜密會」。
    "她利用你。"張薇的聲音像手術刀劃過玻璃，"這些數據最終會變成陳氏集團的專利，而你..."她指著牆上的車隊海報，"連共同作者署名都不會有。"
    程昱的眼鏡起霧了。他想起簽約時長達37頁的保密協議，想起昨夜黎璃醉話裏提到的"家族信托基金"，想起獎金池後那些錯綜複雜的股權結構。
    "這與學術無關。"他摘下眼鏡擦拭，"我在解決實際問題。"
    "你變得不像你了。"張薇抓起背包，"以前的程昱不會為錢低頭。"
    關門聲在實驗室回蕩。程昱將額頭抵在冰涼的實驗台上，直到手機震動顯示黎璃來電。他按下掛斷，把專利書塞進碎紙機。
    三天後，墨爾本賽道維修區。黎璃把頭盔砸在桌上："為什麽關機？"
    程昱調試著數據采集器："私人時間不便打擾。"
    "你在鬧什麽脾氣？"黎璃扳過他肩膀，"因為那個緋聞？我已經讓公關部..."
    "張薇說得對。"程昱突然開口，"我確實在拿學術成果做交易。"
    黎璃的手指驟然收緊。她想起今早董事會的警告，養父陳世勳將程昱的合同副本摔在桌上：「玩可以，別讓棋子看到棋盤全貌。」
    暴雨突然傾盆而下。黎璃把程昱推進裝備間，反手鎖門。潮濕的呼吸糾纏在狹小空間，她咬著他耳垂低語："那就做個徹底的交易..."手指扯開他一絲不苟的襯衫，"我要你看著我登頂，你要我的錢和資源，各取所需..."
    程昱抓住她探向腰帶的手，卻在觸及腕間疤痕時泄了力。那是十六歲少女為逃離鋼琴比賽自殘的證明，此刻正隨脈搏在他掌心顫動。
    "你明明想要更多。"黎璃舔去他嘴角的血腥味——方才撞到貨架留下的傷口，"昨晚我裝睡時，你的心跳快得像v12引擎..."
    警報聲突然炸響。程昱猛地推開她衝出去，暴雨中，他親手設計的傳動軸正在馬克的賽車上冒出青煙。斷裂麵整齊得可疑，就像...
    "材料疲勞測試數據被篡改了。"他渾身濕透地站在黎璃麵前，手裏攥著浸水的記錄本，"有人不想讓你贏。"
    黎璃抹去臉上雨水，忽然笑出聲："現在你看到真正的棋盤了。"她貼近他耳語，語氣甜蜜而危險，"要繼續下注嗎？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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