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時的更漏聲穿透雨幕，青雲觀七十二盞長明燈突然齊齊搖曳。清玉真人正在謄寫《黃庭經》的玉腕一頓，朱砂筆在宣紙上洇開血般的紅痕。
    "巽位禁製被觸動了。"
    道袍廣袖掃過案幾，青銅燈台"哢"地轉入地下。她並指劃過眉心，天眼洞開處看見後山藏星閣的千機陣正在扭曲——不是被破壞，而是如同遇見主人的猛獸，既興奮又克製地顫抖著。
    拂塵銀絲纏上手腕時，清玉已經掐起五雷訣。青石板上未幹的雨水在她足下凝結成冰，道簪上垂落的紫瑛珠撞出清脆聲響。藏星閣飛簷下，一團雪色正卡在"天羅地網陣"最脆弱的節點處掙紮。
    "區區三百年道行的小妖。"清玉冷笑，指間雷光卻驟然熄滅。那團白毛球被電網灼得"吱"叫出聲，翻過來露出沾血的腹部，琉璃般的金瞳在雨夜裏亮得驚心。
    太像了。
    二十年前師尊從山下抱回的那隻幼狐，也是這般蜷在道袍裏發抖。清玉下意識摸向頸間玉墜，那裏封存著一縷永遠溫暖的狐毛。
    "真人要殺便殺。"少年嗓音混著雨水的潮濕，被電網灼傷的指尖卻精準抵在陣眼位置，"反正你們道門...最擅長斬妖除魔。"
    最後四個字咬得極重，清玉看見他說話時露出的犬齒閃著珍珠光澤。這不對勁，尋常妖物被天羅地網陣所困，早該現出原形哀嚎求饒。
    "鎖。"
    清玉突然變訣，拂塵銀絲暴漲成鏈，纏住少年纖細的腳踝。這是師尊飛升前留給她的禁術，玄鐵鏈上每一環都刻著《度人經》——本該用來鎖千年大妖的器物，此刻卻扣在一隻道行淺薄的小狐狸精身上。
    少年被拽得踉蹌，濕透的白衣貼在腰線。清玉突然皺眉，她聞到了混在血腥氣裏的檀香。觀裏隻有首徒以上才能用的龍涎檀，怎麽會沾在妖物身上？
    "名字。"
    "白漓。"少年突然湊近她袖口深嗅，瞳孔縮成細線，"清玉真人的熏香...很特別。"尾音帶著毛茸茸的顫意，像是故意用氣聲撓人耳膜。
    清玉猛地掐住他下巴，拇指按在喉結處感受妖力流動。掌下的皮膚燙得反常，更反常的是她袖中測妖羅盤毫無反應。雨幕在兩人之間織成紗帳，她看見少年金瞳深處浮動的符文——那是道門最高級的清心咒。
    "帶回去。"清玉突然鬆開手，鎖妖鏈嘩啦收緊，"煉丹房的地脈能鎮壓妖氣。"
    隨行弟子驚得忘了撐傘："可按照戒律，妖物該押往鎖妖塔..."
    "此妖涉及狐族秘寶。"清玉用氣勁震開落在白漓眉心的雨滴，自己半邊道袍卻已濕透，"去取朱砂與鮫人淚來，我要畫血符。"
    白漓被拖行過青石板時，嘴角還噙著笑。直到轉入回廊陰影處，才放任鎖妖鏈在腕上勒出血痕。他望著清玉發間晃動的道簪，舌尖抵住上顎藏著的狐丹碎片——方才故意讓她觸碰的喉結處，皮膚下隱約浮現鱗片狀金紋。
    煉丹房的玄鐵門轟然關閉時，清玉正用丹砂筆在他眉心畫囚妖紋。少年突然仰頭，溫熱的唇擦過她執筆的指尖。
    "真人身上..."白漓被符咒壓得蜷縮在八卦陣中央，聲音卻帶著蠱惑的甜，"有母親的味道呢。"
    清玉擲筆於地，朱砂濺在雪白道袍上如血如花。她沒看見轉身刹那，少年眼中閃過的金芒凝成九尾狐虛影，而八卦陣的離位燭火悄悄變成了妖異的青藍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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