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心爐事件過去三天，清玉指尖的灼傷仍未痊愈。每當她握緊七星劍，那些細小的傷口就會隱隱作痛，提醒著那個爐中發生的一切——神魂交融的記憶碎片、白漓吸收三昧真火的能力，還有那個她不敢深想的秘密。
    "主人又在發呆。"
    白漓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溫熱的氣息拂過清玉的耳垂。她猛地回神，發現少年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後，手裏捧著一卷竹簡。他今天穿了一身素白道袍——清玉的舊衣改製而成，腰間鬆鬆地係著一條銀色絲絛，襯得那截細腰不盈一握。
    "誰允許你進書房的？"清玉冷聲道，將七星劍收入鞘中。
    白漓晃了晃手中的竹簡："來還《山海經》。主人昨日說想查墮星潭的記載。"他湊近書案，衣袂間帶著清冽的雪鬆香，"我找到了有趣的東西。"
    清玉接過竹簡，發現其中一頁被折了角。上麵記載著青雲觀後山禁地"墮星潭"的傳說：千年前有隕星墜入此潭，潭水遂具鎮壓妖邪之效。道門先祖在潭底封印了一件法器，專克九尾狐族。
    "你翻看道門秘典？"清玉眯起眼睛。
    白漓笑而不答，隻是伸手指向竹簡末尾的一行小字：""每月望月之夜，持掌門令者可取法器一用"。"他的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指尖卻泛著不正常的淡金色，"今晚就是望月之夜。"
    清玉"啪"地合上竹簡。自從焚心爐中那些記憶碎片浮現後，她對白漓的一舉一動都格外警惕。少年看似乖巧順從，眼底卻總藏著一絲她讀不懂的情緒。
    "你想去墮星潭。"
    這不是疑問句。白漓歪著頭，金色的瞳孔在晨光中流轉著蜜一般的光澤："主人不想知道潭底的法器是什麽嗎？"他忽然壓低聲音，"說不定...和狐丹有關呢。"
    清玉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劍鞘。三日前在焚心爐裏，她確實在白漓的記憶中看到了狐族聖女——那個與她容貌酷似的女子手持狐丹的畫麵。但最關鍵的部分總是模糊不清，仿佛被什麽力量刻意遮蔽了。
    "你究竟知道多少？"清玉突然抓住白漓的手腕。
    少年不躲不閃，任由她探查自己的脈象。血契的聯係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清晰，清玉能感覺到白漓體內流動的妖力——平靜表麵下隱藏著洶湧的暗流，像是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
    "我知道主人每晚都會夢到那個女子。"白漓輕聲道，犬齒在唇間若隱若現，"也知道主人後頸有一處蓮花形狀的胎記。"
    清玉如遭雷擊，猛地鬆開他。她確實有一處胎記，藏在發根處，連師尊都不曾知曉。白漓怎麽會...
    "申時三刻，我在後山等主人。"白漓後退一步，行了一個標準的道門禮，"記得帶上您的佩劍。"
    說完，他轉身離去，步伐輕盈得像一隻真正的狐狸。清玉望著他的背影，注意到白漓今天走路的姿勢有些不同——更加舒展，更加...像野獸。仿佛那身人皮快要包裹不住內裏的本質了。
    申時的鍾聲還未敲響，清玉已經站在後山入口。她特意換了便於行動的窄袖道袍，七星劍用符咒裹住背在身後。山間霧氣彌漫，十步之外便看不清景物。
    "主人來得真早。"
    白漓從霧中走出，身上不再是那件素白道袍，而是一襲暗紅色的勁裝，腰間別著一把骨質短刀。他的長發用銀繩高高束起，露出線條分明的下頜和修長的頸線。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心多了一道金色紋路，形狀像是一簇跳動的火焰。
    "你這身打扮..."清玉皺眉。
    "方便行動。"白漓轉了個圈，衣擺劃出漂亮的弧線，"墮星潭周圍有"迷天陣"，穿道袍容易被陣法識別。"
    清玉心頭一凜。迷天陣是道門最高級的防護陣法之一，非掌門親傳弟子不得知曉。白漓不僅知道它的存在，還清楚破解之法？
    沒等她發問，白漓已經邁步走進霧氣中。清玉隻得跟上，手指始終按在劍柄上。山路越來越陡，周圍的霧氣漸漸變成了詭異的青紫色，帶著淡淡的腥氣。
    "到了。"白漓突然停下。
    霧氣在此處戛然而止，仿佛被無形的屏障隔開。眼前是一片不大的水潭，潭水漆黑如墨，水麵沒有一絲波紋。潭邊寸草不生，隻有七根石柱按照北鬥七星的方位排列，每根柱子上都刻滿了密密麻麻的符文。
    清玉的佩劍突然在鞘中震動起來，發出低沉的嗡鳴。與此同時，白漓心口的血契紋路也開始泛出微光。少年悶哼一聲，單膝跪地，手指深深插入泥土中。
    "你怎麽了？"清玉下意識去扶他。
    "別過來！"白漓厲聲道，抬頭時雙眼已經完全變成了獸瞳，金色的虹膜中流轉著血色光芒，"潭裏有東西...在召喚我..."
    清玉的劍鳴越來越急，幾乎要自行出鞘。她強壓下不適，仔細觀察那七根石柱。最中間的"天權"柱上有一個小小的凹槽，形狀正好與掌門令相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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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需要掌門令才能取法器。"清玉喃喃道，"但我們沒有..."
    白漓突然發出一聲不似人類的嘶吼。他的指甲暴長成利爪，耳朵變得尖細，一條雪白的狐尾從衣擺下探出。更可怕的是，他心口的血契紋路正在扭曲變形，金色與紅色交織成一幅詭異的圖騰。
    "白漓！"清玉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控製住自己！"
    少年抬頭，臉上已經浮現出狐族的特征。他盯著清玉看了幾秒，突然露出一個猙獰的笑容："你聞起來...像她..."
    潭水毫無預兆地沸騰起來。一個巨大的旋渦在中心形成，從深處傳來鐵鏈拖動的刺耳聲響。清玉的佩劍終於掙脫束縛，"錚"地一聲飛出劍鞘，懸在潭水上空劇烈震顫。
    "終於來了..."白漓的聲音變得低沉沙啞，"我等了好久..."
    清玉還未來得及反應，潭中突然射出一道黑光，直取白漓眉心！千鈞一發之際，懸空的七星劍自動攔截，與黑光相撞迸發出刺目的火花。借著這光亮，清玉看清了黑光的真麵目——那是一截鏽跡斑斑的鐵索，末端連著半截斷裂的骨爪。
    "狐族聖子..."潭底傳來沙啞的咆哮，像是千萬個聲音同時開口，"你竟敢回到這裏..."
    白漓仰天長嘯，周身爆發出耀眼的金光。他的身形在光芒中拉長變形，轉眼間就從一個纖瘦少年變成了高大健碩的形態。三條雪白的狐尾在身後舒展，每一根毛發都閃爍著金屬般的光澤。
    "姑姑..."白漓——或者說現在的狐妖——對著潭水低語，"我來取回您的骨頭。"
    清玉僵在原地。白漓從未提及他有三條尾巴，更沒說過來墮星潭的目的是取什麽"骨頭"。她突然意識到，焚心爐中看到那些記憶碎片可能隻是白漓想讓她看到的部分...
    潭水劇烈翻騰，一個模糊的影子從深處浮上來。那是一隻巨大的狐形骸骨，被九條鐵鏈貫穿軀體。骸骨的頭顱上插著一柄青銅短劍，劍柄處鑲嵌著一顆暗淡的珠子。
    "清玉...真人..."骸骨突然轉向清玉的方向，空洞的眼窩中亮起兩點綠火，"你長得...真像你母親..."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劈在清玉頭頂。她踉蹌後退，後頸的胎記突然灼痛起來。七星劍感應到她的情緒，飛回手中嗡嗡作響。
    "主人小心！"白漓——現在應該稱他為三尾狐妖了——猛地撲過來，將清玉護在身下。
    幾乎同時，骸骨噴出一股黑霧，所過之處草木瞬間枯萎。清玉被白漓壓在地上，能清晰感覺到他胸腔裏劇烈的心跳，還有身上散發出的熱量——那不是普通體溫，而是吸收了情火後特有的灼熱。
    "你騙了我。"清玉咬牙道，七星劍抵在白漓腰間，"從一開始就是計劃好的？"
    白漓的瞳孔收縮了一下，三條尾巴不安地擺動："不全是。"他忽然低頭，鼻尖幾乎碰到清玉的唇，"我確實需要你...但不是為了你以為的原因..."
    骸骨發出刺耳的尖笑，更多的鐵索從潭中射出。白漓抱著清玉就地一滾，堪堪避過攻擊。七星劍在混亂中脫手，直直插入"天權"柱上的凹槽——那根本不是為掌門令準備的，而是專門契合這把劍的機關！
    整個墮星潭震動起來，七根石柱同時亮起刺目的白光。骸骨發出痛苦的嚎叫，鐵索一根接一根斷裂。清玉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白漓死死按住。
    "別動！"他在她耳邊低吼，"陣法啟動了！"
    白光越來越盛，最終匯聚成一束，直射潭底。青銅短劍上的珠子突然大放光明，將骸骨照得通體透明。清玉瞪大眼睛——骸骨內部竟然蜷縮著一個女子的虛影，容貌與她有七分相似！
    "母親..."清玉無意識地喃喃出聲。
    虛影似乎聽到了呼喚，緩緩抬頭。就在她與清玉視線相對的瞬間，白漓突然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他心口的血契紋路如同活物般蠕動起來，三條尾巴上的毛發根根直立。
    "不好！"清玉本能地意識到危險，"他的妖力失控了！"
    白漓的身體開始不自然地扭曲，皮膚下浮現出鱗片狀的金紋。他掐住自己的喉嚨，指縫間溢出縷縷黑氣。最可怕的是，那些黑氣一接觸空氣就化為細小的骷髏頭，發出嬰兒般的啼哭聲。
    清玉知道，這是妖力暴走的前兆。若放任不管，白漓輕則經脈盡斷，重則爆體而亡。她咬破指尖，在空中迅速畫出一道血符，然後狠狠拍在白漓心口的血契紋路上。
    "以血為引，以契為媒，鎮！"
    血符亮起刺目的紅光，與金紋交織在一起。白漓的慘叫更加淒厲，三條尾巴瘋狂拍打地麵，掀起陣陣塵土。清玉的符咒隻能暫時延緩妖力暴走，卻無法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清...玉..."白漓從牙縫裏擠出她的名字，金色的眸子已經變成血紅色，"走...快走..."
    清玉沒有動。她看著眼前痛苦掙紮的狐妖，突然想起焚心爐中那些記憶碎片——年幼的白漓被鐵鏈鎖在石壁上，一個道士手持滴血的匕首步步逼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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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會丟下你。"她輕聲道，做了一個連自己都沒想到的舉動。
    清玉捧住白漓的臉，吻住了他的唇。
    這不是情人間的親吻，而是道門秘傳的"渡氣術"。清玉將自己修煉多年的純正道家真氣通過唇齒相接渡給白漓，幫助他平衡暴走的妖力。理論上這方法可行，但從未有人對妖物使用過。
    白漓僵住了。他的三條尾巴同時炸毛，爪子深深陷入清玉的肩膀。渡過去的真氣與妖力激烈碰撞，在兩人唇間迸發出細小的電光。清玉閉著眼，全神貫注地控製真氣流動，沒注意到潭底的女子虛影正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望著他們。
    不知過了多久，白漓的呼吸終於平穩下來。他小心翼翼地退開一點，金色的眸子裏滿是震驚："你..."
    清玉的唇上還殘留著妖力的灼熱感，舌尖發麻："別誤會，隻是救你的手段。"
    白漓突然笑了，那笑容純粹得像個孩子："主人第一次主動碰我。"
    清玉這才意識到兩人的姿勢有多曖昧——她跨坐在白漓腿上，道袍前襟被扯開大半，露出裏麵雪白的中衣。而白漓的爪子還搭在她腰間，鋒利的爪尖小心翼翼地避開皮膚，生怕傷到她。
    "放肆！"一聲怒喝突然從林間傳來。
    清玉渾身一僵，轉頭看見掌門玄陽真人帶著一眾長老站在不遠處。老道士麵色鐵青，手中的拂塵因憤怒而微微發抖。最糟糕的是，清玉的七星劍還插在石柱上，而潭底的骸骨正在眾目睽睽之下緩緩下沉...
    "清玉！"掌門的聲音如同九天雷霆，"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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