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抬起頭看著伍雲峰，山那十天，我隻在做筆錄的時候詳細講過。伍雲峰從沒問過我，我也沒有刻意去解釋什麽。現在羅縱居然這樣顛倒事實，我像吞了一千隻蒼蠅一樣惡心。他把細節描述得那麽詳盡，我現在告訴伍雲峰我和羅縱壓根什麽都沒發生過，就算他選擇相信我，他也沒有辦法真的忽略羅縱的那些細節描述吧。

    “小西。”他的眼中全是焦慮。

    我捏著那份筆錄，轉身往書房走去。

    “小西。”伍雲峰跟來。

    我們進了書房，然後我關了房門。伍雲峰拉住我的手，我抽了出來。

    “雲峰，你在想什麽？我要聽實話。”我平靜地問他。

    “你能平安回來，對我來說，已經是天的恩賜。”他很認真的語氣。

    我仰頭看天花板，努力地將眼中的淚意逼回去，半晌後，我說：“雲峰，我不要聽這樣假大空的話，你就告訴我，你看到這份筆錄時心裏的真實想法。”

    “小西，我現在要聽你說，你告訴我山的事情。”他說。

    我直視著他的眼睛：“他的確和我睡同一個房間，但他睡的是地鋪，你來的時候應該有看到地的被子。雲峰，我和羅縱之間什麽也沒發生過。”

    他點了點頭：“小西，我相信你。”

    我退了一步靠到牆：“你先出去吃飯吧，我想冷靜一會兒。”

    “小西……”他有些急切。

    “求你。”我看著他。

    他張了張嘴，大概看出我此刻情緒很壞，他慢慢的轉過了身，然後出了房間。

    我看著那扇門關，順著牆，我蹲到了地。就在這個瞬間，我感覺我全身的力氣全都被一種無形的怪物吸光了。

    這兩年來，我的命運就像遭遇了滑鐵盧，每次我以為夠慘的時候總會有更慘的事情出現。我媽死了，何音南死了，夏亦琳死了，像我這種沒死的，遭起殃來生不如死。

    我想，我該去街頭找個大仙算一算了，看看接下來我會怎麽個倒黴法，實在不行的話，我還是趁早的自我了結吧。

    我攥著那幾張紙，視線又落到那些方塊字，羅縱說：她的左胸下有一顆痣，兩邊大腿內側有妊娠紋……

    伍雲峰說相信我，但這些事實描述太直觀了。如果我是伍雲峰，在將來每一個跟何音西親熱的時刻，我的腦海中都會跳出那些可怕的字眼。殺人不可怕，可怕的是誅心。羅縱說過，他得不到的，寧願毀了我。

    我哭不出來，整個人空空的。這兩年來，我經曆的傷害和看到的人性，此時此刻讓我產生了強烈想逃避的心理。

    死或者走，我想二選一。

    我隻想自己一個人，不想再見到相關的任何人。

    可是南南還那麽小，盼盼也需要我，我不但是一個人，我還是兩個孩子的母親。還有伍雲峰，他幾度經曆失去我的恐懼，我現在又要讓他經曆一次。

    我的心口仿佛塞著一大團棉花，我真的太難受了。靠著牆，我呆呆的。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外麵傳來了南南的哭聲，我撐著地板爬了起身。

    想走到門口，才邁步，我就重重地摔到了地。

    “小西。”門外傳來伍雲峰輕輕的喊聲。

    我伏在地，臉貼著冰冷的瓷磚，咬著牙，我雙手撐地再次爬了起來。挪到門邊，我拉開了房門。

    “小西。”伍雲峰看著我，神色大駭，“你怎麽了？你說話，你別嚇我。”

    我看著，我想說我沒怎麽啊，我就是挺難受的，但又哭不出來。

    c網…

    他抱緊我，雙手不停的幫我搓著我的身體：“小西，你很冷是嗎？你怎麽一直發抖……小西，你快說句話，或者哭一哭也好。小西，我明白羅縱的險惡用心，他就是為了惡心我。”他又慌又亂，見我還在抖著，他一個打橫趕緊將我抱起來。

    “沈姐，你照看好南南，我帶小西去醫院。”伍雲峰往大門口跑去，等電梯時，他的眼淚滴到我的臉，他的嘴角抽動著。

    電梯往下，我們到了地下車庫，從通道拐出去時，他踩到一塊碎石，踉蹌了一步，我們一起跌到地。

    他跪到地，想要再將我抱起來，我拉住了他的手，搖了搖頭。

    “小西，你不要再嚇我了，我真的再也經不過你這樣嚇我了。”他彎腰再次將我抱了起來。

    我想掙紮，想哭，想伸手用力扯把堵在心口那團棉花。地下室裏，回響著他的腳步聲和低沉的嗚咽聲。

    “小西，你不知道，你被羅縱帶走的那段時間我是怎麽過來的，你看我頭頂的白發。小西，我現在在加速的處理公司的一些事情。我要帶你和南南盼盼走，我們去新西蘭，我再也不想留在這個地方了。”他的眼淚一串一串的，他側頭用肩膀擦淚時，我看到他頭頂的一圈白發，之前，我都沒注意。

    “如果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和我在一起會受這麽多的苦，那麽，我一定不會靠近你。不管我多愛你，多想你，我都會克製我自己。你和周友成離了婚，再找一個簡單的男人是件容易的事情。如果我早知道，我願意讓你過平靜的日子。可是現在，小西，你不可以放棄我。請你，我求你為我想一想，沒有你，我怎麽辦？”他抱著我穿過長長的陰暗的地下通道，終於走到了他的車旁。

    要拉後車門時，他已經沒有力氣了，手一滑，我順著車門滑到了地。

    “小西，小西。”他不停的拍我的臉，“你說句話，你想想南南，他還太小，他不能沒有我們。”

    “你……”我吃力地吐出了一個字。

    “小西。”他繼續拍著我，“你快說話，罵我也行。你就罵我混蛋吧，好不好？我承認，在我看到羅縱那份筆錄時，我內心是很痛苦的。但退一萬步，就算他欺負了你。那也不是你的錯，你戴著腳鐐，一切的行為被控製。小西，你相信我，我是一個講道理的人。雖然，在過程中，我作為男人的自尊心會受到點打擊，但我一定會走過這個心理障礙。小西，你說你和羅縱什麽也沒發生過，我真的相信，不是為了敷衍你而隨便說的。”

    我“哇”一下大哭出聲，那團堵著的棉花終於被我衝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