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挖牆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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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羅老師已經離開南京,從南京吏部右侍郎遷為吏部右侍郎,又回到了中樞機關。臨行前羅欽順把楊植叫過去又寫了一篇命題作文,看過小作文後痛心疾首,幾乎要發表聲明與楊植斷絕師徒關係。
    楊植拍著胸脯保證鄉試中舉不成問題,羅欽順知道這個便宜好弟子滿腦子歪門邪道,疑惑地問:“鄉試糊名,沒有情麵可講!你哪來的自信?”
    楊植回道:“老天餓不死瞎家雀,一切盡在掌握中!”
    羅欽順看不得弟子的醜惡嘴臉,絮絮叨叨說“做人要走正道、吾輩讀聖賢書,養浩然正氣”雲雲。
    楊植聽了一會兒,對羅欽順說:“老師在吏部,是想當尚書呢,還是想入閣?”
    羅欽順沒好氣地說:“你懂什麽!吏部尚書與其他尚書不同,不由大臣廷推,而是天子直接任命!內閣大臣更是隻能天子一言而決!我這種沒有簡在帝心的官員,這輩子是別想了!”
    楊植低聲說:“一朝天子一朝臣,一輩新鮮一輩陳!換個聖上也許就看中你了!”
    羅欽順不以為然:“當今天子春秋鼎盛,我都熬不到……”突然他意識到什麽:“你的意思是?”
    楊植笑而不語,給老師一個“一切盡在不言中”的眼神。
    國子監照例對新生進行一次摸底測試。由於捐監生隻是掛個名,不會真的來坐監學習,在文化考試中,沒有弱雞墊在下麵,導致楊植的成績很不理想,處於中等偏下水平,僅比蔭監生和小部分例監生強。
    張嶽等國子監老師大吃一驚:這江北的小三元就這水平?想想也釋然,這個水平基本上反映了江南和江北的經濟差距。
    好在楊植隨後在射、禦、數學三個科目中挽回了顏麵。
    太祖高皇帝製訂的《皇明立學設科分教格式》,要求秀才按孔夫子“君子六藝”的要求,精通“禮樂射禦書數”。秀生每天下午一點到三點的未時,都要在官學的射圃進行射箭射弩,舞槍弄棒。每月初一十五還有箭術考試,贏了比賽的學生被獎勵喝酒。
    秀才舉人參加鄉試會試時,第一場考八股,第二三場考五經和算術,考完後還要比騎射。騎射優秀的舉人進士可以優先選官。
    楊植這才明白為什麽大明的讀書人中,武術好手特別多,狀元榜眼探花都有很能打的。
    一來這些人本身就家境優裕,吃穿不愁,二來考上秀才後官府按月發米發肉補充營養,三來官學有武林高手專門指導,連王陽明這種肺結核患者都是氣功大師兼箭術高手。
    但是舉人進士武功高強有時未必是好事。文官老爺們讀書比武人強,騎射刀馬功夫也不差,這使得明朝的文官更輕視武夫,甚至於文官比武將更莽。大明製度以禦史領兵,打仗時親自騎烈馬帶隊衝鋒陷陣的禦史老爺層出不窮。
    人說“窮文富武”,窮人靠變異,富人靠砸錢。與後人的認知相反,江浙包郵區由於地方富裕,富人請得起武術家教買得起戰馬,大明時期反而出來很多武功高強的進士,並不次於陝西、山東、山西、北直。被後世熟知的狀元沈坤、探花唐順之、王陽明、曾銑等,都是包郵區出來的高武進士。
    所以南京國子監秀才們的武功非常不弱。張嶽現在被貶在國子監,尚未建立日後的軍功,但是他從秀才開始見多了真功夫,眼力勁還是有的,他評估楊植的武力值在自己之上,典型的窮人靠變異。
    總之,楊植中規中矩,文化水平一般,武力值較高。很符合人們對江北中榜地區的刻板印象,唯一給國子監老師留下深刻印象是楊植的數學能力強太多,已經掌握了當時少數算學家才會的不規則圖形求積方法。
    人生有四大鐵。喝過花酒後,張嶽與楊植關係親密了許多,他大筆一揮,把楊植當成真正的捐監生,不用每天上課出操、下午舉石鎖扛大刀練騎射,上課、考試隨意。
    楊植表示感謝,又拉著張嶽、徐天賜喝了一次花酒。不料樂極生悲,兩天後塗惟、舅舅、小舅子也來到了南京,聲稱在南京搞一個商社做江南總經銷。
    人家說“三生作惡,知縣附郭”,楊植的心情就是如此。小舅子姓郭名雷,聽這名字就是出生時老天在打雷,所以小舅子理直氣壯地說:“是姐姐叫我來看住你,怕你下次回家帶一個妖精回去。”
    簡直是晴天霹靂。楊植不得不找個牙行,在附近租了兩個小院落安頓他們。又過幾天,趙大張二從南昌把塗惟的家小也接了回來。
    塗惟以前經常在江南地區往來行商,一半是做生意,一半是打探消息兼為寧王做統戰工作。本身有舉人功名,身份地位也足夠跟各方麵打交道。
    楊植的設想是利用大明四通八達的驛站、官道和像毛細血管一樣遍布各地的鋪兵,把商業、情報結合起來,而錦衣衛就是一個很好的抓手。
    楊植把塗惟介紹給徐天賜,在酒桌上談了自己的構思。徐天賜聽了非常激動,當即表示南直的生意、情報自己可以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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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具體的事就讓他們自己去摸索,自己目前的主要任務還是讀書。
    蘇州那邊給王寵去了信,王寵答應收楊植進科舉輔導班。這個時代大部分學生都是自學,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向老師請教。從此楊植就得每個月從南京去蘇州待幾天再回來。
    王陽明收到叢蘭轉來的張鼇山偽書信後,作為繳獲敵人的文書,報上去為張鼇山脫罪。最終朝廷認可張鼇山內心煎熬,雖未入仕前受過朱宸濠的恩惠,入仕後為朱宸濠說過話,但那個是人之常情;本人始終站在大明立場,大義不虧,還有立功表現,功過相抵。
    這段時間的邸報每期都有公布朱宸濠叛亂後續處理事項,一個個與朱宸濠往來密切的太監、官員被清洗,下獄的下獄,自盡的自盡。張鼇山在江北簡直是度日如年,聽到急促的馬蹄聲就渾身酸痛。提心吊膽地捱到十一月份,沒有等到緹騎前來捉拿,知道自己平安落地,於是回到南京向都禦史述職,等待朝廷安排工作。
    楊植聽到小座師回到南京,帶著塗惟趕到官驛拜見大宗師。張鼇山現在已經不把楊植當弟子看待,很客氣地平輩論交。
    張鼇山給了態度,楊植卻不敢輕狂,執禮甚恭,寒暄幾句後,問道:“張老師有什麽打算?”
    張鼇山茫然說:“若不是楊小友縱橫捭闔,我今日已在詔獄中被錦衣衛拷問,極有可能被追奪出身以來文字,子孫後代不得科舉,永無出頭之日!能平安落地,我還能有什麽打算?”
    楊植安慰說:“張老師放心,你祖父是進士,父親是進士,你是進士,你兒子將來肯定是進士,這叫慣性!”
    張鼇山苦笑一聲:“我是有汙點的人,既使朝廷不追究,又有何麵目立於朝堂,去做糾風肅紀,監察天下之事!”
    原時空曆史,張鼇山因與寧王交好被下詔獄。經王陽明和一群吉安府老鄉文官上疏營救,一年後張鼇山才被釋放,官複原職。
    但張鼇山此後默默無聞,除了拜王陽明為師,給王陽明寫真並把畫像供奉起來,沒有任何事跡被記錄下來。估計他在暗無天日的詔獄中被錦衣衛鎮撫司修理得很慘,留下來心理陰影,再不敢像從前那樣跳達。
    楊植建議道:“張老師不妨考慮從朝堂轉遷地方任職!遠離南北兩京!你看福州府怎麽樣?”
    張鼇山覺得可以,但為何是東南福州,而不是西北甘州?
    “虎糾虎糾,有虎即糾!福州比吉安更溫暖宜人,適合老師療養心靈創傷!福建鎮守太監尚春老公公為人柔和,崇尚文教,與我輩士人交好。老師去了不至於被刁難!”
    福建鎮守太監尚春的名聲在士林中一向口碑良好,不像正德身邊其他的太監那樣氣焰囂張,刻薄對待文官。
    尚春在內書房讀書時,福州人林瀚翰林給小黃門上過課,林瀚後來當了兵部尚書,今年剛去世。有這層關係,尚春在福建總是以林瀚弟子自稱,治理有方,頗有儒家風範,深得福建人心。
    張鼇山把南北直之外一等一的大府排了一下,去江西當官是不可能的,那麽福建福州府確實是最好的地方,其次是泉州府及湖廣四川的一些大府,都很養人。於是點頭讚同:“好,我跟都禦史說說,去福州當個知府也好,當個府丞也好。”
    京官比地方官高一級,也就是說京官轉遷地方,升一級才是平調,地方官轉遷到中央機構,平調即等於升一級。張鼇山是正德六年的進士,禦史出身,按資曆當個福州知府沒有問題。
    對小座師的低姿態高覺悟,楊植非常欣慰,轉身把塗惟拉過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南昌府的塗惟塗舉人!塗惟,字知新,你們應該很熟,你給他寫過信的!”
    張鼇山臉漲得通紅,一瞬間溫故而知新,想起很多不願意觸及的往事,心中隱隱有上了賊船的感覺。
    叮,係統提示:挖走王陽明門下的一個弟子,功德加一。
    又過了幾日,徐天賜去國子監,把楊植從課堂上叫出來,開口便道:“楊兄弟,你的好事來了!”
    楊植心中蕩漾,問道:“莫非是秦淮河的柳飄飄托你傳書?”
    徐天賜瞪大眼睛,怒道:“柳飄飄是秦淮名花榜上的二甲頭名,你什麽時候與她交好了?我這個大哥都不知道!”
    楊植連忙否認:“我隻是隨便一說!小舅子盯著我呢,你沒見我從來都是喝素酒!”
    徐天賜相信了楊植,說道:“呸!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諒你也養不起她!你的好事比柳飄飄垂青於你差點意思,不過大差不差!”
    停頓了一下,徐天賜見楊植無動於衷施施然的樣子,感覺很沒有成就感,繼續說道:“今上駐蹕揚州,錦衣衛傳話過來,讓我們兩人去見他!”
    楊植疑惑地問:“聖天子本來就要來南京,幹嘛多此一舉?”
    徐天賜憐憫地看著楊植,以官場老人的口氣教訓道:“你就是農二,懂個屁!南北兩京是國都所在,皇上隻要在京城裏無異於坐井觀天的囚徒,哪能隨便見到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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