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9章 瓊筵坐花,羽觴醉月,群賢畢至賀郡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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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楚奕眼角幾不可察地微微一抽。
    他心中哪裏還不明白?
    女帝、太後,尤其是蕭隱若和漁陽公主……這哪裏是添彩頭助興?
    分明是變著法兒地在給他撐場麵、壯聲勢!
    用這足以壓垮人心的、一件比一件貴重的寶物,在這眾目睽睽之下,為他搭起了一座隻能贏、絕不能輸的高台!
    這沉甸甸的“厚愛”,化作了無形的巨山,重重壓在他的肩頭。
    而此刻。
    整個大廳的氣氛已被徹底點燃!
    那禦案之上,龍佩、鳳鐲……每一件都是足以傳家、令人瘋狂的稀世珍寶!
    更遑論,若能在這天下英才薈萃的宮宴上,萬眾矚目之中,堂堂正正擊敗風頭一時無兩的楚奕,那將是何等驚天動地的名聲!
    巨大的誘惑如魔音貫耳,瞬間點燃了無數顆躁動的心。
    幾乎所有自詡才學出眾的年輕官員、世家子弟都激動得麵紅耳赤,眼神炙熱如火,緊緊盯著楚奕,胸腔裏戰意熊熊燃燒,恨不得立刻下場一較高下,將那無上榮耀攬入懷中。
    一片沸騰聲中。
    魏王摩挲著酒杯的杯沿,眼中也閃過一絲濃厚的興趣與玩味。
    他也想湊趣添個彩頭,但目光掃過禦案——玉佩、玉鐲、女子發簪、女子項鏈……全是出自女子之手。
    他身為親王,此刻若拿出自己的物件,似乎顯得格格不入,有些突兀。
    他略一沉吟,微微側過身,靠近身旁嫻靜端莊的魏王妃,壓低聲音,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音量提議道:
    “王妃,你看今日盛況空前,不如……你也添一份彩頭?”
    “就將你腕上那串常伴佛前的沉香念珠請出來,如何?也算為本場雅事添一分佛緣。”
    魏王妃聞言,纖細的指尖下意識地撫上自己左手腕上那串色澤深沉的佛珠,珠粒圓潤光滑,散發著淡淡的、令人心靜的獨特異香。
    她眉宇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猶豫,畢竟這是她時常持誦、寄托心念之物。
    但終究,她還是輕輕點了點頭,柔聲應道:“也好。”
    素手輕抬,緩緩將佛珠褪下,遞到魏王手中。
    魏王接過猶帶王妃體溫的佛珠,朗然一笑,洪亮的聲音瞬間壓過了席間的議論。
    “哈哈哈!今日群賢畢至,如此雅事盛會,豈能少了本王一份心意?”
    “本王便借花獻佛,以王妃這串常伴青燈古佛、浸染佛香的念珠為彩頭,博諸位才俊一樂!”
    他將那串深褐色的沉香木佛珠,輕輕放在了那堆價值無法估量的珍寶之旁。
    聽聞“重賞”二字,楊令感原本就挺直的後背繃得更緊了,下頜微抬,眼中閃爍著毫不掩飾的灼灼光芒。
    他心中那股誌在必得的火焰被徹底點燃——本就蓄意要打壓近來風頭無兩的楚奕,如今竟有意外重賞添作彩頭,更是將他那狀元之才的傲氣與好勝心激發到了頂點。
    他暗自冷笑,一個常年浸淫在刀光劍影與陰謀詭計中的“粗鄙武夫”,即便偶在行酒令上僥幸得勝,又如何能在他這金殿欽點的狀元郎的風雅鋒芒下支撐片刻?
    此乃天賜良機,定要叫楚奕顏麵掃地!
    席間主位之上,楊玄將兒子誌得意滿的神態盡收眼底。
    他眼簾微垂,掩去眸中深處的一絲冷意與算計。
    楚奕近來確實太過張揚,鋒芒畢露,隱隱有蓋過京中其他青年才俊之勢,是該讓自家這麒麟兒出手,好好挫一挫他的銳氣了。
    他抿了一口杯中酒,喉間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輕哼,隨即恢複那副謙和長者的姿態。
    韓仕林瞳孔猛地一縮。
    他迅速垂下眼瞼,掩飾住眼中驟然迸發的銳利與貪婪。
    這可不僅僅是一個打壓楚奕的機會,更是踩著這位新貴上位、攫取更大利益的天賜良機!
    不同於席間眾人的複雜心思,林昭雪安靜地坐在楚奕身側。
    她雖不善詩詞歌賦,對筆墨之道不甚精通,但投向楚奕的目光卻充滿了全然的信任與柔和。
    這一次,在這滿座高朋的注視下,她的夫君定將如同上次為她解圍一般,再次綻放出令那些曾輕視他、為難她之人瞠目的光彩。
    回想起當日他挺身而出替自己擋下行酒令的刁難,心間便湧起一股暖流。
    至於沈熙鳳的目光落在楚奕身上,唇角噙著一抹淺笑,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奉孝那深藏不露的文采底蘊。
    此刻,她心中隱隱帶著一絲期待,甚至小小的得意。
    她太想讓眼前這些因楚奕的武勳出身便先入為主、心懷偏見的官員們,好好見識一番了。
    誰說弓馬嫻熟、浴血沙場的武勳,胸中就無錦繡文章?
    她微微調整了下坐姿,很期待看到那些人吃驚的表情。
    “既然彩頭已定,那便由楊某拋磚引玉,先開始了。”
    楊令感的聲音清朗,帶著十足的中氣與自信。
    他站起身,負手踱了兩步,刻意麵向眾人,姿態從容不迫,儼然一副引領風騷的才子模樣。
    他目光掃過全場,尤其在楚奕麵上略作停頓,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
    隨後,他朗聲開口,以眼前這場盛大的夜宴為題,吟誦出精心構思的上聯:
    “瓊筵坐花,羽觴醉月,群賢畢至賀郡公。”
    此聯化用古人意境,辭藻華美,貼合場景,頓時引來一片叫好聲。
    與楊玄交好的幾位官員立時發出讚歎,其中一位須發半白的老者捋著胡須,聲音洪亮地稱讚道:
    “楊相好福氣!令郎才思如此敏捷,片刻間便能出此佳句,意境高遠,對仗工穩,真不愧狀元之才,實乃我朝文壇翹楚!”
    楊玄端坐主位,手持酒杯,聞言麵上適時地浮現出謙遜的笑容,微微搖頭道:
    “犬子年輕氣盛,學識淺薄,不過是偶得一句,尚需多多磨練。”
    “諸位如此盛讚,實在是過譽了,過譽了。”
    然而,他口中雖如此說,那微微揚起的眉梢卻如同泄露心事的蛛絲馬跡,將他內心那份難以言喻的自豪與極度的滿意,清晰地傳遞了出來。
    長子令感才華卓絕,獨占鼇頭,幼女亦是聰慧過人……能有如此佳兒佳女,確是自己平生最為得意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