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0章 楊令感出王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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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與此同時。
    韓仕林霍然起身。
    那張清俊的麵龐,因為酒意和興奮而微微泛紅。
    他深吸一口氣,挺直了腰背,目光掃過滿殿勳貴,隨後朗聲吟道一首緊扣戰功與慶賀主題的七絕。
    辭藻華麗如織錦,氣勢亦如奔馬,吟罷,他微微昂首,眼中閃爍著誌在必得的光芒。
    立刻,殿內應和之聲四起。
    尤其是一些與韓府交好、或存了攀附之心的官員,紛紛撚須讚歎,聲調透著刻意的熱忱:
    “好!韓公子此詩,立意高遠,氣勢磅礴,後生可畏,前途不可限量啊!”
    “正是正是!韓府尹教子有方,令郎當真是文武全才,他日必是我大胤的棟梁之才!”
    端坐上首的韓府尹聽著周圍潮水般的奉承,滿麵紅光,眼角眉梢的皺紋都舒展開來。
    他一手輕撚著精心修剪的山羊胡,一手虛抬著連連擺動,口中謙遜道:“諸位過譽,過譽了,小兒不過僥幸,僥幸而已。”
    不過,他嘴角抑製不住的上揚,以及眼底那幾乎要溢出的得意之色,哪裏能藏得住?
    隻覺得這個兒子今日在禦前、在滿朝文武麵前,真是給自己掙足了臉麵,連背脊都挺得比往日更直幾分。
    眾人的目光,帶著看好戲或審視的意味,霎時間聚焦到了楚奕身上。無形的壓力如潮水般湧來。
    隻見楚奕端坐席間,神色平靜如水,竟無半分慌亂。
    他優雅地執起麵前的琥珀夜光杯,杯身映著燈火,流光溢彩。
    “幽賞未已,高談轉清,盛世長歌頌天恩。”
    清越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殿中每個人的耳中。
    這不僅在格律上對仗工整異常,如行雲流水般承接著前句的餘韻,更妙在瞬間將頌揚的焦點,從林昭雪個人的功績,不著痕跡地轉向了在座君臨天下的女帝。
    意境由幽轉明,格局驟然開闊,其深意與巧思,遠超方才韓仕林那華麗的辭藻。
    高踞禦座之上的女帝,麵上雖無多餘表情,但那雙的鳳眸中,卻悄然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讚許。
    一旁垂簾觀禮的安太後,亦微微前傾了身體。
    寵辱不驚,文思敏捷,武能安邦,這等人才,實乃上上之選。
    便是顏惜嬌,此刻也微微側過美麗的臉龐,螓首輕點,朱唇邊噙著一絲認可的笑意,似乎也覺得此對頗為精妙。
    她眼波流轉,望向前麵坐著的蕭隱若,輕聲細語地問道:“蕭指揮使以為楚侯爺此對如何?”
    蕭隱若連眼皮都未抬一下,長長的睫羽在白皙的臉上投下淡淡的陰影,聲音平淡得沒有一絲波瀾。
    “一般。”
    當時,坐在不遠處的韓仕林聞言,嘴角不受控製地勾起一絲冷笑。
    嗬,果然不出所料,楚奕這對子雖然討巧,也就那樣罷了。
    此刻,他也竟覺得這個素來眼高於頂、行事詭異的瘋女人,難得地與自己看法一致了。
    這一瞬間,他對她那份慣有的排斥,竟莫名淡去了一絲。
    然而,坐在另一側的楊令感,在聽到楚奕下聯的瞬間,心頭便凜然一震!
    他是真正的行家,識得其中份量。
    楚奕此對,表麵看似平實無華,實則暗含典故流轉,宛如羚羊掛角,不著痕跡地將意境和尊崇對象陡然拉升,這份機變和底蘊,絕非臨時堆砌辭藻可比。
    他原本對楚奕那分源於對方酷吏名聲的隱隱輕視,此刻不由得盡數收斂,仿佛要重新認識這位對手。
    顏惜嬌得了蕭隱若這冷淡的評價,也隻是嘴角依舊掛著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波輕閃,不再多言,一派優雅從容。
    不過,她身邊的幾位大臣卻不由得交換了幾個眼神,有的挑眉,有的撇嘴。
    這位執金衛的指揮使,眼光未免也太過苛刻了些。
    楚奕這對子,無論如何也稱不上一般吧?
    對麵的漁陽公主更是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秀氣的眉毛立刻蹙了起來,輕“哼”了一聲。
    她纖白的手指捏著象牙箸用力戳了一下麵前的玉髓羹,覺得蕭隱若此舉純粹是無事生非,故意找茬。
    酒令繼續進行,氣氛再次活絡。
    又有幾位自詡才高、在朝野頗負文名的重臣和世家才俊不甘寂寞,紛紛加入戰局。
    一時間,佳句妙對層出不窮,精妙的構想引得滿堂喝彩,掌聲與叫好聲此起彼伏,香醪美酒更添幾分豪情。
    不過,隨著執令者口中吐出的令詞難度不斷攀升,層層加碼,如設下了一道道無形關卡,能留下從容應對者越來越少。
    最終,經過幾輪篩選後,場中竟隻剩下了楚奕、楊令感與韓仕林三人。
    三人呈鼎足之勢佇立。
    但到了此刻,韓仕林額角青筋已開始隱隱跳動,一層細密的汗珠在燭火下泛著微光。
    他深知,今日這場禦前文戰,是自己揚名立萬、在聖心之上刻下印記、在滿朝文武麵前奠定才名的千載良機!
    豈能在此刻倒下?
    他大腦飛速運轉,拚命搜刮著腹中存貨,竭力想要構思出比之前更令人叫絕的句子來壓過楚奕與楊令感的風頭。
    就在這時,輪到了楊令感出令。
    隻見楊令感目光如兩道冷電掃過楚奕與韓仕林,尤其在韓仕林微微泛白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嘴角似乎勾起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弧度。
    他開口,聲音清朗,字字鏗鏘,帶著一種挑戰的意味:
    “煙柳畫橋風細細,落花時節誰共鳴?”
    此令一出。
    整個大殿的空氣瞬間凝固!
    在場的都是飽學之士,深知此令之險、之刁、之絕!
    前半句化用“煙柳畫橋”古意,勾勒暮春哀景,後半句“落花時節誰共鳴”。
    字麵意象是飄零孤寂的落花在哀鳴,深層寓意則暗指在這表麵繁華的盛世中,真正擁有“清明”遠見、堪當“明燈”者何其難覓。
    一語雙關,諧音之妙,典故之僻,意象轉承之陡峭,聞者無不倒吸一口涼氣!
    這已超脫了一般文人遊戲的範疇,堪稱刁鑽的考題。
    殿內眾人霎時間噤若寒蟬,無數道目光瞬間聚焦在韓仕林臉上。
    韓仕林渾身猛地一僵,臉色“唰”地白了,隨即又憋得漲紅。
    一股熱血直衝頭頂,太陽穴突突直跳,他下意識地握緊了雙拳,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試圖帶來一絲清明。
    “煙柳,畫橋……鳴字是眼,雙關既要應對工整,又要兼顧兩種涵義,更要意境呼應。”
    “難!太難了!簡直難如登天!”
    他拚命回憶典籍,搜刮枯腸,額角的汗珠大顆大顆地滾落下來,沿著鬢角滑到下頜,狼狽地滴落在華美的衣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