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飯，陸亦宏的手重重搭上祁同偉的肩，公子哥的自來熟勁兒，拿捏得死死的。“妹夫，我親妹夫！”他擠眉弄眼，壓低聲音，像分享著什麽驚天秘密。
    “藏得夠深啊，副廳長大人。快，跟哥們兒交個底，你腦子裏還藏著什麽我們這些凡人不知道的好東西？隨便漏點，讓哥也開開眼界唄？”
    祁同偉聞言，隻是笑了笑。他的目光越過陸亦宏的肩膀，看向客廳裏，那位正與老爺子低聲交談，卻明顯心不在焉的軍區副司令。計上心來。
    他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輕拍陸亦宏搭在肩上的手，聲音輕柔如絮。
    “亦宏哥，你覺得，戰爭的終極形態是什麽？”
    陸亦宏一愣，下意識回答：“飛機大炮，航母導彈，還能是啥？”
    祁同偉搖了搖頭，目光幽深。“那些，都隻是軀體層麵的搏殺。”
    “有一種戰爭，從人類誕生起，就從未停歇。”
    “它沒有硝煙，不見血光，卻能讓國家分崩離析，民族信仰崩塌。”
    陸亦宏臉上的嬉笑，寸寸僵硬。
    客廳裏，陸平端茶杯的手，驟然凝滯。
    祁同偉的聲音清晰傳來，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魔力。
    “我稱之為，信息戰。”
    這三個字不重，卻讓陸亦宏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他不是傻子，已捕捉到一絲足以毛骨悚然的預兆。
    祁同偉沒有給他思考的時間，繼續用沉穩的語氣，描繪未來戰爭圖景。
    “輿論是它的炮火，情報是它的尖刀，網絡是它的疆域，人心是它的戰場。”
    “當一個謊言，能通過看不見的電波，一夜之間植入億萬人的腦海。”
    “當一個念頭，能化作一行代碼，癱瘓一座城市的金融、交通、電力。”
    “到那時，你告訴我，決定勝負的，究竟是鋼鐵洪流？”
    “還是一條消息，一個符號，一個……精心編織，用以摧毀我們一切的故事？”
    話音落。陸亦宏臉上的表情，已從凝固變成駭然。他仿佛墜入一片無形的深淵，正在腳下緩緩張開。
    而另一邊。“哐當！”一聲脆響！
    陸平手中的茶杯脫手而出，砸在堅硬的紅木茶幾上，滾燙茶水濺了他一手，他卻毫無察覺！
    老爺子淡淡瞥了一眼，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弧度。
    陸平完全沒注意到父親的表情。
    他猛地轉身，那雙戰場磨礪出的鷹眼，此刻死死鎖定祁同偉！
    他甚至不是走來。而是如猛獸發現獵物，三步並作兩步，帶著淩厲勁風，瞬間衝到祁同偉麵前！
    那股屬於沙場宿將的滔天威勢，毫無保留地壓下！
    “你，把你剛才說的話，再說一遍！”聲音嘶啞，帶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祁同偉迎著他那幾乎要噬人的目光，神色依舊平靜，不卑不亢，一字一句，清晰重複了一遍。
    而後，他看著這位震撼到無以複加的軍區副司令，輕輕擲下最後一顆炸雷。
    “未來的戰爭，製空權、製海權，固然重要。”
    “但淩駕一切之上的，是‘製腦權’。”
    “控製了思想，就控製了一切。”
    客廳裏死寂。空氣凝固，壓得人喘不過氣。
    陸平和陸亦宏父子倆，一個軍區副司令，一個前途無量的上校，此刻像初聞雷霆的原始人，臉上寫滿無法理解的震動和源於靈魂深處的恐懼。
    “製……腦……權……”陸平喃喃咀嚼著這三個字，每個字都像重錘，砸在他心坎，砸碎他過去幾十年建立的軍事認知。
    下一秒，他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熾熱、近乎瘋狂的光芒！
    他一把抓住祁同偉的胳膊，那隻握槍的手青筋暴起，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祁同偉的骨頭！
    “你！”
    “你就是個天生為戰爭而生的妖孽！”
    “我不管你是什麽副廳！不管鍾老頭給了你什麽！我陸平今天把話放這兒，就算拚著這張老臉不要，也要把你這塊璞玉，不，你這件國之利器，給我挖到軍隊裏來！”
    陸平那隻攥著祁同偉胳膊的大手，青筋賁張，骨節因過度用力而根根發白，卻在微微顫抖。那不是憤怒，而是激動。
    一種發現了新大陸，窺見了未來戰爭終極奧秘的，難以自抑的瘋狂激動！
    客廳裏的空氣，凝固得刀割一般。
    陸亦宏站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喘。
    他看著自己的父親，那位在百萬軍中都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軍區副司令，此刻竟像得了神諭的狂信徒，雙目赤紅，死死盯著祁同偉，仿佛要將他整個人都吞下去。
    “製腦權……”陸平喉嚨滾動，艱難地咀嚼著這三個字。
    每一個字，都像一顆精神原子彈，在他腦海裏轟然引爆，將他過去幾十年建立的，關於鋼鐵、炮火、血與火的戰爭認知，炸得支離破碎！
    他的腦海中，瞬間閃過無數畫麵。海灣那場仗，對手展現的“信息化”作戰已經讓他們這些老將心驚肉跳。
    他們這些年，鉚足了勁追趕，以為隻要實現了戰場信息透明，就能立於不敗之地。
    可祁同偉今天告訴他，錯了。大錯特錯！
    當別人還在第一層磨刀霍霍，準備打一場“信息戰”的時候。
    祁同偉，已經站在了第五層的雲端，俯瞰著名為“製腦權”的，真正的終極戰場！
    這是降維打擊！是思想層麵的，絕對碾壓！
    一旦指揮中樞的核心代碼被篡改……一旦前線的士兵接收到的，是敵人精心編織的虛假情報……一旦後方的民眾，被一條憑空捏造的消息煽動，摧毀我們戰鬥的意誌……那所謂的鋼鐵洪流，所謂的航母艦隊，除了成為一堆冰冷的廢鐵，還有什麽意義？
    想到這裏，一股寒意從陸平的脊椎骨直衝天靈蓋！這不是演習的勝負。這是國運的存亡！
    下一秒，他眼中那近乎瘋狂的熾熱光芒，陡然化作了不容置疑的決斷！
    他鬆開祁同偉的胳膊，但目光的鉗製卻更加用力。
    他猛地轉過身，看都沒看一臉錯愕的陸亦宏，大步流星地走到那台紅色電話機前！
    這舉動，讓老爺子一直微眯的眼睛，倏然睜開，精光一閃而逝。
    陸亦宏更是心頭一緊！那部電話，是父親的軍用專線，連接著最高指揮層！
    在家裏動用它，意味著發生了天大的事情！
    隻見陸平拿起話筒，甚至沒有撥號，直接對著另一頭沉聲咆哮，聲音帶著不容拒絕的威嚴與迫切：“給我接總參，就說我陸平有十萬火急的軍情要當麵匯報！”
    “不！”他頓了頓，仿佛覺得這樣還不夠。
    “告訴他們，我發現了一件……足以改變未來戰爭格局的，國之重器！”
    陸平放下電話，胸膛依舊在劇烈起伏，那股源於窺見未來的激動，讓他整個人都像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
    他雙目通紅，死死地盯著祁同偉，那眼神，仿佛要把這件“國之重器”的每一個細節都刻進骨子裏！
    電話那頭，似乎已經炸開了鍋。
    雖然聽不到具體內容，但從陸平沒有掛斷的話筒裏，隱約傳來的一連串急促、震驚的問詢聲，足以證明“國之重器”這四個字投下了怎樣一顆重磅炸彈。
    陸亦宏站在一旁，整個人都呆住了。
    他感覺自己身處一場荒誕卻又無比真實的夢境，靈魂都在戰栗。
    製腦權……國之重器……自己的父親，一位戰功赫赫的軍區副司令，竟然被一個年輕人三言兩語，就顛覆了畢生的戰爭認知，甚至不惜動用最高級別的軍事專線，向上層發出近乎咆哮的匯報。
    這個祁同偉，到底是個什麽怪物？！
    就在客廳的氣氛緊繃到極致，仿佛一根火柴就能引爆時。
    “好了，同偉，你跟我來書房一趟。”一道蒼老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如無形大手，輕輕撥開凝固的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