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2章 祁同偉逆襲副廳,高家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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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呂州市副市長易學習的專車,悄無聲息地停在了市委書記田國富家的小區樓下。
車門打開,夜風微涼。
他手裏提著兩罐再普通不過的茶葉,心情卻比手中沉甸甸的鐵罐要複雜千百倍。
他此行,名為拜年,實為探聽。
那個叫祁同偉的年輕人,在呂州掀起滔天巨浪,幾乎把所有山頭都得罪了一遍。
如今一紙調令回省,前途未卜。
易學習是真的放心不下。
客廳裏,燈火通明。
田國富沒有讓秘書代勞,而是親自給這位老部下泡了一壺茶,熱氣氤氳。
“田書記,同偉他……”
易學習心急如焚,剛起了個話頭,就被田國富一個淡然的眼神製止了。
田國富端起自己的茶杯,用杯蓋不緊不慢地撇去浮沫,吹了吹熱氣。
他的動作很穩,神情更是平靜得如一潭深水。
“老易啊。”
田國富開口了,聲音平淡無波。
“你肩上的擔子,要加把勁了。”
易學習當即一愣,完全沒領會到這句話背後的深意。
田國富放下茶杯,杯底與桌麵碰撞,發出一聲輕響。
他抬眼看著滿臉困惑的易學習,嘴角勾起一抹意味難明的弧度,慢悠悠地說道:
“再不抓緊,就要被同偉那小子,甩在身後了。”
“什麽?”
易學習握著茶杯的手猛地一抖,滾燙的茶水濺在手背上,他卻渾然不覺。
田國富似乎很滿意他的反應,一字一句,清晰地吐出幾個字。
“他的級別,快趕上你了。”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易學習的腦海裏轟然炸響!
嗡——!
他現在是副廳級。
祁同偉……也到了這個級別?
這怎麽可能?!
他不是剛剛才被明升暗降,從呂州那個是非之地調離嗎?
這才幾天功夫?坐火箭也沒有這麽快的!
“田……田書記,您……您沒跟我開玩笑吧?”易學習的聲音幹澀沙啞,幾乎是從喉嚨裏擠出來的。
田國富沒有直接回答。
他隻是用一種洞悉一切的眼神看著易學習,然後,不緊不慢地,點了點頭。
那個點頭的動作,很輕。
卻重若千鈞!
“省委常委會上,定下的盤子。”
田國富補充了一句,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我,親自參與了討論。”
說完,田國富再也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嘿嘿笑出了聲。
那笑聲裏,滿是快意與欣賞。
他看著依舊處於震驚中的易學習,像是分享一個天大的秘密,壓低了聲音。
“你知道嗎,老易,呂州市提格為副省級城市的文件,也批下來了。”
“我這個市委書記,現在是副部。”
易學習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猛然明白了!
田國富看著他,笑容愈發燦爛,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語道破天機:
“而這一切,都拜我那個在前麵衝鋒陷陣的‘福將’所賜啊!”
“你說,這樣的年輕人,我能讓他吃虧嗎?”
從陸家出來,祁同偉驅車駛入漢東大學的家屬院。
夜色下的校園靜謐安詳,與他剛剛經曆的呂州官場風暴,恍如兩個世界。
高育良家的門虛掩著,縫隙裏透出明亮的燈光,伴隨著電視機裏傳出的新聞播報,以及女人間或的說笑聲。
祁同偉深吸一口氣,將身上那股淩厲的殺伐氣盡數收斂,恢複成一個謙遜晚輩的模樣。
他手裏提著的,是幾樣精心挑選過的呂州土特產,不名貴,但勝在心意。
咚、咚。
他象征性地叩響了房門。
“誰啊?”
一道略帶嬌蠻的女聲響起,門“吱呀”一聲被拉開。
開門的是高育良的女兒高芳芳,她穿著一身時尚的居家服,看到門口站著的祁同偉,臉上的笑意瞬間淡了下去,眼神裏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挑剔。
她的目光在祁同偉身上掃過,最後落在他手裏拎著的網兜和紙袋上。
印著“呂州特產”字樣的包裝,以及隱約可見的茶葉臘肉熏魚,讓她秀氣的眉毛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真夠“土”的。
“喲,這不是我們呂州市威風八麵的祁大檢察長嗎?稀客啊,快請進。”
她的語氣帶著幾分陰陽怪氣,側身讓開了路。
客廳裏,高育良的妻子吳惠芬正坐在沙發上,慢條斯理地削著一個蘋果。
她聽到動靜,隻是掀了掀眼皮,淡淡地瞥了祁同偉一眼。
“小祁來了,坐。”
聲音不高不低,透著一股拒人於千裏之外的疏離。
整個客廳的空氣,仿佛都在瞬間冷卻了幾分。
這時,高育良才從書房裏快步走出,看到祁同偉,臉上總算露出了幾分真切的笑意。
“同偉,你可算來了!快,快坐!”
他熱情地招呼著,親自從飲水機給祁同偉接了杯水,打破了僵局。
“老師,師母,芳芳,過年好。”
祁同偉仿佛沒有察覺到這微妙的氣氛,姿態放得很低,恭敬地將手裏的東西放在牆角。
“來就來嘛,還帶這些東西幹什麽。”
吳惠芬嘴上客氣著,手裏的水果刀卻使得飛快,一長條蘋果皮在她手中斷都未斷,精準地落入垃圾桶。
高芳芳一屁股坐回沙發,抱起手臂,看似漫不經心地開了口,話裏的刺卻根根分明。
“祁師兄,您現在可是大忙人,在呂州那是何等的威風,我們想見您一麵都得排隊吧?”
她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譏誚。
“怎麽?現在調回省裏,眼看快要上班了,才想起來給我們拜年?”
吳惠芬像是找到了絕佳的切入點,接過話頭,幽幽歎了口氣。
“同偉啊,你那個眼裏不揉沙子的性子,是該好好收一收了。”
她的目光落在祁同偉身上,帶著長輩式的審視與責備。
“在呂州搞出那麽大的動靜,把上上下下得罪了個遍,你以為當官是江湖草莽,打打殺殺?錯了,那是人情世故,是利益交換!”
話鋒一轉,變得更加尖銳。
“再說了,你師弟在京州,那麽大個活人,你當師兄的,也沒見你拉一把、照顧一下。同偉,你這事辦得,不地道啊。”
這話,已經說得相當重了。
字字句句,都在指責祁同偉忘本,翅膀硬了,不懂得反哺師門,如今落了難,更是沒了半點利用價值。
祁同偉心中一片澄澈,甚至覺得有些好笑。
前世如此,今生亦然。
在這對母女眼中,學生就是老師的政治資產,必須能源源不斷地為高家帶來利益。
她們根本不會懂,自己在呂州掀起的風浪,究竟撬動了何等巨大的政治格局。
她們更不會知道,自己那位新靠山田國富書記,剛剛因為“呂州提格”而晉升副部。
而自己,也早已不是她們眼中那個前途未卜、被打回原形的“前檢察長”。
副廳級調研員。
這個級別,已經快要追上他高育良的級別了。
高育良的臉色有些掛不住了,眉頭緊鎖,低聲喝斥道:“你們娘倆胡說什麽!同偉在基層工作,有他的原則和難處!”
他轉向祁同偉,擠出一個歉意的笑容。
“同偉,別往心裏去,她們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不懂體製裏的凶險和複雜。”
祁同偉聞言,隻是微微一笑,端起水杯,輕輕呷了一口。
吳老師是明史專家,研究了一輩子帝王心術和朝堂權謀,會不懂這個?
不過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罷了。
他放下水杯,看著依舊憤憤不平的吳惠芬和高芳芳,笑容溫和,眼神卻深邃如淵。
“老師,師母,你們說得對。”
“在其位,謀其政。以前在呂州,身不由己。”
他頓了頓,慢悠悠地拋出一句讓高育良都愣住的話。
“不過現在回了省裏,以後,應該會清閑很多。”
“幫襯一下師弟的機會,總會有的。”
高育良一把拉住祁同偉的手臂,將他按在沙發上,自己卻像是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這一聲歎息,沉重如山,壓抑著一個學者型官員在仕途瓶頸期所有的不甘與焦慮。
祁同偉心中了然。
高育良在省政法委綜合處這個位置上,已經捆了快三年。
不上不下,不尷不尬。
這與恩師梁群峰當初許諾的,已然是天差地別。
祁同偉記得,就在不久前,高育良還找過自己,旁敲側擊地希望他能向省委書記鍾正國遞個話。
漢東的棋局,派係林立,盤根錯節。
他高育良一介書生,若無強援,下一步最好的結果就是提調研員,然後等著去人大政協養老,最壞的,甚至可能被下放。
這對心氣天高的高育良而言,無異於政治生命的終結。
“老師,飯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祁同偉的聲音不高,卻仿佛帶著一種洞穿迷霧的力量,直抵人心。
“距離任期屆滿,不是還有一個月嗎?”
他端起茶杯,目光落在氤氳的水汽上,語氣平淡卻篤定。
“一個月的時間,足夠發生很多事了,或許……轉機就在眼前。”
“轟!”
最後幾個字,如同一道驚雷在高育良耳邊炸響。
他渾濁的眼睛裏瞬間爆出精光,死死地盯住祁同偉,那眼神,仿佛要將他整個人看穿!
難道……他聽到了什麽自己都不知道的風聲?
這個念頭如野草般瘋長,讓高育良的心跳驟然失控。
他強行壓下喉頭的激動,深吸一口氣,生硬地轉換了話題,語氣裏帶著幾分急切的關切。
“對了,同偉,你這次回省檢,我聽說了,院裏的反貪處要升格為反貪局,正廳級架構!”
“這是個好機會!你有什麽打算?要不要老師幫你活動活動,負責一個偵查處?總不能讓你這樣的人才,在下麵某個綜合處室裏埋沒了,像老師一樣!”
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既是試探,也是一種價值交換的提議。
畢竟,祁同偉在省檢還得罪了老石頭陳岩石,誰都知道他回去的日子不好過。
高育良此刻拋出橄欖枝,就是在表明態度:隻要你祁同偉還有用,我高育良就願意保你。
若是換做前世的祁同偉,恐怕早已感激涕零,納頭便拜。
然而此刻,祁同偉隻是將茶杯湊到唇邊,輕輕吹散了水麵的熱氣。
隨即,他搖了搖頭,嘴角噙著一抹讓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我的事,就不勞老師費心了。”
“省裏自有安排,我啊,聽安排就好。”
高育良臉上的肌肉僵住了。
他從祁同偉那份超乎尋常的坦然與淡定中,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
一個可怕的猜測,在他心底油然而生。
難道他祁同偉,已經找到了比自己……更硬的靠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