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當眾怒懟正廳,誰敢如此放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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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漢東省檢察院大禮堂內,人頭攢動,座無虛席。
    全省檢察係統幹部大會,規格之高,近年罕見,氣氛凝重。
    省院領導自不必說,各地市檢察長也都正襟危坐,胸前徽章在燈光下熠熠生輝。
    會場內黑壓壓一片,肅穆莊嚴,仿佛空氣都凝固了。
    侯亮平特意理了理領帶,一股幹勁直衝心頭,他精神抖擻地步入會場。
    他一眼掃過前排,心中已然盤算開來。今天的會議,陳岩石檢察長定是要針對某些歪風邪氣,召開一場全係統整風動員。
    那股最大的歪風邪氣,不就是祁同偉?他目光如炬,在人群中搜尋,像是在尋找獵物。
    隨後,他的視線驟然定格。
    祁同偉!他竟然也來了。
    更出人意料的是,他坐的位置,著實古怪。
    會場座位嚴格分區。
    各地市檢察長一片,省院各處室幹部一片,涇渭分明。
    祁同偉既未歸屬呂州市檢察院席位,也未如犯錯之人般尋個角落。
    他竟大喇喇地坐在季昌明身邊,混入省院反貪處隊伍,神態自若。
    這個細節,讓侯亮平心頭猛地一沉。一股荒謬與不安混雜的別扭感,瞬間湧遍全身。
    就在此刻,主席台入口一陣騷動,陳岩石板著臉,在一眾領導簇擁下邁步而入。
    他目光如電,幾乎瞬間就瞥見反貪處席位中那道刺眼身影。
    陳岩石腳步微不可察地一頓。
    他臉色瞬時陰沉得能擰出水來。
    昨日,祁同偉這個刺頭,竟繞過他這個分管反貪處的副檢察長,隻向檢察長與幾位副檢察長匯報工作!
    這已非不尊重,而是赤裸裸的挑釁!
    再聯想到女兒陳陽為這個男人在家中與自己大吵大鬧,陳岩石更是怒火中燒。
    他原想等祁同偉前來匯報,借機好好敲打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結果,人家連麵都不露,連個讓他發作的機會都不給!
    陸家?攀上陸家這棵大樹,就真能為所欲為,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了?
    陳岩石越想越氣,幾十年革命資曆帶來的威嚴,讓他根本咽不下這口惡氣。
    他腳步一轉,竟直奔祁同偉而去。整個會場目光,皆被他這突兀舉動吸引。
    “哼,有些人就是如此。”陳岩石立於祁同偉座旁,聲音不大,卻如冰錐般清晰,足令周圍一圈人聽得分明。
    “在下麵遇到點困難,便躲起來當縮頭烏龜。如今省裏有了好事,又削尖腦袋往回鑽,聞著味兒便湊了過來!”
    此話指桑罵槐,毒辣至極!在場之人,哪個不是人精?誰聽不出此話衝誰而去?
    唰——!霎時,無數目光,如探照燈般,齊刷刷聚焦祁同偉。
    有同情,有驚愕,有幸災樂禍,更多的是看好戲的玩味。
    眾人屏息凝神,靜待祁同偉反應。在他們看來,最好的結果,無非是低頭不語,或尷尬擠出笑容,將這口混著唾沫的濃痰硬生生咽下。
    畢竟,對方是省院副檢察長,正廳級實權人物!
    更何況,陳岩石資曆深厚,戰友故舊遍布高層,在省院,那是敢直接與一把手檢察長拍桌子的存在。
    誰敢當眾頂撞?
    然而,祁同偉眼皮都未抬。他隻是慢條斯理地整理著一塵不染的袖口,仿佛其上沾染了無形灰塵。
    隨後,他緩緩抬首,目光平靜直視陳岩石。
    “陳檢。”他啟唇,聲音不大,卻如一顆石子投入死寂湖麵,激起千層浪。
    “我赴呂州,難道非省檢察院安排?非省委組織部決定?”
    祁同偉嘴角甚至掛著禮貌弧度,但話語卻字字誅心。
    “您這話的意思是……”
    “省裏安排,有問題?”
    轟!這最後一句,如重錘落定,直接將陳岩石死死釘在牆上!
    陳岩石的臉,肉眼可見地瞬時漲成豬肝色!
    他做夢都未曾料到,祁同偉竟敢如此強硬!
    當著全省係統幹部之麵,他非但不認錯,反而直接搬出省委組織部與省院黨委,反將一軍!
    這哪裏是台階?分明是當眾抽梯!
    “你……”他指著祁同偉,氣得手指劇烈顫抖,卻一語難發。
    一旁的季昌明看得心驚肉跳,冷汗涔涔而下,連忙起身想打圓場。
    可他剛欲啟唇,便被祁同偉一個平靜卻不容置疑的眼神,硬生生按回原位。
    陳岩石氣血翻湧,眾目睽睽下,隻覺老臉滾燙如火燎。
    他猛地甩手,喉間發出一聲沉重悶哼,似受傷野獸。
    最終,他一言不發,鐵青著臉,快步走向主席台。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於主席台,周圍仿佛被抽成真空的空氣,才重新流動。
    所有人看向祁同偉的眼神,徹底變了。不再是同情與玩味。
    那是一種混雜著恐懼與敬畏的震驚。這不是不知死活。
    這是瘋了!一個敢當著全省同行之麵,將正廳級領導懟到下不來台的瘋子!
    會議室內的死寂,猶如凝固的冰。
    直到主席台門簾晃動,徹底吞沒陳岩石僵硬背影,凝固空氣才絲絲抽動,重新化為氣流。
    無數目光,依舊死死釘在祁同偉身上。
    隻是目光中的幸災樂禍與玩味早已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看怪物般的驚駭與畏懼。
    “你……你小子……”季昌明聲音壓得極低,仿佛從牙縫擠出,帶著輕微顫抖。
    他甚至不敢轉頭看祁同偉,隻是死死盯著桌麵,額角冷汗已悄然滑落。
    “你這是要把天捅個窟窿啊!把直屬領導、省院元老,當著全省同行之麵,往死裏得罪!”
    季昌明聲音中充滿無法理解的驚悸:“你圖什麽?!”
    祁同偉卻像個沒事人,甚至端起桌上茶杯,輕吹浮沫。
    動作優雅,從容不迫。
    “圖個念頭通達。”他輕描淡寫回了四個字。
    “噗——”季昌明差點一口老血噴出,他猛地轉頭,死死瞪著祁同偉,臉上寫滿“你瘋了”三個大字。
    祁同偉放下茶杯,發出“嗒”一聲輕響,在這寂靜角落裏格外清晰。
    他這才側首,迎上季昌明複雜目光,嘴角噙著若有若無笑意。
    “季廳,我問你個問題。就算我今天當眾下跪,給他磕頭,承認自己是縮頭烏龜,他陳岩石就會放過我?”
    季昌明瞬時語塞。
    他腦海中立刻浮現陳岩石為撈王強,親自帶隊赴呂州施壓的畫麵。
    那咄咄逼人姿態,哪裏有半分公正可言。
    “既然橫豎不死不休,那我為何要委屈自己,吞那口混著唾沫的濃痰?”
    祁同偉聲音平靜,卻如一把鋒利刀刃,剖開官場虛偽溫情麵紗。字字見血!
    季昌明心頭巨震,再看祁同偉時,眼神徹底變了。
    這哪裏是愣頭青。這份洞察人心的犀利,不計後果的狠辣,玉石俱焚的決絕……
    這分明是頭披人皮的梟狼!他忽然覺得,此前對祁同偉的認知,錯得離譜。
    什麽攀上陸家,年輕氣盛,皆是表象。
    這年輕人骨子裏,藏著令人心悸的恐怖。
    “陳檢……是老同誌,脾氣倔,認死理。”
    季昌明艱難組織著語言,與其說是勸慰,不如說在安撫自己狂跳心髒,“以後……你多注意方式方法。”
    祁同偉不置可否一笑,笑容中帶著洞悉一切的淡漠。
    “老同誌的身份,非倚老賣老資本,更非踐踏規則擋箭牌。”
    季昌明沉默。他發現,自己在這位比他年輕二十歲的下屬麵前,竟感到壓力。
    他強壓心頭波瀾,想找個話題緩和這令人窒息氣氛。
    同時,他心頭也動了別樣心思。
    “對了,同偉。”季昌明換了稱呼,語氣親近了些,“剛才會前,陳檢還與我念叨,說我們院下屬企業大風廠,最近經營困難,工人快發不出工資了。你名牌大學經濟係高材生,又從基層真刀真槍幹出,對搞活經濟定有自己一套。要不……你給出個主意?”
    季昌明此話,一石二鳥。
    既是緩和氣氛,也是試探,甚至隱晦示好。
    若祁同偉能解決大風廠問題,不僅能展現驚人能力,或許……還能成為修複與陳岩石關係契機?然而,祁同偉反應卻讓他始料未及。
    聽到“大風廠”三字,祁同偉嘴角勾起極其古怪弧度。
    那非不屑,亦非輕蔑。
    那是一種……猶如獵人洞悉陷阱時,了然於胸的玩味。
    他甚至未加思考,便直接搖頭。
    “季檢,這個忙,我幫不了。”
    季昌明一愣,“怎會?很棘手?”
    祁同偉端起茶杯,輕抿一口,目光幽深。
    “非棘手。”他放下茶杯,身體微傾,湊近季昌明耳畔,用僅兩人可聞的聲音,一字一頓道:“是那個地方,水太深。您是聰明人,我勸您一句……千萬別蹚這趟渾水。那非池子。那是個填不滿的……無底洞。”
    轟!季昌明如遭雷擊,渾身一僵!
    他驚駭凝視祁同偉,對方平靜眼神中,仿佛藏著一片深不見底的旋渦,令他遍體生寒!
    一個效益不行的老國企,怎就成了……無底洞?
    祁同偉究竟知道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