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3章 閻王收網,副廳的絕命圍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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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立的笑聲在寬敞的辦公室裏回蕩,尖銳,刺耳。
他笑得前仰後合,指著祁同偉的手指都在微微發顫,仿佛聽見了世間最荒誕的笑話。
他身後的周立和林華華,臉色已不能用慘白形容。
那是一種血色褪盡的死灰。
冷汗浸透襯衫,黏膩地貼著後背,帶來一陣陣冰冷戰栗。
查一個副廳,省管幹部!
這是省紀委和組織部才能主導的事情,他們區區一個省檢,幾個人,就敢直接闖市委副書記的辦公室?
這不是辦案。
這是跟著一個瘋子,在向不可撼動的權力體係發起自殺式衝鋒!
然而,作為風暴中心的祁同偉,卻平靜如冰冷雕塑。
他沒有因為這刺耳的笑聲而動怒,甚至連眼皮都沒有多眨一下。
那雙深邃的眸子,隻是靜靜地注視著眼前這個已經徹底失態的市委副書記。
欣賞一出早已預知結局的滑稽戲。
終於,他動了。
祁同偉平靜地從上衣內側口袋裏,取出一個暗紅色的工作證。
動作不疾不徐,帶著奇異的韻律感。
他沒有直接拍在桌上,而是隨手向前一遞。
“劉副書記,看來你對我現在的身份,存在一點小小的誤解。”
他的聲音依舊平淡,沒有絲毫起伏。
劉立臉上的笑意還未完全散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傲慢,漫不經心地接過工作證。
入手微涼,硬殼質感。
他的視線懶洋洋地落了上去。
下一秒。
歇斯底裏的笑聲,被無形大手猛然扼住,突兀地斷絕在空氣中。
整個辦公室,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劉立目光死死釘在工作證上。
姓名:祁同偉。
職務:漢東省人民檢察院反貪汙賄賂局副局長。
最後那三個字,副廳級。
這三個字仿佛擁有無窮的魔力,讓劉立臉上的肌肉瞬間僵硬,所有的表情都凝固了。
他眼中的嘲弄與不屑,潮水般迅速消退,取而代之的,是肉眼可見的驚駭,以及骨髓深處透出的恐懼。
他不是正處。
他是副廳!
一個與自己平起平坐,手持尚方寶劍,專為反貪而來的副廳級幹部!
辦公室裏的空氣,在這一刻仿佛凝固成了實質。
周立和林華華甚至忘記了呼吸,隻能聽到擂鼓般的心跳,血液衝上大腦的轟鳴。
就在這時,辦公桌上那台紅色的座機,裂金穿石般鳴叫,猛然撕裂辦公室裏凝固的死寂。
那聲音,成了劉立最後的救命稻草。
他如溺水者看到浮木,眼中瞬間爆發出求生光芒,身體先於大腦,猛撲向電話。
指尖幾乎觸碰到冰冷的聽筒。
然而,一隻手更快。
祁同偉身影如鬼魅般前移,不看瘋狂鳴叫的電話,也不看狀若瘋癲的劉立。
他隻是平靜地伸出手,精準地捏住電話線的根部,輕輕一拔。
“滋——”
電流最後的悲鳴,短促而尖銳。
整個世界,再次歸於寂靜。
祁同偉鬆開手,電話線死蛇般無力垂落。
“祁同偉,你……你敢!”
劉立的臉色,在短短一秒內完成了從血紅到慘白的驚人轉變,他指著祁同偉的手,抖得篩糠般。
那是一種權勢被當麵剝奪、尊嚴被踩在腳下踐踏的極致羞辱和恐懼。
祁同偉終於側過身,目光掃向身後那兩個依然靈魂出竅的下屬。
他的聲音不大,卻帶著一種不容抗拒的威嚴,鋼針般紮入周立和林華華耳膜。
“帶走。”
兩個字。
言出法隨。
周立和林華華像是被注入了電流,渾身一個激靈,瞬間從巨大的衝擊中驚醒。
他們看向祁同偉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那不再是看待一個同僚,而是下級仰望上級,帶著敬畏與狂熱,一種豁出一切的決絕。
心頭的驚濤駭浪被強行壓下,取而代之的是絕對的服從。
兩人對視一眼,再無半分猶豫,一左一右,猛虎下山般撲上,死死架住劉立胳膊!
“你們要幹什麽!放開我!”
“我是市委副書記!你們這是非法拘禁!這是政治迫害!”
劉立徹底瘋了,他劇烈地掙紮著,金絲邊眼鏡被甩飛出去,在光滑的地板上摔得粉碎。
他昔日所有的儒雅和城府,此刻都化為了最狼狽的嘶吼。
周立和林華華手臂鐵鉗般,任他如何扭動,都紋絲不動。
三人拉扯著,眼看就要拖出辦公室的大門。
就在此時,一個沉穩如山,帶著久居上位者特有威壓的聲音,從走廊盡頭清晰傳來,洪鍾大呂般,重重敲在每個人心上。
眾人循聲望去。
隻見呂州市委書記田國富,正背著手,大步流星地走來,身後跟著麵色嚴肅的秘書。
他的目光掃過全場,先是在狼狽不堪的劉立臉上一頓,隨即落在了麵色平靜的祁同偉身上。
田國富走到跟前,一言不發。
他抬手,握成拳。
“砰!”
一記重拳,不偏不倚,結實捶在祁同偉肩膀。
“好小子,翅膀硬了,升官也快。”
田國富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喙的威嚴。
“可你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怎麽就燒到我呂州的地界上來了?”
祁同偉挨了這勢大力沉一拳,身形紋絲不動,臉上反而浮現意味深長的笑意。
“田書記。”
他語氣恭敬,腰杆卻挺得筆直。
“若非您這位老領導坐鎮呂州,給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動您手下的市委副書記。”
這話一出,劉立瀕臨崩潰的腦子,徹底炸了。
老領導?
這不是來救他的,這是來給祁同偉站台的!
源於絕望的瘋狂,讓他抓住一根自以為是的救命稻草,聲嘶力竭地吼叫。
“田書記!他沒有手續!”
“祁同偉剛上任,絕不可能拿到省裏的批文!他這是違規辦案!是目無組織,目無紀律!”
田國富聞言,那雙深邃的眼睛轉向祁同偉,眉毛微微一挑,像是在詢問。
祁同偉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
他再次探手入公文包,拿出了另一份文件。
他沒有打開。
將印著鮮紅抬頭的封麵,在劉立眼前輕輕一晃。
那紅色,血一般刺眼。
“省檢察院的意見。”
祁同偉的聲音很輕,卻冰冷錐子,紮進劉立耳膜。
“需要我,念給你聽聽嗎?”
劉立的瞳孔,死死釘在那份文件上。
全身力氣,瞬間被徹底抽空,整個人爛泥般癱軟。
他明白了。
一切都明白了。
這不是一場突襲。
這是一場處決。
一場早就為他設計好的,天羅地網般的圍獵。
從祁同偉踏入這間辦公室的那一刻起,他的結局,就已經注定。
祁同偉,不是過江龍。
他是那個負責收網的閻王。
此刻,周立和林華華再看向祁同偉時,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那不是震驚,也不是佩服。
而是一種近乎狂熱的敬畏,一種將身家性命押上去的絕對追隨!
這位年輕的副廳長,心思縝密如妖,手段酷烈如電,身後的背景更是深不見底,直通天際!
他們再看向被架在手中的劉立。
那仿佛已經不是一個落馬的貪官。
那是一塊塊閃閃發光的功勳章。
是三等功,是二等功,是他們跟著這位新領導,平步青雲的投名狀!
……
與此同時,京州。
漢東大學家屬大院,高育良的書房裏煙霧繚繞。
他坐在寬大紅木書桌後,指尖夾一支許久未曾點燃的香煙,內心反複糾結侯亮平的事。
事情似乎正在脫離掌控。
他開始感到悔意,或許從一開始,就不該動念頭讓祁同偉去幫侯亮平。
本想緩和一下師兄弟的關係,現在卻弄得隔閡更深,自己夾在中間裏外不是人。
要不要給同偉去個電話?
就說亮平還年輕,行事莽撞,不懂規矩。
高育良拿起話筒,又緩緩放下,如此反複,心亂如麻。
就在他猶豫不決之際,桌上那部紅色的加密電話,毫無征兆地響了起來。
尖銳的鈴聲,重錘般砸在高育良心髒。
他渾身一顫,幾乎下意識抓起聽筒。
“喂?”
“老師,是我。”
電話那頭,祁同偉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帶著幾分閑庭信步的輕鬆。
“我這個電話,按規矩不該打。”
“但答應您的事,總要給您一個交代。”
高育良聞言,心裏猛地“咯噔”一下,後背瞬間繃緊,不自覺從椅子上站起。
冷汗浸濕襯衫。
隻聽祁同偉繼續用那種平淡的語氣說道:“老師,您之前不是覺得,在省裏做事務性的工作太久,一身抱負無處施展嗎?”
“是啊,可現在……”
高育良的心瞬間提到嗓子眼,隱隱預感什麽,呼吸急促。
“現在,崗位快要空出來了。”
祁同偉直接打斷了他的話。
“就看老師您這邊,要如何運作了。”
高育良握著聽筒的手青筋暴起,不受控製地劇烈顫抖。
空出來了?
這三個字,每一個字都如子彈,射進腦海。
什麽意思?
難道祁同偉……
他真的為了給自己這個老師騰一個位置,把某個舉足輕重的人物,給硬生生辦了?
“同偉……你……”
高育良喉嚨幹澀得要冒火,他幾乎擠出聲音問道:“你說的是……什麽崗位?”
電話那頭,祁同偉的語氣,輕描淡寫得仿佛在談論今天的天氣。
“呂州市委副書記。”
“事情目前還在保密階段,不過老師您可以提前做些準備了。”
轟隆——
高育良隻覺腦中驚雷炸響,眼前天旋地轉,若非死死扶著書桌邊緣,恐怕已癱倒在地。
耳邊隻剩風箱般粗重的喘息。
呂州……市委副書記?!
那個位置,坐的可是劉立!
祁同偉……他,他竟然真的把一個在職的、副廳級的市委副書記,給拿下了?!
就為了……兌現一句承諾,給自己這個昔日的老師,送一份天大的人情?
一個副廳級的實權崗位,還是在呂州那樣的經濟強市。
隻要幹幾年,做出成績,再往上走一步的可能性極大!
高育良不敢再想下去。
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這哪裏是學生送禮?這分明是他高育良無法拒絕,甚至需要仰望的……饋贈!
這個他曾看不起,認為格局太小、手段卑微的學生,如今已成長到他需仰望,甚至……感到恐懼的地步。
那個曾在他麵前俯首帖耳的青年,不知不覺間,已化為深淵巨龍。
而他高育良,此刻就站在這深淵邊緣。
祁同偉遞過來的,哪裏是什麽人情。
那是一架直通青雲的梯子。
而他,除了順著這架梯子爬上去,別無選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