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0章 見血封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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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和光靠在椅背上,手指無聲地敲擊著桌麵,一下,又一下。
他沒有憤怒,甚至沒有太多意外。
能坐到鍾正國那個位置上的人,如果連這點風浪都擺不平,那漢東這盤棋,未免也太過無趣。
這記回擊,很漂亮。
但,也僅此而已。
鍾正國證明了祁同偉的“不在場”,卻無法抹去另一個事實。
他的兒子,劉生,確確實實地“死”在了港島。
一個漢東省的幹部,被逼得遠走他鄉,最後死於非命。
這筆賬,祁同偉不在場,鍾正國作為他的領導,依然要背負“用人失察”的責任。
想到這裏,劉和光嘴角的肌肉微微牽動了一下,那不是笑,而是一種更冷的東西。
他的棋盤,從一開始就不在祁同偉身上。
祁同偉是刀,是引子,是捅向鍾正國軟肋的那一下。
現在,刀被撥開了,可傷口已經劃開,血腥味也已經彌漫開來。
劉和光在心裏默默盤算著。
按照原計劃,劉生的“死訊”隻是前菜。
真正的主菜,是陳岩石那個老頑固的女兒,陳陽的死訊。
一個是被黑幫“複仇”的幹部子弟,一個是根正苗紅、清清白白的英雄後代。
兩條人命,足以在省委掀起一場十二級的政治地震。
他甚至已經預想好了陳岩石在省委大樓前痛哭失聲,質問青天的場景。
到那時,鍾正國的位置,就不隻是被火烤,而是要被徹底燒穿了!
可為什麽……
劉和光眉頭終於皺了起來。
為什麽陳家的消息,至今被壓得死死的,一絲風聲都沒有透出來?
事情,偏離了預定的軌道。
他拿起桌上的另一部電話,撥了一個爛熟於心的號碼。
電話接通,他沒有出聲,靜靜地聽著。
對麵的人,似乎知道是他,也沉默著。
良久,劉和光才緩緩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質問。
“陳家的事,出了變故?”
“嗯,港新實業已經快審計完了,陳陽作為這次的組長,把幾個副董給換了。估計很快就回京了。”
劉和光沒再問劉生的事情,他也害怕他的線路被監聽了。
“幹的不錯,不愧是老陳的女兒,比我那窩囊兒子強多了,還好給炸死了。”
劉和光多少有點言不由衷。
對麵那邊誒了一下,顯然準備說什麽,後麵又變成了沉默。
劉民其實想說,劉生好像失蹤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被炸死了。
不過劉民還是沒開得了口,他在港島還需要劉家的助力,他寧願裝做什麽都不知道。
京州,西郊,軍區。
夜色如濃墨,將這座壁壘森嚴的營地渲染得愈發肅殺。
地底深處,一座早已廢棄的防空洞,此刻卻亮著一盞孤燈。
燈光昏黃,勉強驅散了周圍的黑暗,卻驅不散空氣中那股深入骨髓的陰冷與潮濕。
祁同偉坐在唯一的桌子後麵,指間夾著一支煙,猩紅的火點在昏暗中明明滅滅。
他沒有說話,隻是靜靜地看著對麵那個蜷縮在椅子上的人。
那人叫劉生,但已經不再是照片上那個意氣風發的最年輕的處長,金融大鱷。
當然,他這個記錄後來被祁同偉給打破了。
腫脹的眼皮下,是一雙被恐懼徹底擊潰的眼睛。
顯然,劉生這一路上被人特意關照了。
祁同偉不說,其他人也不敢問,隻當做不知道。
季昌明站在一旁,手裏拿著一份剛剛打印出來的口供,神色凝重。
防空洞的鐵門外,傳來一陣沉穩而有力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季昌明神色一凜,下意識地站直了身體。
祁同偉摁滅了煙頭,也緩緩站了起來。
鐵門被推開,一股冷風灌入,燈光劇烈搖晃了一下。
鍾正國走了進來,他隻穿了一件薄薄的夾克,肩上還帶著夜露的寒氣。
他的目光沒有在祁同偉和季昌明身上停留,而是第一時間,如鷹隼般銳利地鎖定了角落裏的劉生。
當看清劉生那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時,即便是鍾正國,眼神深處也閃過一抹難以察覺的驚異。
他沉默地看了足足十幾秒。
這十幾秒裏,防空洞內落針可聞,隻有劉生因為恐懼而發出的、壓抑的喘息聲。
鍾正國緩緩收回目光,轉向祁同偉。
他沒有說話,隻是抬起手,用一種近乎緩慢的動作,重重地拍了拍祁同偉的肩膀。
兩下。
沉穩,有力。
一切盡在不言中。
“做得很好。”鍾正國終於開口,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讓你出馬,從來沒有讓我失望。”
“辛苦你了,你的事情,陳老也跟我說了,放心吧,組織不會虧待你的。”
鍾正國很篤定,畢竟已經給祁同偉選好了位置,那個位置對他來說,還不錯。
鍾正國接過季昌明遞來的口供,一目十行地掃過,眉宇間的凝重之色卻越來越深。
“和光同誌,這次的動作,比我想象中還要急切。”
鍾正國將口供輕輕放在桌上,看向祁同偉,眼神變得格外深邃。
“港島那邊,暫時不要再有任何動作。”
“所有線索,到劉生這裏,必須全部掐斷。這個人,從現在開始,隻和他的經濟犯罪有關,明白嗎?”
祁同偉心中一動,立刻領會了鍾正國的意圖。
這是要將他和這件事,從即將到來的政治風暴中,暫時摘出去。
“我明白,鍾書記。”
“嗯。”鍾正國點點頭,轉身走向鐵門,在門口處,他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
“漢東這潭水,已經渾了。”
“有人想在水渾的時候摸魚,卻不知道,水越渾,就越容易被更大的魚吞掉。”
“你和昌明同誌,最近這段時間,低調行事,養精蓄銳。”
“等我信號。”
“一盤大棋,才剛剛開始。”
話音落下,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外的黑暗中。
防空洞內,祁同偉看著桌上那份口供,感受著肩膀上殘留的餘溫,眼中的光芒,比那盞孤燈更加明亮。
他知道,鍾正國這把保護傘,已經為他撐開。
而他這把刀,也即將迎來真正見血封喉的時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