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少在第八次心跳時停住腳步。
    鏽蝕的排水管滴落的酸水在腳邊炸開青煙，視網膜投影裏的聖痕突然裂變成蜂巢狀數據流——這是閻姬改造過的反追蹤協議開始生效的征兆。
    他任由霓虹穿透自己靜止的身軀，直到身後傳來液態金屬墜地的輕響。
    "全息投影的追蹤者。“他碾碎指尖殘留的定位芯片，紫色射燈映出嘴角的冷笑，”該讓市政廳那群蛆蟲學學怎麽布置陷阱了。"
    當數據篡改的波紋徹底消散時，湯少正蹲在廢棄高架橋的承重柱頂端。
    七重霓虹塔的陰影像把鋸齒刀橫貫整個貧民窟，而視網膜裏解壓完畢的坐標，正漂浮在塔尖與量子雲層交界的虛無地帶。
    他反手摸向後頸，納米纖維編織的風衣裂開細縫，露出埋藏在第三脊椎處的銀色接口。
    當數據線刺入雨夜的瞬間，整座城市的電磁頻譜在他眼前展開成斑斕星圖。
    那些明滅的脈衝光點裏，唯獨坐標位置是團吞噬信號的黑暗。
    "果然連入虛空帶需要介質。"湯少拔出沾滿冷凝液的接口，望著掌心突然浮現的青銅鑰匙——這是三天前從那個販賣記憶晶片的醉漢義肢裏挖出來的。
    鑰匙表麵蝕刻的螺旋紋路，此刻正與聖痕投射的坐標產生量子糾纏。
    破舊建築從數據迷霧中顯形時，湯少正把第七顆止痛膠囊咬碎在齒間。
    這座懸浮在廢棄變電站上方的棱形建築，每個切麵都鑲嵌著正在融化的電子佛像。
    那些流淌著液態金屬的慈悲麵容，在量子雨裏扭曲成某種介於微笑與慟哭之間的詭異表情。
    "叮——"
    青銅鑰匙接觸門禁的刹那，湯少聽到了自己幫派覆滅那夜的雨聲。
    記憶像是被強行灌入的劣質威士忌，灼燒著每根神經：燃燒的霓虹招牌砸碎兄弟們的機械義肢，血水在數據洪流裏蒸騰成粉色霧氣...
    他突然側身翻滾，三道幽藍的激光束將方才站立處熔出晶化坑洞。
    聖痕在視網膜炸開猩紅警報，整個建築的外牆正在分解重組，無數納米機械蟲匯聚成閃著熒光的防護網。
    "物理法則改寫程序？"湯少扯開風衣暗扣，露出小臂處暗紅色的太刀收納倉。
    當第一波脈衝電磁炮襲來時，他踩著塌陷的地麵躍起，機械義眼的動態捕捉模塊將彈道軌跡分解成金色網格。
    太刀出鞘的蜂鳴與能量護盾碰撞的巨響同時炸裂。
    湯少在漫天飛舞的量子火花中嗅到了自己的焦糊味——左肩防護裝甲已被燒穿，露出下方滋滋作響的仿生肌肉纖維。
    他借著斬擊的反作用力撞進通風管道，卻在爬行時摸到了滿手粘稠的智能血蛭。
    "環境同化型防禦？"湯少將太刀切換成高頻振動模式，刀鋒刮過管道內壁時迸發的火花，照亮了前方密密麻麻的激光感應器。
    當聖痕突然標記出某個閃爍的校驗碼時，他毫不猶豫地將青銅鑰匙插進自己的數據接口。
    劇痛如萬千鋼針刺入腦髓。
    湯少在意識模糊的瞬間，看到了閻姬調試聖痕時的側臉。
    女武神纖細的手指拂過他暴突的神經索："記住，疼痛是賽博格最後的真實。"
    校驗通過的綠光亮起時，湯少正用牙齒撕開應急止血凝膠。
    通風管道盡頭的合金門緩緩升起，露出布滿晶狀突刺的球形空間。
    中央懸浮的黑色立方體表麵，電子佛的麵容正在以每秒百萬次的頻率坍縮重生。
    "文件就在佛的眼睛裏。"他抹去嘴角溢出的有機冷卻液，太刀在掌心旋轉成赤紅圓輪。
    當突刺矩陣開始量子躍遷的刹那，機械義體超載運行的嗡鳴與刀鋒破空聲編織成殺戮交響曲。
    第十三次斬擊劈開空間扭曲立場時，湯少的機械肺發出了報廢預警。
    他半跪在立方體前，左手五指深深插進地板縫隙——那裏滲出粘稠的黑色流體，竟是數以億計的納米維修蟲。
    "還剩...三秒..."他盯著聖痕的倒計時，視網膜裏閻姬留下的加密協議正在瘋狂閃爍。
    當立方體表麵的電子佛突然睜開108隻複眼時，湯少將太刀刺進了自己胸口。
    劇痛化作數據洪流衝破桎梏。
    刀鋒從背後透出的瞬間，精準貫穿了電子佛瞳孔裏的核心芯片。
    黑色立方體轟然炸裂，紛飛的數據碎片中，某個帶著幫派紋章的記憶文件緩緩降落在他顫抖的掌心。
    文件解密的藍光映亮整個空間時，湯少終於看清那些納米維修蟲匯聚的方向——它們正沿著他傷口滲出的血液，在地麵勾勒出某個不斷變化的時空坐標。
    而記憶文件的第一幀畫麵，赫然是本該在七年前就格式化銷毀的，閻姬初遇他時的監控錄像。
    當聖痕突然開始反向解析自身數據源時，湯少聽到了建築深處傳來的，與閻姬聲紋頻率完全相同的電子梵唱。
    湯少的手掌深深嵌入地板裂縫，黑色納米蟲順著機械指縫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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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些本應修複建築的機械生命體，此刻卻如朝聖者般匍匐在他滲血的傷口周圍。
    視網膜投影裏，時空坐標每三十秒就會重組一次拓撲結構，像是某種來自高維空間的嘲笑。
    "原來你們才是真正的守門人。"他扯下風衣殘片裹住胸口貫穿傷，納米蟲組成的黑色溪流突然倒卷，在地麵蝕刻出新的莫比烏斯環圖案。
    記憶文件在掌心微微發燙，幫派紋章的全息投影在量子雨中忽明忽暗。
    當湯少踉蹌著撞進核心數據庫時，七年前那場雨的腥氣突然在鼻腔炸開。
    全息屏幕上跳動的監控畫麵裏，閻姬的機械羽翼還帶著新鮮的血槽——這與她講述的初遇版本截然不同。
    畫麵右下角的時間戳在瘋狂閃爍，仿佛有雙無形的手正在篡改曆史。
    建築突然陷入絕對寂靜。
    湯少後頸的汗毛在電磁場異變中根根豎起，聖痕殘留的灼燒感沿著脊椎向下蔓延。
    他反手按住太刀收納倉，發現那些原本追逐傷口的納米蟲正以違背物理規律的速度退回牆壁——某種更高等的能量正在接管這個空間。
    "你比計算中早到了2.7秒。"
    沙啞的電子合成音從四麵八方擠壓而來。
    湯少猛然轉身，看見數據洪流在球形空間中央凝聚成人形輪廓。
    那人穿著與他同款的納米風衣，袖口暗紋卻是反寫的幫派圖騰。
    當量子雲層透射的紫光掠過對方麵部時，湯少瞳孔劇烈收縮——那張臉正在百萬次秒的頻率中，循環播放著他此生見過的所有麵容。
    防禦矩陣的殘骸突然懸浮半空，化作璀璨的星環將二人籠罩。
    湯少注意到神秘人左手小指缺失的部位，正有和自己同型號的神經接口在滲出冷卻液。
    記憶文件在此刻自動激活，全息投影將七年前的雨夜與當下空間完美重疊：同樣的納米蟲軌跡，同樣的電磁頻譜波動，甚至同樣角度的激光折射路徑。
    "你忘了嗎？"神秘人抬手輕觸星環，那些碎片立即演化成湯少過往戰鬥的全息記錄，"痛苦是記憶的錨點。"他的聲紋突然分裂成男女混聲，最後竟與通風管道裏聽到的電子梵唱完全共振。
    湯少突然暴起。
    超載的機械義體在空氣中撕出電離軌跡，太刀裹挾著數據風暴劈向星環核心。
    當刀鋒距離神秘人眉心僅剩毫米時，整個建築的時間流速突然錯位——他看見自己的攻擊軌跡被分解成數百幀靜止畫麵，而對方正從容地從時間夾層中抽出一柄液態金屬長槍。
    槍尖綻放的量子之花吞沒了最後的光亮。
    在意識沉入黑暗前的瞬間，湯少終於看清那些納米蟲匯聚的終極形態：它們在地麵蝕刻的，分明是閻姬瞳孔裏的星河圖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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