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濁清。”
    楚國弘道四十年。
    虞善提筆蘸墨在紙上寫下二字。
    當時春風揚起海岸邊的秋千，同樣是吹拂起在場的四位姑娘。
    “為何叫‘濁清’二字呢？”在她們側，年紀才十一歲的小狸手中捧著托盤，輕聲問起。
    “因為‘去濁還清’。”端坐在旁的葉仲舒仰頭笑著回答。
    “那，‘濁清’是你三人嗎？”小狸懵懂的看著葉仲舒、沈喬還有虞善再問。
    當時才十七歲的沈喬搖了搖頭，“不對，‘濁清’是所有想讓楚國去濁還清的人們。隻要大家理念相同，我們人人都是‘濁清’！”
    “咚咚咚”
    這時，海邊小院的門被敲響。
    小狸放下手中的托盤，收好腰間的匕首，走向門邊。
    她將房門一開。
    提著酒的白嫣然站在門外，她微微笑著。
    漸漸地，一年來。
    小院裏的人越來越多，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為了保護關鍵幾人，提供資金的沈喬與在國子寺培育年輕一代的葉仲舒相繼轉為幕後。
    所有事情，皆由虞善出麵處理。
    然而，幕後之人發現了。
    他們放楊妍出現，引導虞善一步步走入死局。
    他們說，濁清先生死於三年前的一月。自虞善死後，世間再無濁清。
    葉仲舒回到了國子寺，繼續執教。
    沈喬帶著小狸回到了沈氏，開始肅清。
    白嫣然蹲在她埋滿酒壇的院子裏，拿著鋤頭一下又一下的撅土。
    二十九歲的高許病借侄兒高詠懷之事幾問當時的當家的，攜帶歡都投靠的殺手，肅清高家。不服者殺。
    以昉和禇離慢慢地借薑氏，步入楚國的視野，讓幕後之人以為，她們或許是同類穿越者，又或者魏國薑氏有穿越者坐鎮而忌憚三分。
    裴念改名阿西，來到了沈喬的身邊…
    就差幾天。
    若當時的虞善他們再熬幾天，等到沈一正的布局步入東錦城，或許他們不會分崩離析。
    因此，此事也成了沈一正的憾事之一。
    就如他十七歲那年，師父病死，師姐被殺，父母慘死。
    二十三歲那年，楚國政變，多少好友與認識的朋友死於那場宮闈的城門口。
    很多線索，他怎麽都抓不住。
    直到在二十五歲那年，遇到了——薑楠。
    就像是上天看他可憐，降臨了一個與那個人類似的人下凡，能讓他好好的觀察。他的國家，他的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麽。
    二十二年前的吳國。
    他坐在質子府的屋簷一旁，瞧見薑楠挖出一片琉璃，盯著上麵的符號，發現她眸光閃耀。
    這片尋常的琉璃於她來講，有什麽不同呢？
    他跟在她的身後，故意觀察她的行為舉止。
    她似乎比那人莽撞一些，絲毫沒有想過掩飾自己。與那些孩子們聊天的內容也是亂七八糟的。
    直到她撞破林綰綰與陸溏的事，看到地上流血的黑衣人，似乎才確定了什麽。
    原來，她恐懼這一回事。
    可為什麽她會恐懼呢？
    他們不是應該不會害怕死亡麽？
    他們不是會複生麽？
    不過，既然她會害怕，那好說，下毒、死亡威脅。
    他要讓她暫時留下，起碼得研究出來，他們的真相。
    他被她咬了一口。
    那天，沈一正第一次打量側躺在太師椅上的女人。她渾身濕漉漉的，發絲上垂著水珠，似乎與他們一樣，會茫然。
    就像是一隻可憐的小動物，既害怕又不知所措。
    “我是什麽很賤的人麽？你要讓商歸回來，為什麽要給我下毒！”
    “不是，你們還有硬拉人入夥的？”
    當時的沈一正，卻是笑著回答：“你已經離不開了，現在的你，隻能和我們一條船！”
    虞期來接李丘瀾的那天，他私下去找了虞期，告訴他想辦法讓薑楠留下，別讓她去到楚國。
    可她卻是超乎他們的意料，竟聽了商歸的故事，主動留下。
    但，這般也好。
    從觀察，再到慢慢地深陷。
    沈一正既恨自己不夠堅定，又怨為什麽偏偏是薑楠。
    若是一個又蠢又壞的人…該有多好。
    可又覺得，幸好是薑楠。仿若在他昏暗的天空之中，被這莽撞的家夥，撞開了一絲縫隙，讓他驀然間瞧見了一絲光明。
    ……
    弘道四十三年，五月十一日。
    薑楠坐在秋千上，一點點消化沈喬留給她的這些內容。
    調查的難度究竟有多大？
    為什麽這麽多年來，沈一正他們還未鎖定幕後之人？
    如果穿越者和沈氏族人樣貌相同，不是很容易鎖定麽？
    可是沈喬信中所說，卻不是這麽一回事。
    確實，時間順序有些問題。
    薑楠躍下秋千，來來回回的在院子裏踱步。
    三百年前，林氏林戰神之死，繼而有了持續三百年的謊言。
    秦告訴她，有一位穿越一個多世紀的穿越者。
    “所以秦，主導目前這件事的，是兩個穿越者麽？”薑楠用心聲與秦詢問道。
    秦：【一個人】
    薑楠蹲在地上，捏起樹枝。
    “那我要找的人，是三百年前給林氏創造謊言的穿越者，還是如今正在給林氏持續創造謊言的穿越者？”
    秦：【後者】
    “所以，原本是兩個人，現在成了一個人？”
    秦並未回答。
    “唉，腦子都想痛了。”薑楠自言自語的起身，把手中的樹枝往地上一拋，然後歎了一口氣，垂下頭，怨念極深的轉身。
    卻被身後的白發老者嚇得往後一跳，險些掉入海中。
    薑楠低下頭湊近一步，看見眼前的老者腰間負著的長劍，有些眼熟，便唇畔勾起，笑著喚道：“虞期先生？你不是，病了嗎？”
    “我還以為是小善回來看我了呢，原來是沈姑娘啊？”老者俯身咳嗽了幾聲。
    薑楠忙幾步上前，一把扶過虞期的手，“是啊，是我。”
    她目前也不清楚虞期先生和沈喬之間的關係有多深，但看到沈喬的信件放在這兒，想必應該關係很好吧。便也不忍告訴眼前的老者，沈喬也死了。
    等到扶著虞期先生回去後，薑楠一回到院子裏，便瞧見腰間負著長劍的虞敬雙手環胸立在院子中央。
    嚇得她又後退了一步，捂著胸口，暗罵了一句：“又是什麽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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