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很漫長。
    薑楠送沈蕪回去之後，憑著印象來到了前些天在海中趁著爆炸的光芒匆匆瞥過一眼的小院。
    謝弋四處探聽，發現四周無人之後，與馬車裏的薑楠示意。
    薑楠披著鬥篷緩緩地走下馬車。
    她抬手覆在門上，思慮良久之後，才慢慢地推門而入。
    這是一座不大的溫馨小院。
    走在裏頭，薑楠的腳下踩著枯枝樹葉發出“哢吱”“哢吱”的聲響。
    路過院子中央的堂前。
    一方靈位前，擺著還未熄滅的香燭。
    薑楠緩緩走近，隻瞧牌位上寫著——虞善。
    她還記得在五年前魏國長安城的時候，虞善與他們說——“我在楚國海邊有一座房子，想請你們改日去我家玩。”
    清風搖曳，吹拂起薑楠的衣袂，仿若她看到了那位姑娘坐在秋千上玩耍的模樣。
    薑楠側過頭，拿起一旁的香，點燃之後與虞善的靈位躬身。
    恍惚間，她瞧見有什麽東西壓在靈位下麵。
    她將手中的香往香爐裏一插，隨後緩緩取來靈位下的東西。
    是一封信。
    薑楠懷著疑惑，慢慢地打開信件。
    是她這段時間學習的字跡——
    ……
    ……
    “你好穿越者，我是沈喬。”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應當是死了。”
    “我是自願的，因為我們想做一個測試，測試如果我死了，你是入我軀體，還是另選沈氏他人…如果我身邊的朋友對你造成了傷害，我代他們與你說聲抱歉。”
    薑楠手中拿著信件，仿若是與沈喬交替重疊。
    “我聽過你的故事，從很多人很多人的口中。”
    “虞善、白嫣然、李丘瀾、虞敬、裴念、虞期先生還有我的小叔叔——沈正。”
    “他們每個人口中的你，都很有趣。但共同的特點是，與我長得很像。我們便猜想，是不是穿越者與沈氏族人模樣是一模一樣的，而我是為了你的降臨而誕生的？畢竟，都是在六月二十二日。”
    “懷著這個猜想，我們調查了周遊列國的事情，畢竟一切的罪孽，似乎是來自那件事。那位隨著聖人一同周遊列國的，師叔公，我們發現那位穿越者還是不同，他似乎沒有可降臨的沈氏族人。因此，推翻了我們的猜測。”
    薑楠坐在院子中間，感受著晚風攜著枯枝落下。
    “後來，我們遇到了女子頭巾事件。那一次，是我們第一次遇到了毫無還手之力的阻礙。”
    當沈喬他們模仿薑楠五年前的事跡，謀劃了一場聲勢浩大的聲討，卻被接下去的沈氏女一事打得偃旗息鼓。
    “虞善為了保下我，讓我殺了她。”
    三年前的沈喬，站在懸崖邊，側眸看著虞善被她推下懸崖。
    而她身前，是不少抓著她肩膀質問她的好友和親人。
    “可是在事後很久我才想明白，其實我早就暴露了。不管殺不殺她，我已經暴露了。”
    “是我連累了沈蕪，若不是我參與進去，阿蕪就不會遇到這樣的事情。所以，我在自己的腰上也紋了一道紋身，然後，動手殺死了很多人。”
    東錦城裏的事情愈演愈烈。
    躲在暗處的人隨之推出了沈氏女的故事以緩解壓力。
    當時的沈喬敏銳的發現也許與她謀劃有關，她發瘋了似的殺死了許許多多的護衛小廝。
    她坐在幽暗的房間裏害怕的草木皆兵，最終她想到了一個主意，何不將流言蜚語引到自己的身上。
    她先是殺死散布流言的楊妍，隨後在流言裏麵增加了關於自己的細節。
    後來沒過幾天，她搭起高台，開始用武力威懾。
    “這些年來，我反複的回顧了很多次。為什麽，我們會慘敗。我想不到緣由……”
    薑楠靠在一旁，耳邊是潮聲。
    而這個位置，多年前，沈喬也躺過。
    “後來，我遇到了小叔叔沈正。他與我講，是兩個發展不一的時代，某些人進行了錯位重疊。他們將我們的世界，當做了取樂的地盤。他們擁有我們不知道的技術與能力，他們，正在這個世界裏，如疫病一般慢慢地漫延、侵蝕。”
    “小叔叔和我說，讓我不要逼迫你做出抉擇。可是，我還是想問問你。我們到底做錯了什麽？沈氏為何總是有孩子失蹤？林氏為何被困在塔樓？李氏為何常年被打壓？楚國為何自救無門？百姓們，何其無辜又如此冷漠……”
    “薑楠，我不求你同情亦或者可憐我們。我隻求你，幫幫我們找到真相。我的一切都將留給你，朋友、財富，你可以活得很肆意，但請幫幫我們好不好？換一個真相！”
    時光仿若回到了今年的三月二十四日晚上。
    沈喬抬手打了李丘瀾兩個耳光，“你還不推麽？”
    “你為何不叫裴念？”李丘瀾蹙眉後退了幾步，看著坐在高台上的沈喬，“你為何，不自己跳下去？”
    “我不敢。叫阿念，我又不忍心。”沈喬含淚注視著李丘瀾。
    “那我就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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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讓我殺死虞善呢，李丘瀾，做個男人吧。”
    “沈喬！”
    “李丘瀾，你還是不是男人了！”
    “沈喬！”
    “李丘瀾！這是我們商討出來的結果，或許隻有她來才能解決一切！何況，幕後的人希望她來！！”
    “沈喬，你閉嘴！！”
    “那你快推啊！”
    “沈喬，你別說了！！”
    “李丘瀾！！我本來就罪孽深重，手上沾滿了鮮血。”
    沈喬將頭一歪，如似激烈爭吵之後的恬靜，她唇畔勾起，“好吧，既然你不推，我自己下去了。”
    說罷，她往後一倒，如似一片花瓣似的，從高高的藏山崖的高台上一躍而下。
    落到懸崖底下的她並未當場死亡。
    以念手中捏著麵紗看到高台上隻剩下李丘瀾一人，心中猛地開始不安。
    他腳尖一點，匆匆躍下懸崖，在灌木叢裏四處搜尋，抱起散架了卻還留有一口氣的沈喬。
    “主子…沈，沈喬……我帶你去……”
    沈喬抬起她滿是血的手，輕輕撥動著以念的發絲，她嘴角揚起：“阿念，我不是死亡，是解脫——”
    她的這句話，同樣是與當時的遙遠的四源城外，那位躺在馬車裏的薑楠進行了重疊。
    薑楠雙手握住商歸捏著匕首的手腕，口中湧出鮮血，感受著自己的生命慢慢地消失，她嘴角揚起：
    “謝謝溯洄，你幫我解脫了——”
    同一個夜幕之下。
    李丘瀾趴在高台之上嘶吼。
    裴念抱住沈喬痛哭。
    而商歸牽住薑楠的手，躺在她身邊一夜白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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